锒山供奉没有躲那把匕首,而是撒出来一把刚才抓的沙子,匕首被这些疯狂旋转的沙子卷进轨迹里,地上的沙子也被带动,形成一道裹挟着刀具的沙旋,威慑着每一个敢靠近的村民。
锒山代表们其实也没到生死攸关的程度,一起冲过来村民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数只是凑个热闹,没想真正动手,而代表们都是高手,逮着离得最近的那个打就能起到很好的威慑作用。
“你们要公然械斗吗?!”作为当家的谭兴建也站起来大喊镇压。
而离嘉宾席太近的谭细葙,早被几个传人代表反剪双手压制在地,被她一拳打倒的男孩则被医疗人员就地救治。
锒山代表们聚集到锒山供奉身边,塔寮湾普通村民和锒山代表在此刻形成了微妙的对峙局面。
锒山供奉扶了扶脸上的大墨镜,她所操控的沙旋平息下来,落地的匕首上遍布被沙子刮出的痕迹。
而本次锒山队伍里年纪最大的神侍拎着一个人,一把把他扔在了锒山供奉的脚下,“就是他刺杀的你。”
对峙双方的目光都集中了到那人身上,只见他挣扎着站起来,大家才看清他的脸,竟然是一直不露面的言失!
言失怒吼着:“把我爸妈和我姐妹的命还来!”拳头朝锒山供奉脸上硕大的墨镜打去。
锒山供奉接下了他这一拳,顺势轻松把他撂倒在地,墨镜挡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她什么表情,但吃到了一嘴沙子的言失想,她此时一定是轻蔑地俯视着自己。
锒山供奉的举动让村民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有几个甚至冲过来,虽然被拦截其他的锒山代表拦截,嘴里却不消停地在骂:“你们拿人当祭品!你们变态!你们是□□!”
塔寮湾一个族老特地等他们骂完才喝止:“你们给我闭嘴!”
而真·□□出身异术协会会长白裔森此时才终于开口说话:“好好好,这是为本届交流会前三强助兴的节目吗?”
他嘴里说着好,脸上挂着笑,可有耳朵的都听得出他可不是要夸人。
白裔森离席走向争端中心,途中看了的制住谭细葙的安贝妮一眼,安贝妮会意,松开了压制住谭细葙的手,并让危倚月和另一个传人代表也放开谭细葙。
白裔森停在言失面前时,周围已经变得安静,连海鸟的声音都显得吵了。
白裔森居高临下地道:“年轻人,你找谁要爸妈和姐姐呢,供奉娘娘才跟你一样大,杀得了你们家那么多人吗?”
言失还是那句话:“锒山杀了我的家人。”
锒山的代表立刻骂:“你血口喷人!”
白裔森摆摆手示意锒山方先冷静,然后冷漠地对言失道:“那你应该找警察,而不是用你们的江湖意气来私斗、来践踏法律。”这句话不只是对言失说的,更是对已经到旁边围观的官方代表们、塔寮湾族老以及各代表队的领队说的。
言失冷哼一声,扫了扫脸上的沙子,指着锒山供奉道:“践踏法律的是他们,涉及异术,普通人的命算什么,普通的警察敢管吗?!”
旦兮都愣住了,她知道言失会闹一场大的,没想到会闹这么大,他把自己作为一根导线,把塔寮湾和锒山的矛盾点燃,炸在同行面前、炸在官方面前。
旦兮看得出来,白裔森也看得出来,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但推动人做选择的总是利益而非事实。
“白会长,可否容我说句话?”说话的是旦兮那个管钥匙的叔公,族老里他年纪最大,谭兴建有什么话不方便说的就由他来说。
“话说多了耗气,容易折寿。”锒山的一个代表不留情面地说,他们可不会看他老给他面子。
叔公仿佛没听到对方的嘲讽,兀自开口说:“虽然这个娃仔跟我们塔寮湾不沾亲带故,可他既然来到这里,特地趁诸位都在的时候提出这事,可见并不是捏造,我觉得,我们理应给他个交待。”
“不沾亲带故你帮他说什么话?”锒山又有一个代表没好气地反问,他们可太清楚这一套了,先撇清关系,再从人道主义角度借刀杀人,成功了落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美名,失败了就把责任全部推到那把非亲非故的“刀”身上。
“用你管?!”几个塔寮湾村民异口同声。
“行了,”白裔森抬手,在双方再吵起来之前,看向锒山供奉说道,“供奉娘娘,按照程序,你们该把他家人的信息交给我们下属的调查部门。”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向锒山供奉,言失攥紧了拳头,额头渗出了汗水,内心越发紧张,此时却有个人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后,他转头看,是谭细葙。
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是不应当的,塔寮湾主支可以去搅浑水,但不能真的站到起冲突的村民和言失的立场上。
“谭细葙你过来!”谭兴建用方言严厉地命令。
谭细葙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旦兮都惊了:不是吧……谭细葙你就这么喜欢言失这个外地人,就因为他长了张好看的脸?
谭兴建刚要过去亲自把女儿抓回来,却听见锒山供奉说了一声“好”。
竟然这么顺利就成功了,言失还有些不敢相信,这种不真实感让他几乎要流泪。
锒山供奉身边那个老神侍又说道:“我们同受法律约束,锒山当然应该接受调查,但是……”他话没说完,但已经能猜到是什么了,她们既然同意让步,肯定也要砍对手几刀。
白裔森了然,打断了老神侍的话:“行,塔寮湾方在比赛结束还打伤你们的参赛代表,我们一样会仔细调查。”
刚才叫嚣的塔寮湾村民和族老仿佛都哑了,他们唱红脸的不能再搅局,该真正的高层出来唱白脸了。
“那是自然,确实应该好好调查,塔寮湾从来都不是输不起的。”谭兴建既指谭细葙偷袭对手一事,亦指言失引发塔寮锒山冲突一事,还隐隐撇清关系。
可这时,谭细葙却突然出声:“不用调查,我招认。”
谭兴建抬手就要冲过去扇她,“你招什么招?!你……”
“哦?”白裔森拦住了谭兴建,示意谭细葙不用怕继续说。
谭细葙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旦兮,目光收回时变得很坚定:“我是被逼的,我的天赋不够,可我爸要我一定不许输给锒山。”
她的平静的叙述引发了很多人唏嘘,反而她的父亲谭兴建沉默,谭兴建震惊于她竟然敢把对他不利的话说出来,由于太震惊,一句话都说不出。
其实塔寮湾族老们对世仇的态度一直是暧昧的,他们需要恨锒山,这样才能给整个塔寮湾竖立一个竞争的对手,一个转移内部矛盾的对象,但族老又不能真的跟他们起冲突,有大械斗还要去调停,因为说不准双方高层哪天还要为了利益“冰释前嫌”呢。
谭细葙的话,等于宣布“当家主战”,与锒山交界的塔寮湾村民是高兴了,可将来“冰释前嫌”的难度就大了。
谭细葙继续趁热打铁:“既然会长您支持我们都受法律约束,不能凌驾于普通人之上,那么异术人士中资质优异者是否也不该凌驾于资质普通者之上。”
精明的白裔森没有正面回答,而警惕地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谭细葙转头看了看正拍掉身上的沙子的言失,深吸一口气,说:“我想脱离塔寮湾氏族。”
全场静默。
旦兮:啊?
谭兴建被谭细葙这离谱的举动气笑了,骂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读书读傻了吧?!你想脱离家里,有多少人羡慕你你知道吗,我都不说远的,就你堂姐妹,她们……”
“别人羡慕不关我的事,我不想在塔寮湾,因为我不想在你们身边,”谭细葙平静地回答了满脸不可置信的父亲,又对白裔森说,“会长,我的行为经过深思熟虑,我可以承担一切后果,我可以再也不用他们的钱,我可以接受去读普通学校,去当个普通人。”
塔寮湾的亲戚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审判起谭细葙来,一堆诸如“你爸说的对啊”“你还小,等你长大就知道后悔了”“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爸妈白疼你一场了”“果然我们家女孩就是养不熟”此类的话……锒山代表和官方代表们则在看这场家族狗血大戏。
他们都觉得谭细葙不可能脱离氏族生活,只有旦兮,旦兮佩服她的觉悟,原来这个被家族认可的堂姐妹,这么地想要脱离家族……
谭细葙对那些指责不为所动,她看向言失,言失表情凝重地看着她;她又看向旦兮,旦兮脸上竟然是欣慰的笑;她最后把眼光又转到了白裔森身上,意外看到了来到他身边的安贝妮,她曾向这位会长的干女儿求助,希望对方能接收言失的同时顺带接收她,可对方却回了一句“你是塔寮湾当家的女儿,我挖不动你”,所以她只能铤而走险,在言失对锒山供奉动手前动手,她作为塔寮湾的代表,给言失造势,也想借言失的势,脱离塔寮湾。
现在,只等中立势力的最高层,也就是会长白裔森做出裁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进圈子要交投名状,洗手不干须得搞个金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