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莲装作恢复正常把护士送走，然后跟前台以上厕所的名义跑了出来。
看人出了医院，前台提醒道：“里面有厕所！”
秦莲头也不回地说：“人满了！”
一出医院的大门，她马上跟疯了一样的跑起来。
路灯下，一位女人安静的抽烟，被急促的脚步声吸引，偏头朝秦莲那看了一眼。
她略带惊讶的挑眉：“你竟然真的来看病了？”
秦莲跑得气喘吁吁，上前一把拽住了女人的手，气都来不及缓就开始说话了。
“别，别死……”她刚说两个字就忍不住哽咽，“至少别一个人死。”
说完这句她直接热泪盈眶，然后开始跟女人道歉。
“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了，你如果……”
女人抬手想打断秦莲的发言，但是秦莲把那手按下去了。
“哎↗”女人见双手都被镇压忍不住发表疑惑。
但秦莲让她把自己的话听完。
“我真的很抱歉，不知道你的家庭情况就对你乱出主意，如果你讨厌家人的话，千万千万别买保险，别让他们占你便宜了。”
秦莲说完这句缓了会，想了下还是把没说的话补上了：“把人杀了再走吧，别委屈了自己。”
“不是。”女人挣扎起来，“你真有病啊？”
“秦莲——！！”
“你在哪——！！！”
查房的医生没找到秦莲，医院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开始找人。
女人听见那边动静，打断了秦莲接下来的道歉：“你叫什么？是秦莲吗？”
秦莲愣了几秒，还是点头了，疑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不公平，我还不知道你的。”
“莫晓。”女人冷冷回答，然后反手夺回主动权，握住了秦莲的手腕，朝远处的医护人员喊：“在这里！”
“哎↗”这次轮到秦莲傻了。
她回头看了下赶过来的医护人员，马不停蹄地把自己的话说完。
“你记住，就当我之前说的话都是个屁，你要自己开心，自己开心就好了，不开心的话不要去听，千万别自己去死，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多想想自己！”
秦莲很快被护士姐姐们架了起来，但她还是在说：“一定要活下去，无论遇到什么事，至少不要放弃自己！凡事多怪在别人的身上，哪怕是被逼着去死，也要活下来气人！你懂不懂啊！”
莫晓闭眼，努力想做到充耳不闻，但秦莲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她揉了揉耳朵，目送秦莲被拽进医院后慢悠悠开口：“早知道是真有病……我就给张整的了。”
“小莫，咳咳……你认识啊？”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老头拍了她一下。
“不认识。”莫晓果断否认。
“那什么情况？”
“医院的病人跑出来了。”莫晓伸出一只手搀扶老人，“你的体检怎么样？没我陪着还方便吗？有没有给护士添麻烦？”
老头又咳了几下，笑着说：“瞎操心，都好着呢，报告要明天出。你这么担心，怎么不陪我进去？难不成就为了躲他啊？我看他人还挺好的。不要因为你妈就对人家有偏见啊。”
“方爷爷，我说了别提他。”莫晓眉头一皱，“你之前不是也很讨厌我妈的吗？怎么突然改观了？你从上次出了远门以后就很奇怪。”
“哎呦，小莫子凶人喽。”方爷爷还是咳，“我只是一码归一码。”
“那男的还行其实，家境也不错……”
“方世华！”
“哎呦！”老头子看莫晓生气了立马捂住心脏，“咳咳咳咳咳！”
莫晓摆他一眼松手：“少装。”
*……*
医院里，护士们围着秦莲苦口婆心，再三强调心态的重要性。
校方提了一篮子的水果当慰问品，见到这幅阵仗立马给秦莲放了假，让她短期内别来学校了，然后溜得远远的。
后面为了照顾患者情绪，只有王邵武和周研两个问话的警察被留下，其余人都让医生赶出去了。
“你好同学，我是给你做笔录的警察，你可以叫我周警官。”然后他指了下站在病房门口附近的说：“那个是王警官。”
秦莲朝他们点头：“叔叔们好。”
“……”周研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好的，你的个人信息我都知道了，那么再确认一遍，请问刚才是你报的警吗？”
“是。”
“你是早就知道她有自杀倾向吗？”
秦莲沉默，过了一会她突然反问：“为什么说她是自杀？你看着她跳楼的吗？”
周研愣住了。
王邵武从稍远的地方终于走近了些：“我看见了。”
他的声音很哑。
周研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少说话，以你的情况就写字好了。”
王邵武没听，他眼睛还是很红甚至有些充血，带着愧疚对秦莲说：“对不起，是我没救到她。”
“……”秦莲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的。”
“不，是我的。”王邵武不松口，“如果我选择第一时间就冲上去，没有瞻前顾后，或许就来得及。”
“不。”秦莲垂眸，“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报警的话，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们都沉默了：……
“不是的……”周研开口，但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说，于是又闭上了。
而秦莲回到了自己开始想说的问题。
“你看见她的时候，她的状况清醒吗？”
“什么？”王邵武没明白。
但周研懂了，他直接问：“你想表达什么？”
“我不认为这是自杀，我怀疑她的父母。”
王邵武不忍：“我是看着她跳下去的。”
“所以呢？”秦莲反问，我还是和她一起跳下去的呢。
周研委婉地开口：“同学，请节哀。我们身上是有执法记录仪的。”
言下之意，就是女孩自杀跳楼的全程都有记录。您还是冷静吧。
“我没疯，我要求尸检。”秦莲懒得作出什么表情，她再次询问：“如果盼南体内查出农药是不是可以证明她的死没有那么单纯？”
没人回话。
秦莲不放弃：“那我百度。”
周研叹气扶了下镜框，把记录笔摁回去，勉强还是回答了：“不能。她在跳楼前是活着的，她的直接死亡原因是坠楼，其他不做参考。”
“为什么？”听完这个秦莲有些烦躁的把腰间的手甩在床上，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她的情绪其实一直紧绷着，此时又到了临界点，“难道那两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就得不到一点惩罚吗？！”
周研不做安抚，只是将自己的状态摆得更加冷静以此引导秦莲的情绪。
“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体内有农药？”
“我就是知道，我解释不了，我说我能附身你信吗？我在她的身体里真真切切地看完了全程，你们知道的我看见了，你们不知道的我也看见了。”
王邵武惊讶地看着秦莲，没想到这女孩比自己还要疯。
而周研冷静地推了下眼镜，继续询问。
“我们不知道什么？”
“那女人把她房间门撞开要打死她，要打死我的朋友！我朋友害怕被打死或者被饿死，认为你们不可靠，觉得你们一走自己就会陷入亲人的折磨，所以她选择喝了农药，选择把生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王邵武终于有反应了，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迫不及待插入这段对话：“其实我也觉得她妈妈很奇怪，我进门前明明是听见她喊过让女儿去死的，但我进去了她又很急切的让我快点救人。”
“不是说给你听的。”秦莲打断他，“那畜牲撞见了盼南喝农药，问了她这是什么，哪来的。”
“然后她知道了是外面农作物浇灌后她女儿在树上接的，怕毒不死，担心你们闯进来后送医院救活了，又费钱又白瞎，所以在催我朋友去死。”
“我就知道！”王邵武按住秦莲的肩摇晃，“怪不得她挡在我脚边，怪不得要拽我裤子！我真的很努力当时，早知道我那脚就在踹狠一点，直接踹她脸上了！”
“你踹她了。”秦莲开心。
“踹了。”王邵武像是终于帮到了点忙的样子，愧疚下去了些，低眉挠头，憨笑几声。
两人愉快地进行了一个击掌的动作，然后一起把目光放在周研身上。
“师傅。”
“周警官。”
面对两人期待的目光，周研的手机响了。
他伸手挡住两人的视线，起身出去接了电话。
过了一会，病房内两人统一战线，研究怎么让她们付出代价，结果周研开门把王邵武叫出去了。
秦莲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间觉得病房的空气都不新鲜，想出去喘会，感觉在里面特闷。
但她还是忍住了，此时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她打开了手机。
上面是十五个未接来电。
秦莲很深的吸了口气，指尖停在号码上却还是没有回拨。
只是发了个“不用过来，我没事的”短信。
对面消息秒回。
妈：真的吗？我和你爸都很担心。
秦：处理你们公司的事吧
妈：我们这边没什么工作了已经，真的不能让我们来看看吗？
秦：别来了。
妈：你好冷淡啊女儿～
秦：。
妈：那我和你爸在家里等你[爱心]
顿感头痛，秦莲把手机摁灭。
结果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争吵，打算下床时。
周研已经把门打开了，他朝秦莲抱歉地笑笑。
“王警官闹脾气先走了。”
“什么情况。”
“……”周研视线往下，不自主抬手摸鼻子，“家属那边已经把尸体接走了，说要马上火化。”
秦莲：“……”
“其实，你们刚才说的那些都没用，你们不是直系亲属，他们那边已经认了这个案子的定性了，你们是没办法翻案的。”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就像是刚在野外刚钻出火苗结果突然下雨时的心情，秦莲突然烦躁地有些手抖：“可以上诉吗？”
周研遗憾摇头：“不行。”
环境陷入沉默，秦莲突然笑了下然后瘫倒在病床上。
她懒洋洋地喘息将手搭在脸上，连眼皮都懒得抬，“做贼心虚。”
不再去看周研，她丢下这句评价就没再睁眼。周研也明白在待下去是打扰，不出声地走了。
等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秦莲又再次把眼睛睁开，她一个人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
四周寂静的可怕，她听着自己胸腔心口处的跳动，一下一下数着。
没什么是有意义的，她将视线转向窗外，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视线所能看到的，是樟树只剩枯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