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治如往常一样检查门前邮筒，一个洁白的信封掉了出来。

封面写着，波特卡斯先生亲启。

他不安地揣在口袋里。他得将这个交给他，可是又不想交给他。

艾斯看穿对方有心事。

“怎么了山治？”艾斯盯着他的脸。

“我都说了别这么盯着我。”山治突然发脾气。“门口有你的信。”

“从哪里寄来的？”他心里一怵，“拿给我。”

当他看到封面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国际邮件。

“可以帮我拆开吗？”

请柬如期而至。

——亲爱的波特卡斯先生，诚邀您参加我们的婚礼。

落款是手写的艾米莉亚，曾经爱过是真的，结束也是真的。

他抬首注视面前的金发男人，“我们一起去吧，山治。”

这天马尔科到的很早，他必须确认好艾斯的身体情况才能放心地让他出门。

山治今天换上另一套熨好的西装，内里是薄荷绿衬衫。出门之前他依然怀揣着不安，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说，参加前女友的婚礼简直像在自虐，对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满是共同好友的前女友婚礼简直会当场抑郁。

如果是自己肯定受不了，山治心想，在艾米莉亚到来后他确认过数次，问他，真的要去吗？我的意见有那么重要吗？

他回答，有，你的意见就是那么重要，至少对我来说。

他说，只有好好地参加了才能彻底告别艾米莉亚，在各种意义上。

这意味着新的开始，山治。

山治吐槽他像个神叨叨的老头子，总想那么多是会老得快的。

“没必要为我担心，山治。”他一脸坦然，就像临终前完成自己的心愿单一样，山治晃了晃脑袋，试图甩掉这种奇怪的想法。

不过他一直在偷偷思考，这份工作只有六个月，难道是六个月后终于愿意去治疗了吗？那真是太好了。

这是山治第一次陪同出门，他是第一次觉得坐在驾驶座上这么煎熬。

马尔科和山治共同将他搬上了车，期间他一言不发，他最讨厌出门。

“马尔科，所有的东西都放进包里了吗？”

“我都检查过了，放心吧。”

萨博从屋里赶出来，手上拿着一枚领结，他欣慰地将领结为艾斯戴上。

“一定比新郎帅多了，你说对吗？山治。”

“对。”山治笑着说。

好不容易到达地点，山治停好车，从车里钻了出来，他按了一下放下坡道的遥控器。艾斯的车轮落地后，别的宾客也到了。

许多美丽的女士挽着男伴的手臂，全场也许之后他们是两个男人一起来的，一些来宾眼神并不友好，对着艾斯指指点点。

山治烦躁地想要抽烟。

“我们走吧，山治。”他望着焦躁的金发男人，多想揉揉他的脑袋，告诉山治，我很好，你别担心。

他们耐着性子参加完结婚仪式，依然是D大调卡农，依然是交换誓词和誓约之吻。

站在那儿的人原本应该是艾斯。可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作为客人参加这场仪式。

操。

山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艾斯用食指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掌心，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什么嘛，还能笑得这么开心，这家伙是没有心吗？

午宴开始了。这场西式婚礼是自助式的，意味着一切食物都要亲自去端回来。

可山治并没有心情去品尝别家厨师的手艺，鹅肝酱的调味或者新鲜的鱼子酱对他来说都失去了兴趣。

当他端着食物回来时，艾斯的面前放着一杯饮料，里面有许多水果，他正在用吸管慢慢地饮用。

“要喝一口吗？”

“这是？”他端起来尝了一口。

“加了水果的酒。”

“笨蛋！我一会儿怎么开车！”

“那就别回去了。”艾斯笑了起来。

这时，美丽的艾米莉亚拎着裙摆朝他们走了过来，山治难得没有对女人犯花痴。

“艾斯，真的感谢你能来……”她诚恳地说“谢谢你，山治。”

“不客气，我只是陪他而已。”

“噢对了，艾斯，你为我挑选的新婚礼物我很满意，那个……”

“茶具！”山治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对对，那套茶具，我非常喜欢，”仿佛像得救那样的松口气，“那我先走了。”

待艾米莉亚离开后，山治压低声音靠了过来。

“喂！你怎么能连礼物都记不住啊！”

“这有什么的，她不也没记住嘛，反正你记得不就好了。”

“真是不可理喻。”

山治气呼呼地转到别处挑选食物，他可不能空着肚子回家。但他依然习惯地挑了一堆方便消化的食物。

“艾斯，好久不见。”这是艾米莉亚的姑姑。

“好久不见。”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满意那个臭小子，明明你才是适合她的真命天子。”她恶狠狠地瞪着远处的新郎。

“哈哈，都过去了。”艾斯认真地看着她，宴会的灯光落在他的脸颊上，“我们早就结束了，现在我只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而且我自己也——”

这时，山治端着奶油蘑菇汤回来了。

“您是？”老妇人看着山治。

“我吗？我是艾斯的朋友。”他关切地问道，“艾斯，你觉得冷吗？我觉得今天的风有点大。”

说着，他欲要从背包里掏出毛毯。

“我很好，山治。”艾斯为他介绍对方，“这是艾米莉亚的姑姑。”

“您好，叫我山治就好。”山治伸出右手与对方握住。

老妇人悄悄地望向艾斯，他的眼里只有对方。

她露出释然的神情，主动邀请山治与他碰了个杯。

酒杯散发出迷人的果香味。

她饶有趣味地看着山治，“山治，艾斯可是个好男人啊。”

“诶？”山治不明所以。

这一整天的艾斯都令山治感到惊讶，因为艾斯比他想象中的友好得多，原本他设想过对方会不会不苟言笑甚至冷嘲热讽，结果他对每个人都意外的友好。

山治越是担心自己怎样才能清醒些，艾斯就变得越发活泼和轻松。

枯燥的演讲终于结束，一群工作人员开始清理房间中心，待会用作舞池。

艾斯俯身压低声音，“新娘的姑姑提醒我附近有家很棒的旅馆，等会给他们打电话问问我们能不能在那待一晚。”

“什么？”

明亮的灯光黯淡下去，新郎牵着艾米莉亚来到舞池中央，别的情侣也加入其中。

果酒的度数比想象中要高，这令不常喝酒的山治已经微醺了。

艾斯来到他的面前，敞开了双臂。

山治踉跄了一下没站稳，倒在了一个熟悉的怀里。

“抱歉——”在山治试图想要站起来的时候。

“别走，就这样待着，”他对着山治的耳朵轻声地说，“待在我身边。”

艾斯没有给他离开的选择，醉意确实令山治有些上头。

他小心地坐在艾斯的大腿上，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让自己更好的就位。

艾斯用目光直白地直视他，似乎在将这一幕刻进自己的脑海中。

令人惊奇的是，艾斯开始转动轮椅，他们到了舞池中，在球形水晶灯闪耀的灯光下，小幅度地开始转动。

山治的内心感到一阵不安，别人似乎都在看他们。

他想要离开。

“别管他们。”他对着山治耳鬓厮磨。

山治干脆闭上双眼，搂住他的脖子，身体与艾斯的胸膛贴得更近，脸贴住他的面颊。

山治呼吸着那股独有的阳光味道。

他可以听到艾斯在轻声哼唱着音乐。

“别人一定觉得我们是疯子。”山治睁开一只眼睛，朝光线黯淡的角落看了一眼。

“那又如何？”艾斯用下巴的胡须蹭了蹭他的脸。

“好痒啊，笨蛋。”

“再离我近一点，山治。”咫尺的距离几乎可以交换对方的气息。

“你闻起来好香。”艾斯将鼻子埋在洁白的颈间。

所有人都像看见神经病一样看待他们。

“唔……如果我是女人，你就是变态了——”山治醉醺醺的，他已经开始口齿不清了。

“喜欢你就是变态吗？”

“什么？”他没听清。

“没什么。”艾斯淡淡地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山治。”

“我会一直陪着你。”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对方，在艾斯看来就像一只小鹿一样。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与小镇男孩，他会一直陪着他，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