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几天,江珏在公寓小住,没有再回学校。
主要原因还是周诩不让,道德绑架他说回学校就是没消气。
江珏不敢再和周诩生气。
这几天他早睡早起洗衣叠被,每天下楼买菜回来学着做饭,简直就是一二十四孝好男友。
而江珏也的确在努力适应着自己和周诩之间这份特殊又亲密的关系。
因为周诩说,情侣同居是很正常的。
情侣。
江珏很没出息地反复回忆周诩在说这个词时自然而然的神态,好像这就是件很正常的事。
都是成年人,也的确正常。
就算真干出点什么…那也应该。
每当江珏思绪劈叉,拐弯拐到这些不可言说的东西上去,总要先自己内心默默谴责一下,然后再回想起两人点到即止的触碰和亲昵。
其实,严格来说…应该都发生过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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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诩这几天基本都在公寓里住。
倒不是和江珏黏糊整天呆在一起,主要是他经常住的大平层里住着别人,且他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
宋乐大学学的数学,准备先在B市找个兼职老师过渡一下。
周诩知道这事的时候还有点恍惚,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是随口一说,对方还真就决定要留在这。
其实宋乐留在哪都行,周诩甚至能养十个闲人。
但这事儿得有个前提,这闲人只能是闲人。
宋乐哪都不去就来B市,很明显不太想闲下来,更何况,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周诩的帮助,也就真就在周诩那住了下来。
自然到周诩都有点不适。
他不知道宋乐怎么看待过去这六年,面对面说上几句话,提到过,很后悔。
事情到这翻了页,就真能当一层布似的叮铃哐当把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全部掀过去了?
那大概是不行。
周诩不是矫情的人,虽然以前也恨过也怨过,但这么长时间,那点情绪也被消磨殆尽。
再说,就凭宋乐现在这个狼狈摸样,又能怎么样。
抱怨打骂虽不至于,可让他再恢复到从前,对宋乐百般照顾,那也是不可能的。
过去这六年横在他俩之间,或许只横在了周诩面前——一个失败的婚姻,和一个平白无故出现的生命。
周诩曾被重创到麻木绝望,就算现在再怎么说着“不介意”“平常心”,就真的能当作无事发生,只把对方看成一个许久不联系的老朋友。
说到底还是特殊的。
周诩不知道拿宋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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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假很快过去,眼见着周诩就要回去上班。
但寒假直到月底,遥远得仿佛没有尽头。
江珏隔着电话和家里吵了好几架,每次都在晚上,周诩装着睡着了,他才跑下楼在阳台外面一边吹冷风一边跟他爹对骂。
父慈子孝的名场面,周诩都悄悄观摩好几次了。
只是江珏他爹战斗力实在不怎么样,江珏头硬到底,丝毫没有回家的意思。
二月中旬,眼见着社畜就要回归工位,周诩多多少少得采取点行动,以掩盖他这个假老师并没有寒假的事实。
“还是回去吧。”
他找了个月圆风清的晚上,在结束一场黑白电影后,江珏歪着身子懒懒地枕在他肩上时。
周诩抬手摸摸江珏蓬松的头发,对方乖乖闭上眼睛,舒服地往他身上蹭蹭。
两人身上搭着毯子,一部分快要垂在地上。周诩揪着边缘,往江珏身上提了提,看对方没什么反应,就掐了把他的脸。
“跟你说话呢。”周诩总有一种自己养了条金毛的错觉,时常会精神错乱,怀疑江珏到底听不听得懂自己说话。
“嗯…”江珏长长地应了一声,“我猜你也要说了。”
“猜我要说?”
周诩在他额头上呼噜几下,指腹擦过皮肤,能感受到江珏额头似乎冒出了个痘痘。
他微微坐起一点,往前抻了抻脖子,去看那一点突兀的红肿:“起痘了?”
指尖抚过那点凸起,江珏轻轻“嘶”了一声:“疼。”
周诩有点好笑,顺手摸了把江珏的脸颊:“小年轻。”
周诩顶着二十五岁的壳子,实际上再过两年就三十了。
而江珏这边过完年刚满二十,真说起来两人年龄还差着不少,想想都有点心虚。
江珏却笑了。
电影正往上滚动着字幕,他们俩相互窝在一起,跟树懒似的,也没想着伸手拿遥控器换个台。
“我准备明天回家,”江珏也象征性摸了摸自己那颗迟到的痘痘,“很快就回来。”
周诩心想可别吧,寒假再回来他可没时间应付这小白花。
但想是这么想,说还是得换着话说:“多陪陪家人,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爸爸。”
江珏仰头看他,角度原因,周诩能看见对方凸起的喉结。
血气方刚的年纪,哪哪都好看。
周诩心里刚起了点歹意,嘴还没来得及往上面咬呢,江珏凝成小扇的睫毛一个扑闪,差点挠他下巴上。
江珏:“我知道了。”
原本天天跟他爹炸毛的小狗,竟出乎意料地听话。
周诩吧唧了一下嘴,又给打住了。
电影的片尾结束,自动跳转到相关花絮。
视频里的演员在片场有说有笑,声音相比之前稍微吵闹了一些。
江珏又闭上眼睛,听不见似的,也不愿意动弹。
周诩看得心痒,干脆上手在眼皮那块儿拨了拨:“怎么长的?睫毛这么长?”
江珏安安静静随他折腾:“不知道。”
周诩俯身去亲,江珏终于笑着躲他,偏头把脸闷进毯子里。
一呼一吸间,周遭都是暖烘烘热气。
“你干嘛?”
厨房的电饭煲里咕嘟咕嘟煮着明天的早饭,大米的清香飘去客厅,带着温暖又令人心安的味道。
屋外刮着三九天的冷风,屋里江珏跟个大型热水袋似的,暖着周诩的手脚。
他笑得有点犯困,思绪飘远,想起以前和宋乐在一起的时候,寒假回家见了面不知道去哪,大冬天在外面冻得鼻子通红,还非要一起缩着脑袋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有情饮水饱,跟傻子似的。
也不知道宋乐现在在干什么。
“周老师,”江珏又仰着脸看他,“你在想什么?”
“嗯?”周诩回过神来,“想什么?”
“看你笑了。”
“啊?笑了?”
周诩打着马虎眼,其实也有点意外。
打他们分开后,他想宋乐的时候就没笑过,现在好不容易笑了,还是嘲笑。嘲自己,也嘲过去。
“想到一些蠢事。”周诩叹了口气,“你小时候干过没有?”
话题被很轻易的岔开,江珏话不多,思路很容易被周诩带着走。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周诩打了个哈欠,江珏便停住,拉着他上去睡觉。
“真明天走?”他懒洋洋地窝进被子里,抓着江珏的手把人也牵进来,“真走了还有点舍不得。”
江珏把被子整理好,掖在周诩的脸边:“那不走了。”
逗人开心的话,听再多也不嫌烦。
周诩笑着蹬他一下:“赶紧走吧。”
隔天,江珏早上的车,周诩卡着时间上班,就赖在被窝里没去送他。
江珏让他睡觉,自己收拾好东西,蹲在床边,看周诩眯着眼睛,舍不得地凑过去亲了又亲:“我走了。”
周诩捂着自己半张脸:“都没刷牙…”
“没关系,”江珏又亲他一下,“走了。”
“咔哒”一声,楼下房门落锁的声音。
周诩窝在被里犯懒,回想着刚才江珏那个黏糊劲,自己都觉得好笑。
同居果然能飞速拉快进程,也就过年这几天的时间,就能这样亲了亲去的,真跟谈恋爱似的,返璞归真了都。
自顾自笑了会儿,周诩的意识逐渐清明一些。
他拿过床头的手机,微信切换到大号,未读信息“叮叮”一下子涌进来一大堆。筛除工作相关,再筛除酒肉朋友,剩下的就是宋乐,还有孙子琪。
两人跟商量好似的,都在那道歉。
孙子琪为什么道歉周诩已经不记得了。
但宋乐的道歉理由挺新鲜的,说自己明白得太晚了,错过了很多。
几句话字也没那么多,但周诩品了好一会儿,总觉得透露着一股子求和的意味。
他心里有点乱,一想到宋乐就烦。
周诩关掉手机,起床收拾了一下自己。
打工人再怎么样还是得按时上班,其他的,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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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诩这个“再说”再说了半个月都还没自己把自己说个明白。
反而宋乐还在他那住安稳了,甚至赚了钱,给他转了一千块的房租。
数量上是少了点,但表明了自己能挣到钱,在B市也饿不死。
这是宋乐的决心,他铁了心要留下来。
周诩没收,让他自己买点吃的。
很奇妙的感觉,像养了个情人。
而且还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又像特别憋屈地在做好事。
托宋乐的福,周诩最近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整天人跟丢了魂似的在公寓楼里醒了睡睡了醒,除了上班就是上班。
偶尔和江珏打电话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在想宋乐,有时会没什么骨气地想干脆回去算了,和谁过不是过,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月底,寒假要结束了。
周诩觉得江珏回来应该会好一点,毕竟有个人来分一分神,总好过把脑子全搁在宋乐身上。
结果世事无常,人生惊喜多多,江珏这一回来,直接跟个炮仗似的“砰”一下彻底把周诩趋于平静的生活给炸翻了天。
他商场上的饭局,也是一笔中途插进来的生意。
所有人都西装革履,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企图获得对方赏识,一举拿下这个项目。
到了时间,大门一开,宴请的东家身后跟着个熟人。
高个宽肩大长腿,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顶着个鸭舌帽,在他们这群一板一眼没有活力的社畜中尤为抓眼。
“大家都在啊,我来介绍介绍,”东家笑容可掬,侧身让开一点,对着在场人道,“这是我们老东家的公子,江珏。”
周围人都以为是哪家公子爷出来视察工作,都乐颠颠地凑过去认识,拍拍马屁,客套客套。
只有周诩停在桌边没动作。
江珏看着周诩,拧着眉,沉着脸。他的视线穿过人群,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死死钉在他的身上。
完了,周诩麻木地想。
金毛变恶犬。
作者有话要说:翻车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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