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虞矜手比脑子快，几近是秒通过。

“…………”

眼睛：我已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而对面也在通过后的第一时间回复。

大钱生小钱：[hello jpq.]

李梵这边刚发完信息，店门口的感应器便见缝插针地响了起来，冰冷的声调中透着几分机械的欣喜：“亲爱的顾客，欢迎光临！”

它迎进来的亲爱顾客倒是挺亲爱的，长得贼好看。来人扎着随意的马尾，几缕发丝胡乱地略到而后，上身浅绿色T恤，下身应该是附近中学的直筒校服裤，这个年纪的小孩本就青春靓丽，再加上女孩本身底子不错，气质绝佳，倒有几分童星的感觉。

女孩从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不一会亮出个品牌的水果糖图片，抬眼看向李梵：“你好……”

两人俱是一愣。

李梵第一念头是：我草，女版虞矜。

虞栀第一念头是：我草，好帅的帅哥。

虞栀暗骂自己没出息，好歹她也看过那么多帅，呸，那么多优秀的男生了，怎么如此容易地现了原形，她强行不露声色，字正腔圆道：“你好，这里有杺翊牌子的水果糖卖吗？”

李梵和虞矜处同桌也处了不短了，发觉面前女孩的一举一动，都和虞矜神似，联系之前虞矜自爆他有个妹妹，李梵基本可以判定女孩是虞矜妹妹了。

为什么说女孩和虞矜神似呢？

虞矜有个毛病，一紧张就喜欢眼巴巴地盯着人看，而女孩也是，现在正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脸。

李梵心里小人笑得猖狂，表面却只是轻轻扬起个笑，礼貌回复：“您好，目前杺翊牌子的水果糖店里是缺货状态。”

“奥，”女孩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您方便和我交换个联系方式吗？”

“等有货了就告知我。”

李梵本想拒绝，但女孩的脸摆在那里，他总有种面前人是虞矜的错觉，所以鬼使神差地亮出了二维码，待女孩道谢走出店后才如梦初醒般地看向列表的新朋友。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虞矜，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开场白，语言生硬得像外国人。

熄灭又摁亮，熄灭又摁亮……循环往复，屏幕终于跳出新消息，打断了他对手机的非人折磨。

李梵：我可能碰到你妹妹了。

李梵：[满头黑线 jpq.]

虞矜“！？”

没等他回复，家里的大门“碰”地一下撞上门口的鞋柜，随即而来的便是他的便宜妹妹兴奋的大喊：“爸，妈！我遇见真爱了！！”

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额头青筋暴起，满脸写着想杀人的虞矜：“。。。。。。。”加大码的不是省略号，而是他的无语。

44.

李梵见对面很久没回复，纠结着要不要撤回消息，下定决心大拇指长摁下去，却被告知已经超时了。

他又编辑了几句话，可又出于各种原因最后还是一个个字删掉，来来回回地删删改改，对话框始终空白。

李梵将手机反扣，让自己不要多想，动作中余光正好瞥到第三个货架上的零食快空了，干脆一撸袖子去补货了。

戏剧性的是，反扣过去的、还未暗下去的屏幕，在他离开收银台的那会，弹出两条消息。

虞矜：她说他找到真爱了。

虞矜：你在那家便利店兼职吗？

45.

李梵补了一晚上货，累的满头大汗，可他还是要做每日的收尾工作。

不过幸运的是，这家便利店楼上有个阁楼，老板娘看他是学生，而且干活认真，一心软便特例允许他上夜班的时候可以在这过夜。

待他洗漱完了，瘫倒在阁楼上的小床上，才掏出手机看消息。

大钱生小钱：[大惊失色 jpq.]

大钱生小钱：[回复：你在那家便利店兼职吗？]是的

输入最后一条消息，他的右手便向旁边倒去，不轻不重地砸到不甚柔软的床上，发出一声闷响。

阁楼的木质天花板上吊着顶偶尔闪烁、泛黄的太阳能电灯，电灯装得偏右边，正中间是一扇天窗，窗玻璃雾蒙蒙的，看不清星星，只能看清月亮。

劣质电灯抽风之前有一段预告，就是突然地爆闪，忽明忽暗的一阵过后，房间陷入了短暂的黑暗时刻。

李梵全神贯注地望着让天窗框起来，好似仅他一人可欣赏的月亮，遥远的黑幕在此时此刻变得好像近在咫尺，四周分布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犹如碾碎了的细碎蛋黄，让人随意地一撒，然后便有了今夜的星空。

他的世界里只有月亮最亮眼。

所以他给虞矜发了一条无厘头的消息作为今晚的结尾。

大钱生小钱：今晚的月亮很像你。

很漂亮，很夺目。

46.

国庆放假第一天，李梵有个搬运工的活，五点多起的床，简单地吃过早饭便背起书包离开了便利店。

他一直忙活到了晚上，太阳缩起大半个身子，云层深处染了深蓝，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城中村。

回去的路上，有好些人将视线投到他身上，李梵直觉不好，快步走到单元门口，拉开锁了跟没锁一个样的单元门，里面声源嘈杂。

他的脑子秒变雪花屏，顾不上身体的疲惫，一气爬了五层楼，挤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站在最后的拐角楼梯口怔住了。

他家的门口前的空地散落了一地的东西，陈爱罄蹲坐在门口嚎啕大哭，居委会的人在前方递纸安慰。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李梵，推搡着叫他上前，好把故事推向高潮。

李梵立于原地，眼神空洞，腿肚子痉挛，指尖发颤，脑袋轰鸣作响。他觉得自己像栋危楼，再有一个人往他身上提上一脚，他就要坍塌了。

身前是狼狈不堪、一地鸡毛的家庭，身后是人群无所顾忌的指指点点。

他要是能跑就好了。

他要是能跑就好了。

他要是能跑就好了。

他要是能跑就好了。

只需要转身，拔腿跑出这里……他能跑到哪里呢？

他一辈子都跑不掉的。

地球是圆的，逃避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再次轮现眼前，比起一次次的逃跑躲避，一次次的失声痛哭，一次次的质问上天，李梵更加愿意选择抬头面对。

他缓慢地走上台阶，一点点捡起地上散落的物品，人群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起来，而在陈爱罄猛然发力，挣脱几个人的束缚一边痛哭一边抬手扇他巴掌骂他贱，和他妈一样是个贱人的那刻达到了顶峰。

李梵目光平静得宛如刚经历了生死，一把抓住女人细瘦的手腕，没让她得逞，扣着手将人带进屋里，接着一言不发地捡完了家门外所有东西，关上了那扇门，隔绝了一切探究、好奇的眼神。

家里的地面也是一片狼藉，李梵的视线扫到距离门口不远处的牛皮本，还有一个生锈了的铁盒时一顿，怀里的东西全没抱稳，瞬间再次散落一地。

他颤颤巍巍地捡起那个款式老旧的牛皮本，上面赫然烙着三个大字——叶常悦。

叶常悦，李梵的亲妈，真正十月怀胎将他生下来，赋予他生命的母亲。而现在，她的遗物，垃圾一般随意地堆在角落。

李梵陡然呼吸困难，心脏仿佛被一条剧毒的毒蛇绞住了，时不时注入的毒液，痛得他全身无力，跌跪在玄关。

陈爱罄看见他痛苦道无以复加的样子，心中积攒的戾气消下几分，却又瞧见他如获至宝地护着叶常悦遗物。

嫉恨让愤怒发酵，她赤红了双眼，抓起李梵的头发逼他直视自己，“知道你妈怎么死的吗？”

他听到女人神经质地笑着道：“她被我抢了男人，看见我和你爸床.照的时候自杀了。”

李梵瞳孔骤然一缩，目眦欲裂，手边蹭到了一把剪刀，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鲜血流淌了满手。

“她就是废物，原配又怎样！门当户对又怎样！遇到我还不是落得个凄凉自杀？她死了，她的老公瞒着公婆儿子三年后娶了我，搬到了我想要的房子，对外界只字不提她，只说我是他的正牌妻子，他亲生儿子也被他蒙在鼓里。”

“老公低三下四伺候我十几年，儿子像条狗一样任我打骂……没用的废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我抢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

她咯咯咯地笑着，眼中尽是癫狂与疯魔，可笑着笑着，她倏然地猛咳了起来，咳得如同要把肚子里的黑心烂肺吐出来。

李梵刚才有刹那，是真的想杀了她，一刀下去全部的声音便会戛然而止，但脑海内快速闪过了好几个画面，最终定格于昨晚的月亮。

昨晚的月亮很漂亮，很耀眼。

他还要看很久的月亮，他还要考大学，他还要赚大钱，他还要……他要光明正大的走出这里，而不是当个莽夫落荒而逃。

李梵出奇的冷静，他眉眼像极他妈，锋利而又懂得内敛，“那李国兴还留着我妈的东西做什么？真想娶你用得着等三年吗？你想要的房子就这一亩三分地？他也就给你这一亩三分地？”以此引出，“他真的想娶你吗？”

“我们原来住的房子，比你想要的，大三倍。”最后一句，李梵站起身居高临下，凌迟般地一字一顿嘲讽道。

陈爱罄引以为傲的假象被撕毁，挣扎地想要掐李梵的脖子，面容扭曲，不由得让李梵记起了腐肉上蠕动的蛆虫。

恶心又膈应。

李梵的温情早已一分不剩，避开她骷髅架子似的的身子，一个眼色都不肯施舍，揣着铁盒进了房间，快速收拾了换洗的衣物、钱和重要物品，扛起行李箱三步并一步地在陈爱罄嘶吼中出了家门。

门口外吃瓜的人还未走完，一见他出来便将蜂拥而上，李梵哑着嗓子好几次发不出任何声音，挤不出他们的包围圈，一张张手掌几次将他推回圈中间。

“让让，让让……”

“小梵啊，你们家怎么回事啊，你妈妈那个样子好吓人哦，是吧大伙。”

“是呀，你们家真奇怪哦……”

“别走啊，和叔叔阿姨讲讲啊……”

“让开！”

“他妈不想死就让开！”李梵亮出那把凑巧带上的剪刀，上面沾着他自个鲜血，这回已经变成深色了。

人群终于鸦雀无声，甚至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今天仍旧三件事：

1.哥哥姐姐们。（暗示收藏）

2.过几章开大啦！

3.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