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鸦崔无声，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
马伊兰是骂累了，火龙果大妈是被骂麻了，其余人则是被震惊到魂魄几乎拉不回来了。
最先缓过来的是宋凌峰，他满心欣慰，老婆子太帅了，不愧是老子的女人！
然后是那两个意外吃瓜的客人。
虽然他们不清楚事情的具体情况，但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彼此也知根知底，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稍一思索，很容易脑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愣了一会儿，随即交头窃语。
“刚刚你有录下来吗？”
“没呢！”
“好可惜，要不我出重金，让她再骂一次？”
慈眉善目老板娘怒轰刻薄嘴碎战斗鸡，得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看到这千载难逢、振奋人心的名场面？！
“好主意，但人家气在头上，我们还是别去干这档引火烧身的事儿了。”
“……”也是。
另一边，筷子里的肉掉在饭桌上无暇理会的目瞪口呆的两位当事人。
宋正宇好不容易才神魂归位，他呆滞地戳了戳顾端庭的手臂，喃喃道：“哥，那是我们的奶奶……对吧？”
顾端庭：“嗯。”
“好像跟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额……你还记得爹地把我们送到爷爷奶奶家前，嘱咐过我们什么吗？”
“……记得。”
惹怒了爷爷，有奶奶拦着；但若是惹怒了奶奶，全家都得跪着。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不能欺负老实人吗？”宋正宇问道。
顾端庭点头，“是的。”尤其是护短的老人。
“你……你们不识好歹！”大脑处以死机状态好久才缓过来的火龙果大妈，她颤抖着手指了一圈，骂道，“你们人多势众，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一个人！”
被指到的吃瓜客人：……我们只是看戏的。
被指到的两小只：……好像是你先语言攻击我/我哥的吧？
火龙果大妈委屈得不行，“我，我要去街道办揭发你们，我……我要向主任讨个说法！”
“你去啊，”马伊兰端起一旁的搪瓷大杯，抿了口茶，平静地道，“你三天两头就跑去街道办胡搅蛮缠，主任躲你都来不及，你能见到她才怪。”
火龙果大妈喉咙一塞。
“对了，提醒你一句，你再不回去家里的鸡都煲干了，”马伊兰下逐客令，“还有，咱们两家以后都不要来往了，路上碰面了也绕远点儿吧，毕竟，我们不熟！”
“你……好好好，不来就不来，我站在你们的地板上还嫌脏了我的鞋呢！”火龙果大妈转身就走！
“等等……”
“又怎么啦？”火龙果大妈不耐烦，她人都走到门口了。
“人走，东西留下，”马伊兰道，“隔壁就是超市，里面汤料包多的是，你不要跟我说你没带钱。”
火龙果大妈攥了攥手里的袋子。
她本就是揣着白嫖的心思来的，兜里一毛钱也没带。
她咬着牙，使出扔□□的劲儿把东西扔向宋凌峰，宋凌峰差点儿没接住。
“谁稀罕！”
说完，火龙果大妈就想走，但想想以前吵架只有她碾压别人的份儿，几时吃过这么大的亏？而且还是栽在马伊兰这个老实巴交的“哑巴”手里，传了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在组织……啊不，怎么在街道里混？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天就算豁出去了也得把场子找回来！
唉，这个老鸡婆总算要走了，他们终于可以安心吃午饭了。
顾端庭和宋正宇松了一口气。
不然这场闹剧再演下去，别说饭菜凉了不好吃，他们的胃口都耗没了。
两小只意欲重返海鲜战场，却不想，就在他们拿起筷子的那一刻，一束堪比激光的愤恨目光直直向他们射过来。
顾端庭和宋正宇两脸懵逼。
她怎么又回来了？
她是没有家吗非得在这里蹦跶？
她该不会不服气要来抢我们吃的吧！
火龙果大妈转移路线，忿忿不平地冲那两个小崽子走去，宋凌峰被她的举动下了一跳，连忙拦住她，警惕道：“你要干嘛？”
大人之间的恩怨可不能牵扯到小孩子头上!
“你闪开，”火龙果大妈一把推开宋凌峰，“你再碰我我就喊非礼！”
宋凌峰：“……”
“老赵媳妇儿，你发疯发够了没！”马伊兰急道，这老赵媳妇儿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谁发疯，你们才发疯！”
“你们不是很维护你们家的宝贝孙子吗？我倒要看看，你们家的宝贝孙子稀罕不稀罕你们这当爷爷奶奶的！”
火龙果大妈气势汹汹地走到两小只面前，然后硬生生地转换出一副狰狞可怖的笑脸，掐着慈祥的夹子音对两人道。
“大宝小宝，赵奶奶问你们几个问题好不好？”
“……”
宋凌峰和马伊兰目目相觑。
宋凌峰：她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马伊兰：不知道，先看看再说。
听了火龙果大妈的话，顾端庭和宋正宇胃里的东西快yue出来了。
你正常点儿，我们小孩子经不住吓的。
两小只惊恐地点点头，顺手把面前的大鱼大虾大闸蟹往自己跟前挪了挪。
火龙果大妈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没出息的家伙儿，我至于馋你们这点吃的。
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两小只配合地点点头。
至于！
火龙果大妈更无语了。
这一家老小真讨人厌！
她重整旗鼓，给两个小崽子挖坑道：“两个爸爸你们喜欢哪个？”
两小只异口同声：“爸比爹地都喜欢！”
“真乖，那你们是喜欢这边的爷爷奶奶，还是喜欢那边的爷爷奶奶呀！”
要是寻常的孩子听到这个问题肯定会被绕得脑袋都大了，但这两个小孩绝对除外。
“两边的爷爷奶奶都喜欢。”
火龙果大妈心里冷笑一番，不屑地想：这两个小崽子还真会一碗水端平，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一直端下去！
她刚要开口，却被顾端庭抢了先，只见他一脸天真无邪地道：“赵奶奶，你为什么要问我们这个问题，你很缺爱吗？”
火龙果大妈僵笑着的脸霎时裂开。
“……你说什么？”
宋正宇的嘴努力地抿成一条线，他快憋不住笑了。
顾端庭装着糊涂，进而乘胜追击。
“赵奶奶，没事儿的，没人喜欢不是罪。”他甜甜地“安慰”道。
“好好好，你们一家子真是一副好德行！”火龙果大妈怒极反笑。
栽在老的手上就算了，现在连个尿布还没穿牢的也敢来戏弄她，这一家子真好教养！
她装不下去了，一把抓住顾端庭的肩，恶着声，咄咄逼人地道：“我问你，你是希望这边的爷爷奶奶先死，还是希望那边的爷爷奶奶先死！”
火龙果大妈的表现出乎意料地癫狂，两老看不下去了！
这老赵媳妇儿今儿怎么回事，跟吃错药似的，可别伤到了大宝！
他们上前要拉开她，却不想顾端庭神色坚定地看着火龙果大妈，悠悠地开口道。
“我希望你先死！”
……
上午的事情以宋凌峰把叫骂不停的火龙果大妈赶出铺子草草结尾。
虽然战火灭了，但硝烟不息，当顾端庭看见两老望向他的复杂表情，他就知道他要凉了。
尤其是听到马伊兰打电话让宋希繁赶紧过来一趟时，顾端庭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变成了万念俱灰的黑白色。
即便是那个老鸡婆挑事儿在先，即便顾端庭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爷爷奶奶才说出那些话，但，不管怎样，没有哪个大人会喜欢攻击性强的小孩，尤其是……语言犀利、不管不顾的小孩子！
顾端庭内心抑郁了。
伤敌八百自损一万的事情他打上辈子就没少干过，也不觉得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影响，心里从未在意过。
但这次不一样！
他有了在意的爹地爸比，有了在意的家人，有了上辈子从未感受过的家人的关怀和疼爱，他不想因为今天的一时冲动而使这些难求的美好霎时成为泡影，而一夜过后，他又变成那个没人爱的可怜孩子。
可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当着那老鸡婆的面义无反顾地说出那六个字，所以，就算爷爷奶奶以后真的不再疼他了，他也绝不后悔！
顾端庭郁郁寡欢，宋正宇陪在他身边感同身受。
他知道自家老哥在担忧什么。
大人和小孩的世界是完完全全两个不同的时空，一些小孩子认为的理所应当在大人看来就是有悖常理，惊世骇俗。
大人的矛盾有大人解决，但若是小孩子插了手，即使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也会被人蛮不讲理地定义为怪胎。
大人和孩子的地位，本就是悬殊的，只需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能让大人对一个小孩的好印象瞬间化为乌有，难以恢复。
他暗自下定了决心。
如若爷爷奶奶真的要让爹地将顾端庭接走的话，那他也不会留在这儿。
有错一起担，要走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