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昨日那枚丹药，是褚纤亲手赐予的，她并无亲自前来，而是选择让白儿和兰真代行。

神界所到之处皆是充盈的神力，再加上那枚仙品丹药，楚常宁终于在今日醒了过来。

她睁开迷茫的双眼，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竟已回到了神界。

片刻后，记忆涌入脑海，楚常宁头痛欲裂，依靠着本能僵硬撑起身子，缓慢地坐了起来。

入目便是空旷整洁的安平殿。

昔日她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的床榻，案上放着她幼时白儿送她人界的小玩意儿，琉璃玉桌上摆放整齐的茶具。

忽然间，屋子内花香四溢，楚常宁耸了耸鼻子，双眸立刻泛起涟漪。

“姑姑.......”

“是我。”

岁羡今日竟穿了一身干净利索的霞色箭袖轻袍，她将手中擦拭了一半的绥纤剑唤进虚空，起身快步走上前去，观察起楚常宁的面容来。

她弯下腰，捏起自己的下颌，左瞧瞧，又看看，随后终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今天瞧着倒是精神多了。”

楚常宁无力地垂拉着脑袋晃晃悠悠，在听到岁羡的声音后，并无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还以为是褚纤来了。

于是反应迅速地抬手抄起一本藏书置于胸前，小鸡啄米似的逼迫自己强行诵读。

“日暮途穷——”

“小崽子。”

岁羡哭笑不得，边说着，边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再好生瞧瞧，我是谁。”

楚常宁疑惑地抬眸看了她许久。

岁羡心中一紧，连忙不敢置信地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不会吧，你傻了？”

坐在床尾处的南明离火也跟着焦急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话本，跳下床便去给她倒了杯水。

待一杯茶水下肚，楚常宁干涩的喉间终于缓解了些许。

她坐在床榻上低垂着眸子，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被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岁羡见她灰头土脸的模样，心中也不好受，于是贴心地拿来了帕子帮她擦洗。

“松手。”

她见楚常宁死活不肯撒手，只好用蛮力去硬掰开她紧扣着被褥的十指。

殿内静悄悄的，南明离火缩着脑袋，拎起话本遮住了自己的小脸，转头看了看一副要死要活模样的楚常宁，又看了看恨铁不成钢黑着脸的岁羡。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别说小神王了，换作了谁，她都不会喜欢你的。”

蓦地，岁羡怒气冲冲地将手中帕子，甩手扔在了地上，随后没头没脑地从牙关里挤出了一句话。

楚常宁闻言后，终是有了反应。

她并无恼怒，而是苦苦一笑，随之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睫毛微微颤抖，泪珠顺着眼尾缓缓滑落。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见岁羡并未回答，片刻后又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面容憔悴，双目失神，声音里也满是沙哑无力。

“你说啊。”

岁羡看着她如泣如诉的模样，也不忍心，只好撇开了头在心中咒骂起褚纤来。

随后她运转自身灵力，心中有了个大概，随即站起身子转身便走，冷冷地撂下了一句话。

“你且放心，今日即便是绑，我也要将那小神王给你绑来。”

南明离火那日在楚常宁神识中，本与岁羡谈天说地，惬意饮茶。

谁知褚纤一掌打在了楚常宁肩头，她神识中不免得一阵动荡，南明离火也被波及到了，甚至差点被打回原形。

她闻言后一脸惊恐，呲牙咧嘴地伸出双臂抓住了岁羡的衣衫。

好巧不巧，楚常宁也伸出手拽了上去，她因大幅度动作从而牵引到了右侧肩膀上的伤，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头也随之紧紧皱了起来。

“不可！”

“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岁羡双手向后一扫，将二人的手皆甩开，在原地烦躁地直跺脚。

同样是剑灵，这头春齐宫的白儿，也要被褚纤折磨疯了。

她坐在半空，托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褚纤。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姑姑说，应该怎么办？”

褚纤站在殿外，仰头望着盘旋啼叫的毕方幼鸟，对白儿的话充耳不闻。

这几只毕方，被谁所治，归谁所养，褚纤一目了然。

她担忧的目光继而又落回到了白儿身上，向她询问起了楚常宁。

“宁儿身体如何。”

白儿脸扬的高高的，蹬鼻子上脸，全然没有看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褚纤面上的隐忍，以及下意识蜷缩起来的十指。

“奄奄一息，病入膏肓。”

站在二人身后的兰真悄悄向前走了两步，掐了她的腰一把，她弯下腰身行礼，趁机贴在白儿的耳边同她说话。

“姑姑担心小殿下，姐姐切莫在此时胡言乱语，弄巧成拙。”

耳上温热的气息使得她身子一僵，昨夜的记忆又涌上心头，她大抵是还未消气，转头瞪了兰真一眼。

视线一瞟，她抬手便捉住了兰真的手心，指尖用力地掐了回去。

兰真看了她一眼，目光严肃地摇了摇头，此时褚纤还在殿上，她怎可当着褚纤的面，与白儿挤眉弄眼。

她将手抽了回来，不再理睬白儿，声音平稳，对着褚纤如实道来。

“姑姑放心，昨日我与姐姐一同去看望了殿下。”

“殿下如今虽有伤在身，却依旧出尘脱俗，明眸皓齿。”

“况且姑姑赐的那枚丹药品阶不凡，殿下服用后，定会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咦，姑姑笑什么？”白儿看着她，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

待反应过来之后，她才发现褚纤登时一顿。

嘴角方勾起的弧度又落了回去，还顺带慌张地咳嗽了两声，掩耳盗铃。

蓦地，褚纤脑海中楚常宁扬声喊她姑姑的那道身形，也消散在了原地，化为虚无。

兰真见她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试探性的出声询问。

“姑姑是否要去看看殿下？”

她见褚纤面上加重了几分神色，不言不语，不知在心中寻思着什么，只好一咬牙，心一横，大胆忽悠起她来。

“殿下......殿下她，想姑姑想得紧，就连梦中呓语，也都是在念叨着姑姑。”

见褚纤神色有几分松动与缓和，白儿转过身去，忍不住在二人看不到的地方捂嘴偷笑。

就在兰真与白儿都以为即将要得逞之时，褚纤冷冰冰的语气回荡在了她们二人耳边，顺之一语惊醒了她们。

“我若谈情说爱，七界芸芸众生，又该当如何。”

她迎着二人错愕的神色，眸光一转，犀利地落在了白儿身上。

“你愿？”

像是在质问，也像是在商量。

兰真下意识想向前一步，将白儿挡在身后，可身份地位在此，她又岂敢在褚纤面前大言不惭，班门弄斧。

白儿支支吾吾，垂下了眸子，褚纤见她这般模样，面上带着隐忍，只好转身落寞地走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