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满意。”万鹤放下手中的茶，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
怕两位贵人不满，店小二早已端出了四五道菜放在桌子上，色香味俱全，还说一会儿还有，慢吃。
“不过，真的有天？这也太蹊跷。”万鹤实在觉得诡异，修仙者有错？他虽不相信人能修成仙，但是主动去超越凡人本身有什么问题呢？再者，他也学习仙术，是不是还会该轮到他了？
谁信？反正万鹤是不会信的。
洛引川也不信，随口道：“会不会是修的禁术、邪术？一旦修了就会变成惧怕阳光的尸人。”
万鹤夹菜的手一顿，抬眼，眼睛亮亮地盯着洛引川，说：“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最大。”
“感兴趣？”
万鹤怔愣一瞬，随即摇头，垂眸轻声说道：“管好自己就行了吧，修行本就是自己的事。”
随后抬头，苦笑道：“是不是有点自私了？”
洛引川眼神坚定，认真看着万鹤说：“不会，你倒是自私点最好，别让别人伤害到你了。”字字清晰传进万鹤耳朵里，洛引川还在继续：“我有时会想，当初你救的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你还是会这么照顾他，是不是也会喜欢上他。”
“怎么会……”万鹤连忙否认，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理由反驳，“你别绕我，我如果那么随便就喜欢上一个人，还会跟你来这里了？”
是啊，是啊，酒回香村里也有人喜欢他的，只不过他早就拒绝了。
越想越气，万鹤皱眉，呵斥道：“你在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你自己？”温柔的嗓音即便凶起来也还是温柔的，像云朵，明明承载了许多物质，看起来依然是轻飘飘的，让人害怕揉碎掉。
洛引川眸色微动，沉声说：“不是，是假若你喜欢上他了，总有一天你遇上我，我也要夺走你。小鹤，这才是自私。”
听罢，万鹤感受到自己内心在强烈震动。构筑的世界在顷刻间崩塌，一颗颗渺小尘土不断飞往别处，交换彼此，迅速建构起新的世界，有如获得新生。他破颜一笑，轻声道：“你知道吗？我以前最不相信命运啦，但是遇见你之后，我发现命运真的存在。你信吗？如果没有你，我应该也不会喜欢上别人。”
怎么还会有像洛引川一样的人，闯进他的世界里，没有受到丝毫阻拦，肆无忌惮攻占他所有城池。
洛引川勾起嘴角，说：“那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
“你要多依靠我一点。”
从我们遇见的那一天开始，你就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你的身后永远有我。
万鹤本该是个娇生惯养、受尽父母疼爱的公子，却在九岁那年永远失去了这样的机会。在这之后只能逃亡，躲在酒回香村里。光明明是闪耀的，在大千世界里也渺小起来。
他是不需要隐匿的。
也不需要自怨自艾的。
万鹤听懂了他的意思，勾唇一笑，皓齿微露，美目盼兮。
“那……我是挺感兴趣的。”
“好。”
店小二注意那两位富贵公子很久了，长相实在太过夺目。一位清逸出尘，一位英姿俊朗，谈笑间，周遭都失了色。
是什么角色呢？要不要去献殷勤，没准两位一高兴便提拔了自己做官呢？
想着他便动了身。
店小二弓着腰，低眉顺耳，问道：“二位客官，可还有什么吩咐？”
万鹤本想说没有，但是看这店小二年纪不大，应该挺实诚，便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
店小二心中一喜，忙靠近了一点。
“诶，你有听说最近这附近有人失踪吗？”
“失踪？”店小二很瘦，五官很突出，此刻眼睛转了转，显得有些呆傻。他不确定道：“哦！您是指那几个修仙的道士吗？”
才十七岁的万鹤，被人用敬语，一时还有点不太适应。他小嘴微张，“啊对，就是那个。”
店小二故作深沉，摸了摸下巴，看了看万鹤，又看了看洛引川，开口说道：“这几天啊，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有人突然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吓人了，然后又突然在光天烈日之下燃烧起来，变成灰烬。起初很多人都不信，但是挺多号称亲眼看见的人都很恐慌，连衙门的人都惊动了，守着盯了几天，发现确实有这种情况出现，而且变成尸人的都是来这练仙术的，前前后后大概有五六人。”店小二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万鹤和洛引川，知无不言。
万鹤点点头，笑着对店小二道谢：“我们知道了，谢谢你啦。”
“好嘞，二位有事再叫我！”
待店小二走后，万鹤收起笑容，蹙起眉头，严肃地对洛引川说：“之前我在情人谷看见的那个，是被吸走了精气，是什么邪术可以让人的精气被吸走吗？”
洛引川给万鹤夹了一块肉，说道：“不急，先吃。”
“……”
万鹤埋头吃饭。
没过多久，万鹤又说：“你不觉得咱俩总不在一条线上吗？”
洛引川放下碗，神色无辜，“现在想这些，不是白费力气？”
万鹤泄了气。
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这样的邪术也是未解之谜，确实白费力气。
还是吃饱喝足再谈吧。
两人吃得很慢，原先的烈日早已偏移，喧嚣的餐馆也逐渐安静，后来的人也已付完钱走人，他们才吃完。
在擦桌子的店小二见洛引川和万鹤吃完，忙凑过去，憨厚地笑道：“两位客官，还满意吗？”
洛引川自然不搭话，万鹤笑着回答：“挺好吃的，多少钱？”
“诶，七百文钱。”
万鹤的笑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洛引川则仍不动声色地掏钱。
店小二双手接过钱，佝偻着身子说：“两位有需要可以再叫我啊！”
吃饱喝足后，自然要出门散步。
万鹤双手背在身后，嘟起嘴说：“没想到来京都的第一顿就这么贵，以后可要省着点花了。”
他哪里知道刚刚吃的都是水云间最贵的几道菜了。
“无碍，最多我再多写几幅毛笔字。”
万鹤噗嗤一笑，看洛引川神色如常，摆摆手，道：“别别别，我们大书法家岂能这样落魄？”
以前在酒回香村住着，能用到钱的地方不多，如今到了京都，越发觉得钱财是如此可贵。
“不过，这么耗下去，该不会还撑不到我们去洛川吧？”
万鹤跟洛引川计划着在京都待三月，等到寒秋之时就去聆音台。聆音台四季如春、温暖怡人，那里有一条河叫洛川，据说洛川旁有一棵仙树，繁茂漂亮，永远开着花，而掉落的花瓣铺在地上，覆盖十三里路，香气宜人，来往行人无数。万鹤想知道它和安意树相比是怎样的。而且洛川跟洛引川的名字就差一个字，一定要去看看。过年时聆音台的盛大也是声名远扬的，等到过完年，就回酒回香村。而万理应会在初秋回酒回香村一趟，倘若爷孙俩心有灵犀，便会在聆音台重逢。
如今，在这奢靡的京都待三个月，怕是有点困难了。
洛引川点点头，说：“是该早做打算。”
但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
二人逛着十里长街，万鹤很快被别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
“是糖画！”见到糖画，万鹤眼睛一亮，拉起洛引川的手就往前冲。
卖糖画的老人坐着，一副深沉老练的模样，倒着蜜糖，几下便画出一只兔子，还颇有神韵。
万鹤紧攥着洛引川的衣角，眼巴巴道：“好久没见过了，我想吃！”
画好的兔子被一个小姑娘拿在手里，她甜甜地对老人说：“谢谢爷爷。”然后开心地伸出舌头舔糖兔，一边回到母亲的裙边。
万鹤看着那个小姑娘，一时间觉得好像看到了自己。
老人操着沙哑的声音，问道：“小公子，你要什么图案？”
万鹤没说话，洛引川拉起他的手，转头专注地盯着他。
回过神来，万鹤忙说：“啊……我也想要兔子，你呢？”万鹤摇了摇和洛引川牵着的那只手，示意着。
“鹤。”
万鹤眼神一怔，随后含笑看着老人展示娴熟的技艺。
现在才是自己。
一兔一鹤很快画好，两人拿在手里。
糖很甜，抿进嘴里化开，甜得发腻。
他们一只手牵着，另一只手拿着糖画。坦白来讲，十分吸引周围路人的目光。
原本长相就够惊艳众生，此时这两位还紧握着手。
不过包容如京都，断袖之癖早已屡见不鲜，只是这样一对璧人，不管是男女还是男男都绝无仅有。
譬如这时，有街头画师上前问他们：“可否让小生将刚刚那一幕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