“她就是你。”破布娃娃是个干脆的人，一开始跟阮灵说的时候，还会犹豫一下，但当她确定了要说，那之后立刻恢复，说话直白简单。

嗯？这个答案还是出乎阮灵的意料，她以为是前世今生，或是她是继任者，再或是生辰八字相符阴时阴日之类的，所以让她继承了那个灵灵的位子，成为破布娃娃的同伴，或者该说是地府接引使的助手。这也是最近她才隐隐猜想到的。

可，可没想到答案竟然是，她就是自己？！

灵魂分裂？

复制？

主副灵魂？

一时间，阮灵脑子里盘旋过各种可能。

“我，我，我就在这儿呀。”阮灵被吓得磕巴了。

“她是你魂魄的一小部分，你来了，她的使命完成，就消散了。她就是一个小灵魂碎片，被我用灵器温养着，能在晚上出来。她会跟你一样成长，让我随时知道你的相貌，毕竟我们鬼是不太记年月的，就怕一不留神你长大了，我还以为是小女孩，没认出来，错过了。她就是个提醒。

不用担心，她没多少自我意识，消散是迟早的事，对你自身的灵魂也没多大影响。”

破布娃娃又说：“可惜她毕竟是碎片，她能说话，但听不见我说话，也听不见其他鬼说话。所以，平时她就是自言自语，跟一些过路的人说话，呵，有时候把人吓得不轻呢。”

阮灵忽然想起最初遇到小鬼魂灵灵的时候，她似乎说过破布娃娃不会说话，但她自己成了鬼之后，以后跟娃娃交流很顺畅，便也就忘了之前小鬼魂的随后一提。

“你一直关注着我？”

“不，被那边抢身体的事一闹，我们就找不到你了，怕搞错灵魂，调查了很久，之后，便是寻找，之所以没办法让你回去，就是因为找了太久，那时，你已经长大了，十几岁了，再换回过去的身体也没意义了。”

“一直找？”

“嗯。”

阮灵低头沉默了一下：“你，你一直在找我，十几年，都在等我？”找到她，再等待她到18岁。

这份感情有点重，阮灵以为自己跟破布娃娃只是萍水相逢，却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对方等待、守护了自己那么久。

被爱环绕的人，可能不在意被人关注，被人关心，但是，在缺爱的人，被十几年的关注，这本身已经足够感动。这不仅是对于这份关心的感动，更是感动于自己的生命被认可，自己并不是透明人，自己也是被关注的，被在乎的。

一瞬间，发现她的生命，有意义。

这种十几年的寻找，似乎听来也没什么，没有救命之恩来的重，没有三生三世来的感动，但对于阮灵来说，她不相信什么永久的爱情，也没有经历过别人为她付出性命，她不觉得自己配的上那样沉重的感情，她更感动于现在，被在乎，被关心，被认可。

“也不完全啦，那是我的一份工作嘛。再说，有个小鬼魂灵灵晚上陪我，也挺好呀。呵呵。”

阮灵知道，破布娃娃一般说话很简短，不喜欢用太多语气词，更不爱解释，可是，如果她把上面这些都用上，那就是她在心虚，在说假话。

果然，破布娃娃还是在等她的。

人什么时候会最感动？自己以为没人爱，没人关心的时候，无意中得知有人默默守护十几年，静静的等待相遇。

看着在侧前方带路的破布娃娃的背影，那个单薄的可笑的破破烂烂的小身体，阮灵只觉得信任，那是对亲人的无条件的信任，对阮灵来说，这就是亲人，她鬼生的唯一亲人。

有些事，她可能不理解，但她相信一个寻找她那么多年，守护她那么多年的人，不会坑她。

阮灵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未来的方向。

“我为什么要留在人间那么久？为什么不直接把我带到地府？”

“因为你当时还没死，你的身体没死，你不能算完全的死人，还是……”

“活死人？”

“对，你可以这么理解。”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阮灵跟其他鬼不一样，难怪她不被带到地下，在地面上鬼混。“那我可以回去吗？我是说回到我曾经的那个身体里？”

“嗯，本来也可以，但有魂魄占据了，你的魂魄又不是很强。”

阮灵很聪明，立刻懂了：“我争不过他？然后我可能受伤？”

“我评估过你，大概率你会被吞噬。但我留你这段时间也不仅仅因为你是活死人，又有等着看看对方会不会魂魄衰弱的因素在。”

“可为什么后来又让我去鬼城了？因为我的身体已经死了？”

“没有，但那个身体已经衰败了，气运很弱，你再回去那个身体也没必要了，那边的身体跟死掉也差不离，你的魂魄不再受那边的影响了，不如直接去鬼界，按你的功德，该有更好的前程。”

“哦，这样啊。”

阮灵倒是不太在意了，前世身体什么的，她早忘记这些了，也没感触，既然破布娃娃说不抢回旧的，就按现在这样去评功过换新的人生或鬼生更划算，那就这样吧。反正她也挺喜欢当鬼的，人间，现在回忆一下，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呢，虽然才死几个月，却恍如隔世，记忆中的父母兄弟都已面目模糊，亲人感情淡薄，爱情也没什么刻骨。反而现在这样每日飘，很自在。

阮灵在经过鬼生之后，已经曾经沧海难为水了，对于什么投胎再世为人，她真没多大兴趣。

“鬼生多舒坦啊，不担忧生计，没多少道德束缚，谁来了不喜欢呢？”

她爱上了自由自在看别人记忆的生活，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超脱世俗的存在，是神明一样，她是鬼，不用忧愁一日三餐，不用担心明年今日，她的时间就像停滞了，没人看到她，但她能看到世人。

这种生活如果在阮灵生前和她讲，她会觉得恐惧，但现在，她有破布娃娃可以聊天，就像她的家人和朋友，十字路口就像她的家，偶尔有一些访客，偶尔有些邻居。

挺好的，这样的生活不错。

破布娃娃似乎一下子看懂了阮灵的想法，给她泼冷水：“你能看别人记忆的能力也只到你的□□死亡。”

“啊？哦，没事，能看多久算多久嘛，看不到也没关系。虽然你不能告诉我我原本的身体能活的具体岁数，但既然我的命蛮好，应该有个平均寿命吧？刨去我在阮灵这个身体里的近二十年，嗯，算算也该还有二三十年吧？够了。”

“那边已经很虚弱了，只是个不能动，靠机器维持的壳子，束缚着里面的灵魂不能离开，不能解脱。对你的牵扯很弱了，你现在跟普通鬼没多少差别，已经不能再看别人记忆了。

你的功德不低，投胎该是很快能有个好机缘的，等你的身体彻底死去，就能立刻排上，几十年在鬼是很快的。如果暂时不想投胎，也可以在地府多修炼一段日子，强健一下魂魄也不错，你喜欢看热闹，鬼界的热闹也不少。你想的以后呢？”

“以后？我也可以考个鬼界公务员呀，跟你一样，多好。我才不要再投胎了呢，当鬼不错。”

果然，破布娃娃不以为然，刚才就知道阮灵是动了不投胎的念头：“那你总该花时间了解鬼界常识了，还有很多要准备的东西……”

“不急不急，还有几十年时间呢，急什么呢？我又不会像普通鬼那样消散。”

自从那次大婆、小三、男人老史团灭事件后，阮灵学会了多视角看故事，看一个人的记忆后，再换另一个人的视角看，能得到不同的角度，不一样的乐趣，很好玩，她爱上了这个游戏，尽可能的找到事件相关的多个人，现在，她正玩得不亦乐乎呢，哪里有心情管别的？

“在地府正式报道后，你就是鬼了，跟过去的人生彻底断了业念牵扯，不能再回到过去的身体。”

“嗯，好啊。”阮灵有点儿紧张、有点儿期待了，鬼界的公务衙门，会是啥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