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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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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燃的飞机落地时间是下午四点,周逸上午十点就到了机场。和预想的一样,飞机还是因为天气原因晚点了,他见到陆燃时天已经黑透。陆燃微笑着向他走来,他也同样微笑着看向陆燃。陆燃在想什么呢?他看着好像很平静,他想,不过我看着也很平静,可是我的心都要飞出来了,我能感觉到我的手在发抖。

陆燃终于走到了他面前,他很自然的接过了行李箱。然后陆燃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耳边又说出了这一年来他们不厌其烦的说的那句话:“好想你宝宝。”

然后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平静的向停车场走去,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坐进车里的时候,陆燃也只是和以往一样摸了摸他的头,直到车开出停车场,才又再次开口说话。

“出了停车场继续向北走。”

“那和回家的方向可就背道而驰了。”

“管他呢,重要吗?”

“不重要。”周逸侧头看一眼陆燃,仍然是平静的一张脸,还不如在视频里看到的生动。

“一公里后下高速,再开500米停车。”

车在高速公路快速驰骋,一公里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转眼间就驶出了高速。这里是一片还未开发的荒地,除了这条小路还算整洁,周围都被杂草占领了。因为荒芜,路灯也并不密集,相对于灯光,周围更多的是黑暗。

“早就发现了这里?”

“早就发现了,总觉得会来一趟。”

车慢慢停在了路边的荒地上,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似乎还未收回来便心照不宣地打开了车门,然后又几乎同时打开了后排车门、身体一碰上便再没办法分开,四片唇以最快的速度贴在了一切,呼吸声瞬间变得急促和急不可耐。

“宝宝,再见不到你,我可能要死了。”陆燃极其隐忍地咬着周逸的耳朵,伸手解开了他颈间衬衫的扣子,“快,都脱掉。”

前排座椅很快堆满了两人的衣服,那些衣服被随意抛弃,完全没有任何尊严的横七竖八地纠缠在一起。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两只喜鹊看在了眼里。

“人类总是自作聪明,以为看不到眼睛,眼睛就不存在了,也许眼睛藏在车顶,或者车底,也或许树上。比如,就像现在,他们对有人肆无忌惮的窥视毫无察觉。”大个头说。

“你好像理解错了自己的属性,并没有人肆无忌惮的窥视,而是鸟。”小个子说。然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这辆车太重了,如果是辆日系车就好了。”

“不过瘾?”大个子觑一眼小个子,“靠近些不就可以了。”

小个子没搭理他,但表情却甚是嫌弃,以为这是多么厚脸皮才能说出的话。大个子也不介意,扑棱着翅膀飞向了那辆沉重的沃尔沃,然后悠悠然站在了前车灯上,足足呆了有十分钟之久才又返回。

“呵,脸皮真够厚的。”小个子不无揶揄地说。

“真够激烈的。” 大个子仍然不介意,自顾自说。然后皱皱眉头:“不过人类的语言也太过简陋了,嗯嗯啊啊个没完没了。”

“怎么个激烈法?”小个子显然对人类的语言没有兴趣,它欲盖弥彰假装随意地问道 。

“怎么说呢,连灵魂都惊动了,就是那个激烈法。”

“那真的是无法想象啊,灵魂这东西我都还没有接触过,再激烈都没有感受到过。”

“我感受到了。”大个子说。

小个子没有再说话,她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沃尔沃,想象着灵魂缠绕在一起的画面,一定是很美妙的画面。

“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一会儿,给他们点私人空间。”大个子忽然说。

小个人仍然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告诉大个子,她好像有点舍不得离开,因为灵魂具有那么强的吸引力。

“也许我们吃完饭他们也没有结束,你要相信灵魂的力量。”

两只喜鹊扑棱了下翅膀,然后消失在了夜幕里。周逸感觉隐藏在黑暗里的那双眼睛消失了,他紧紧搂住陆燃汗湿了的脖子,随着陆燃的动作轻吟出声。

“陆燃……”他叫着他的名字。

“再说一遍好吗宝宝,再说一遍。”

“我是周逸,也是陆燃。”

“我爱你宝宝。”

三天后,陆燃基本上适应了新的时间循环,他在投入紧张的工作之前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等着下周周逸正式休假后开启属于他们两人的第一次旅游。他终于又回到了这个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大片湖水的房子里,他甚至在返程的前一个星期就迫切的想要回家,一个他和周逸一起构筑的家。

“带上你的那件睡衣,”周逸说,“它陪伴了我一年,我已经习惯了它在身边。”

“看来是真的不需要陆燃了,”陆燃走过来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摩挲着他的头顶,“我都要嫉妒它了。”

“事实上它比人要忠诚的多,它不会离开我,也不会欺骗我,相反,只有我对它能做这些。”周逸闷闷地说。

“话里有话?说说在想什么。”

他的确话里有话。这一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陆燃,他们通过视频电话互诉衷肠,他知道陆燃每天都在做什么,就像陆燃知道他又经历了哪些采访对象一样。他对陆燃的思念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反而愈加汹涌,他甚至忍不住就要冲出去买张机票飞到陆燃身边。所以他见到陆燃的时候是多么的迫不及待,就像陆燃对他同样迫不及待一样。他们在一个个拥抱和亲吻当中终于彻底释放了所有思念。可是思念得以缓解之后,他又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空虚和恐慌之中。他不知道缘由何在,他甚至想要找回思念陆燃的感觉。

在今天回家的路上,忽然就下起了太阳雨,大颗大颗的雨点噼啪噼啪的砸在地上,太阳仍热烈的普照着万物,汽车的窗玻璃上还映射着耀眼的光,这让那块雨云带来的太阳雨显得特别不合时宜。他有一瞬间觉得它们像是侵犯者,打破了应有的早就被习以为常的平衡。虽然它们看着很漂亮。不是吗,有太阳,有雨,有风,刚才窒闷的空气都被冲淡了很多,他甚至在秋日看到了仲夏时节的景致,公交车上挡住他看太阳雨视线的那个姑娘,身上白色的外套上是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头顶是骄阳,身后是绿树成荫。多么神奇啊,他在一个普通的秋日看到了很多本不属于它的美景,可是他忽然就变得心情低落,好像的确被侵犯了一样。他开始埋怨陆燃,想要和他发脾气,甚至不搭理他。陆燃是侵犯者。

“你打破了我这一年的平衡,我在拥抱思念,就像在拥抱陆燃,现在这种感受忽然就被剥夺了,你是罪魁祸首。”

他抬起头看着陆燃的眼睛,眼里忽然噙满了泪水:“想念你会很痛,可是我已经习惯了痛,习惯了想念陆燃,我不想让陆燃‘离开’,你能理解吗?我感觉我背叛了陆燃,他‘离开’了我。”

他忽然趴在陆燃怀里痛哭出声,他感觉自己委屈极了。陆燃凭什么剥夺他的思念,他给了他满满的思念,他都要被思念的情绪胀满,陆燃却又狠心的全部拿走。

陆燃亲吻着他的眼睛,又将他紧紧搂在胸前:“陆燃没有离开,他已经住进了你的身体里,你能摸到他,感受到他对不对,他变成了你本身,你只是对他的思念变得更深刻了,深刻到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可是你凭什么让我那么想念你,你凭什么不回来看看我,你凭什么……”他已经泣不成声,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铺天盖地的委屈和怨气来自何处,但他忍不住,他就是要埋怨陆燃,他就是要。

“对不起宝宝,你知道我不能回来。”

“我知道,“他停止了哭泣,”我只是太想你了陆燃,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知道,我也同样深爱着你。”

飞机落在那座浪漫的海边城市,去年的夏天他和陆燃带着小布丁一起来这里看过大海。在海岸线上有座纯白色的建筑,那是他们去年入住的海边民宿。民宿充满了文艺气息,民宿主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并不算太年轻的女性。但是她气质极好,待人并不热情,总是在心理上保持和其他人的距离感,但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打探她身上的秘密。她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吧?她在夏日里总是喜欢穿纯白的裙子,半身裙也好,长裙也好,总是白的很彻底。

她很少对什么发表超过五句话的评论,唯有对她刚满18岁的外甥会多嘱咐几句。去年暑假的时候,那个青涩的少年也住在这里,他们和他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有一天那个少年忽然跟他们说,他犯了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走进民宿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又是那个18岁的少年,确切的说,他已经19岁了。和去年一样,那个少年仍然喜欢站在院子里演奏小提琴曲,只是旁边的那家钢琴前面坐着的另一个青年不见了。那个和周逸同样24岁的青年弹奏钢琴时总是漫不经心,又在别人因为他们合奏的天衣无缝而惊叹时表现的暴躁,甚至愤怒。

“你没去上学?”陆燃问。

“去了,又回来了,我要在这里住15天再回去。”

“逃课可不是好的行为。”

“因为有比上课更重要的事,没有办法。还记得吗,去年我跟你说我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我想回来看看还是不是错误。”

“是吗?”

“还不知道,但的确是致命的。”

“你也许需要找他谈一谈,在这之前你应该先问问自己。”

那个少年在第二天就离开了。

因为是淡季,民宿里除了他们还有一对情侣。他们和那对情侣并不常见面,那俩人似乎偶尔才回来一次。民宿主人依旧早出晚归,或许在镇上的那家书店更能见到她。不过正好,他们俩暂时成了这座房子的主人,连带周围的那片海也归他们所有。

“还记得吗?去年的时候,你总是在小豆丁睡着后偷偷跑我房间。”

“还有那个海湾,”周逸指着窗外,“我喜欢那个地方,晚上那里没有灯光,但有星星,还有海浪的声音,除此之外一片静谧。”

“我们在那里拥抱,亲吻,那里是我们的天堂。”

“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当他们来到能够俯瞰辽阔大海的海湾时,夜色还未完全降临,潮水却已经汹涌地拍在海岸上,周围仍然静谧的出奇。他们站在彼此身边,扶着栏杆眺望大海。

旁边的那块大石头仍然静静地等待着他们,去年的夏天,他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一起坐在那里消磨半天时光,有时只是静静地听着海浪,有时拥抱亲吻。他仍然记得他是怎么虔诚的亲吻陆燃的脖子,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他的虔诚是多么的圣洁。

“还记得我们确定关系时我问你的第一个问题吗?”

“什么?”

“我可以吻你吗?”

“可以。”

那几日闲散的时光,他们尽情地在海边散步。因为是旅游淡季,所以海边很少见到旅客的身影,旅馆、商铺也大都关了门,对他们来说,那是难得清静的几日。有时散步累了便去小镇看场电影,或者去那家兄妹俩一起开的咖啡馆喝杯咖啡。他们甚至发现小镇里竟然还有个小型剧院。那天他们赶到的时候,《唐璜》才刚刚开始,他们在最前排的位置看到了民宿的女主人,她穿一件米白色长风衣,一个人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旁边的位置空空如也。直到歌剧结束,那里也不曾有人坐过。

“她好像丢失了什么。”周逸说。

“也可能是在寻找什么。”陆燃说。

周逸没有说话,他良久看着民宿女主人的背影,忽然扭头看向陆燃:“我们回去后去趟秘密基地吧,该去了。”

真正能去秘密基地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或者说初冬也不为过。那天的天气并不晴朗,不过还好只有微风。他们放下公路车,穿过芦苇荡,又走下一段斜坡,找到了那个破旧的长椅,一切还是和以往一样。

“我们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周逸看着阴沉的天,雨云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没关系,总要见见它不同的风景。”陆燃把帽子给周逸带好,又将人往身边拉了拉。周逸记得,他第一次和陆燃来秘密基地的时候,似乎也是同一个季节,只是天气要好的多。那时他告诉陆燃他很少能看见风景,因为记忆遮住了他能够欣赏风景的眼睛。但是陆燃却相反,他总是毫不吝啬地丢掉过去的陆燃,把这些一层不变的风景留在记忆里。

“陆燃,你看到的还只是风景吗?”

“是啊,不过那风景里面有你和我。你呢,还都是记忆吗?”

“是啊,不过记忆里都是你和我构成的风景。”

风已经开始卷起落叶四处游走了,或许雨也不会迟到太久。

“起风了。”周逸说。

“让风继续吹吧,我们该走了。”陆燃说。

“去哪?”

“民宿。”

“那么久没去还会有我们的房间吗?”

“永远都会有我们的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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