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虽然再会的场景很微妙，但旅行者曾经想过，见到你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公子有没有为难你？
一路上有没有碰到危险？
他有没有武力胁迫你，口头威胁你，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控制你，让你去做你讨厌却不得不做的事？
路上你有没有吃错东西，被史莱姆压，被丘丘人追，被骗骗花骗到坑里？
你、你……
“……”
旅行者咬住嘴角。他真的很担心你。
人的感情如同潮汐涨落，一旦伴随月光涌上岸边，就会留下深深的痕迹，在心底染上褪不去的颜色，水沫颤动间退去的浪潮，不过是为下一次的汹涌蓄力，在合适的时机化作磅礴海啸，将一切吞噬殆尽。
猝不及防而又来势汹汹。
但旅行者没想过这一天会到来得如此之快，他单手捂住心口，眼神复杂地往前看去，放空眼神往客栈仙人那边看。
派蒙飘在一旁捂住脸。
2.
你保持从身后虚虚抱住旅行者的姿势，极为熟稔地从他背包中摸出百无禁忌录，然后一手贴在他手背托住杏仁豆腐拼盘，另一只手把百无禁忌录捏在身前。
你贴着旅行者大喊：“这是来找仙人的贡品！请不要客气随便吃！还有可以请你表演一下那个吗？”
“那个，就是那个……”
你扭捏道：
“不敬仙师！”
言下之意：骂我，就现在。
“……？”
魈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没有证据。
3.
旅行者蹲在角落捂住脸呜呜泪目。你根本不是来找他贴贴的。他只是你莫得感情的工具人而已。
“……派蒙，”他悲痛抬头，“我是不是嫁不出去了？”
派蒙地铁老人手机：“……我建议你先清醒一点。”
4.
魈十分淡定地舀起杏仁豆腐往嘴里送，面上满是“你们要说什么尽管说别妨碍到我（吃东西）就行”的表情。
你在栏杆边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听旅行者向仙人陈述岩王帝君遇刺真相，同时视线大剌剌粘在对方身上，毫不遮掩的那种。从他硬气的眉，到金色专注的瞳，到因为咀嚼而微鼓的腮帮，到他上下滑动的喉结，胸膛，腰间小炉……
你暗戳戳吞口口水，擦一把嘴角的哈喇子。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你甚至想一个飞扑上去死命扒拉人家腿环和身后腰带。
救命，这真的是我能免费看的吗？涩得合理合法涩得浑然天成的千岁美少年——你妈的，太刺激了吧？？
5.
所以你压根不记得旅行者也是涩得合理合法浑然天成的美少年了是吗。
6.
“你们所说，我已全然知晓。”魈微垂眼帘，“不论时代如何变迁，我都从未想象过失去帝君的璃月之地。而璃月七星，在此事件中又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嗯……”
“我会去找削月，理水，□□位真君。他们也是时候作出决断了。虽然我有不愿沾染凡尘的理由，但，职责终究是职责。”
说这话时，魈始终是抱臂静立，独自依靠在栏杆一侧，与守望璃月的岩神无异，他亦孤身守护在这片璃月不平之地，长长久久，万古千秋。
因他的神是“契约之神”，魈——不会违抗契约。
被你抱在怀中的派蒙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你抬手，隔着她的头冠轻轻抚摸，止住了她的话头。
旅行者敛眉：“仙人，会接管璃月吗？亦或是去质问璃月七星？”
你突然很想知道此刻魈是怎样的心情。
“……”魈闻言，沉默地看一眼面前少年，金色眼瞳中无悲无喜，无欲无求，不知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还是起伏到极致之后的寡淡。
……但直到他消失在风中之前，都未曾再开过一次口。
7.
“旅行者，你说，魈会不会是仙人里反应最平静的一个呢？”
你无聊地和派蒙玩翻花绳。材料来源于你刚从草史莱姆头顶扯下来的一根藤，事情起源于你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玩得起也输的起。
少年正在用丘丘人营地中的锅烹饪，他熟练地将锅内肉一翻，撒上调味料，戳戳低下的火史莱姆示意它温度调低点。本意是来捣乱的两只史莱姆敢怒不敢言。
派蒙小手指勾住边角往中间拉，一顿操作愣是翻出了你从没见过的提瓦特花式。
“或许是吧。”旅行者淡淡应道，注意力依旧在手中料理上，“也有可能是喜怒不形于色，毕竟活了千年的仙人，城府深也不奇怪。”
“喔……活了千年的家伙，城府都深啊。”你没什么意义地重复他的话，和派蒙翻出的花绳大眼瞪小眼。派蒙得瑟得在旁边直哼哼。
“……”旅行者突然手一顿，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你，压低声音问，“怎么了吗？”
“唔……”你苦着脸思索，伸出小手指尝试性勾住绳子边缘，愤怒地发现中间似乎成了个死结，“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但，”
“千年坚持履行同一份职责，哪怕是帝君不在的现在，总感觉……好厉害啊。很帅。”
派蒙“呜哇”出声：“你又要叫老婆了？”
“格局小了。”
“哦……那，那叫老公？”
旅行者差点没把手中的锅祭天。
8.
“才不是啊。”你叹口气。
“虽然确实，人也帅我不否认啦，但除了脸以外，其他的地方更加帅气才是真正的帅不是吗？”
“我是说，魈就是这样的人啊。”
你轻轻眨眼，很是感慨地笑了笑。知道高岭之花是怎么形成的吗？无论多么牢固不可破的契约，但凡持续千年之久，终究会带上苦役的色彩，无论是从他人角度，还是以世间普遍的价值观来评判，此时的夸赞都会不可避免参杂远离之情。只有自愿承担的职责，才能在这繁杂之中给内心留存一片净土。
是役劳，是救赎。
旅行者在一旁静静地聆听，不发一言。派蒙拉扯花绳的手松下力来，她歪着头想了想你说的话，很是意外地说：
“没想到啊，你居然也会有这么正经的不涩人时候。”
“什么叫涩人时候……”
“嘿嘿，”手指弯起，掌间花绳失去支撑，她没有在意，单纯地对你笑，“突然间对你有点刮目相看了……呢……”
你迅速抓住花绳塞进一旁的史莱姆嘴里。
9.
笑话，刚才哪有人说玩得起输的起啊？
10.
你无视头顶愤怒咬人的派蒙，接过旅行者递来的蜜酱胡萝卜煎肉泪流满面。
“还是你做的好吃啊。”你把盘子放下，抱住旅行者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回到最初的起点，记忆中你美妙的食物，呜呜呜呜呜。”
“还是和旅行者在一起（旅行）最舒服啊！”
少年无视身边顺势跳下偷吃的派蒙，犹豫再三抬手回抱住你，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到你颈边。
“跟我，”他心念一动，火光在他眼底深深浅浅倒影，“在，在一起，很好……吗？”
少年喉咙发干，偷换你句子中的概念让他有些心虚，但一想到你方才夸耀魈时的表情，那点心虚感又瞬间喂给史莱姆，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你点头，吸吸鼻子：
“很好啊！”抱着的少年身体一僵，你毫不在意继续恶狠狠地说，“不像公子，看我被史莱姆淹了不救（你不小心），掉进坑里不管（你不小心），做的食物超级难吃（并没有），我浑身湿透还把我丢在火堆边烤（你自己烤的），根本就是个混蛋嘛！”
你没有丝毫心里负担地添油加醋夸大其词。
“……？”
11.
旅行者拿着无锋剑冷漠盯着达达利亚看。
“呃，那个？”青年挠头，“难道绝云间之行不顺利吗？”
他本以为路上出了什么岔子，不曾想少年冷笑：
“少废话。”
“这一路上你对这家伙都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没点逼数吗？给我解释清楚你把人弄湿（水史莱姆干的），扒掉衣服（你自己干的），放到火边烤（……）是几个意思？愚人众，果然不可信。”
“……………………”
健全成年人达达利亚呆滞，瞬间用诡异的目光隔空向你控诉“你怎地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你背手站在几米开外，哂笑。
什么清白？成年人的事，那能算想歪么？……车轱辘从脸上碾过去了我也管不着。
12.
帝君魂归高天，璃月七星藏匿仙祖法蜕，仙人意见亟待商榷，异乡人们突然处于某种平衡点上，各方相互制衡，除非谁率先作出某种行动，否则很难预测，这种状况究竟会持续到何种时候。
“能打开僵局的人……？”旅行者警惕地看向达达利亚。青年微微一笑，拇指和食指捏起，对着你们比了个手势。
“对。稍微用了点，嗯……‘小手段’。你知道的，这个时间点上想要在璃月找到这样一位有所凭依，且行动不受限制的人，可不太容易。”
的确，旅行者若有所思，眼下的璃月可谓是一个瓮，瓮里水已经炸开锅，但璃月七星从内部扣上了盖子，瓮里的水顶不开出不去，外面的仙人也揭不开。
要么，仙人们将瓮用蛮力炸开，毁掉外壳（璃月）将水放出去；要么……
看到旅行者微挑起的一便眉毛，青年赞许点头：“要么，你能说服璃月七星揭开瓮。但是很显然，你的目的应该没有那么复杂，而且这样也不能令你满意，对吧？”
毕竟，“说服璃月七星”这件事，并不能与“面见七神”划上等号，甚至两者之间还很有可能存在冲突。这一点旅行者知道，你知道，还有派蒙——
不待旅行者有所反应，派蒙便惊讶地跳起来：“咦咦，你怎么知道旅行者是想找到七——”
……派蒙不知道。
你从背后用力捂住派蒙的嘴，站到旅行者身后。但眼前的青年已然如偷了腥的猫般眯起眼，蔚蓝色眼眸直勾勾盯上你，再在旅行者反手护住你的动作中收回视线，重新挂上笑眯眯的表情。
“哼……七神？有意思，为什么想要见到七神？”
“……与你无关。”
“好吧，被人轻易套话的骑士可不是好骑士。”公子耸肩，干脆利落地把话题丢给你，“可……我俩都这么熟了，稍微透露一点也没关系吧？”
你面不改色心不跳：“亲，现在不熟。”
“亲……？好奇怪的称呼方式。”他端着下巴喃喃，“哪种亲？璃月古谚的……呃，那个词叫 ‘肌肤之亲’？”
“哦！那好像也没错。”达达利亚恍然大悟，单手成拳砸在手心，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爽朗，“毕竟你我都是‘摸过腹肌’再加‘脱掉衣服’后‘坦诚交流’的交情了，应该算很熟吧？你说是不是？”
你：？
13.
妈的不做人还是你在行啊达达利亚。
你在旅行者看垃圾一般的眼神中安静如鸡泪流满面。
14.
公子带你们来的地方是“琉璃亭”，大名鼎鼎的璃菜正统餐馆，号称没有提前三个月预约管你是谁统统甭想进的，土豪销金窝。当然，是给饭菜销金，正经点别被上面带跑了老想歪。
旅行者站在门口，对其气派叹为观止，派蒙飞近门扉，想着饭菜口水横流。
你站在公子身边眯起眼睛。
“……饭局？”
“你倒清楚。对，就是饭局。”他略微惊讶地挑起眉头，随即想到你的身份后当即释然。
“喔，”你思索片刻，“那不得来两瓶红星二锅头助助兴？”
“你这些奇怪的词汇到底都是打哪来的……二锅头是什么，刷锅水吗？”
你对他“嘁嘁嘁”摇手指，表示见识太浅真丢人，“就是度数很高的酒，我们那的特产。有机会带给你尝尝？你个至冬人虽然听起来很毛子很能喝，但事实上谁知道呢，嘿嘿。”
“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哈。”
你眨眨眼，摊开手表示“开玩笑的啦”，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但公子闻言却默不作声地看你，看得你直发毛后，才抬起手揉揉你的头，嘴角露出一个从未见过的微妙弧度。
“……是啊。有机会的话。”
他如是说道。
15.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土豪销金窝？
你指着里面端坐的那个男人毫不犹豫对服务员张口就来：
“今晚我要包他。销赃钱公子出。”
“……？”
16.
“……你不是说是给饭菜销金的么？”
“放屁，这叫秀色可餐。”
17.
太绝了，这个男人太绝了太绝了真的太绝了。
你坐在旅行者身边，他为了隔开你和公子直接横插一人，而你毫不犹豫把公子推开，坐在男人的下手位置。
贵气的红色眼尾，蕴含天星的黄金眼瞳，眼尾是微挑的，显得整个人理应不怒自威，却被他自己刻意柔化了表情，平添几分亲切；发尾长辫在脑后整齐束起，尾部妥帖落在椅子上，颜色更浅的下半部分盘了个旋，轻点在对方熠熠发亮的岩元素神之眼上。
灯光的映衬下，较之先前相遇时候的模样更加优雅斯文。
这个男的他怎么！这！么！绝！啊！！你在内心疯狂鸡叫根本停不下来。
在公子的介绍声中，男人先是熟稔地对其微笑示意，随后视线缓缓扫过你们两人，对旅行者礼节性颔首，然后再看向你，眨眨眼。
“又见面了。”他微笑着道。
你登时捂住心口作痛苦状。动作飞快地左右扭头看，然后拉过漂在你和旅行者身边的派蒙直接把头埋进去。
她懵逼：“欸，欸？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你闷闷道，“只是再一次觉得，果然还是派蒙最让人安心。”
左右为老婆。
……有亿点刺激。
18.
“这位钟离先生是道上的朋友。我们愚人众，一向喜欢与走在阴影之中的人打交道。”
“道上……”派蒙托住脑袋想，“道上人士，送人‘往生’，阴影……哇！难、难道说……？！”她突然慌张跳起来，头上的冠一下子撞到你下巴。
“我们快走吧，是不是有点危险啊！旅行者……！”
你龇牙咧嘴地把她塞回怀里，“格局打开，人家这就叫专业。”
“毕竟璃月这么大一块地独他们一家是干这个的。”
她仰头看你：“什么专业？”
“把人抬走的专业团……”
一片哐当碰撞声后，旅行者默默拎起派蒙头冠。
你趴在桌子上捂下巴疯狂打滚。
19.
[往生堂]是执掌葬仪的组织，旨在送人安心往生。
而钟离先生，有办法让你们见到岩王帝君的仙体。
“咦——”派蒙式惊讶。
“……”哑巴旅行者睁大眼睛。
你左右迅速扫视两眼，学着派蒙的样子两手握拳抵在下巴：“欸——”
钟离不紧不慢地抿一口茶：
“仙众的时代正在远去，而人的时代正在成为现实，你们在绝云间应该也已体会到这种变迁。”
“哇——”真不是你暗示的吗。
“往年仙人离去，都有个盛大的纪念仪式。岩王帝君作为众仙之祖，这次却连璃月七星都无暇顾及这项传统，实在不成样子。”
“哦——”合着是记恨没人给自己收尸啊。
“谋杀神明的奇案……往生堂不关心这种事。往生堂关心的是，请仙典仪如此隆重，送仙的仪式就没人管了吗？”
钟离放下手中茶杯。金色的眼睛静静凝视你们，注视眼前的一切，如同深邃悠远的海洋，根本看不到底。
你“哇——”地出声，好家伙，最操心怎么送走自己的居然是要入土本人。
要论专业果然还是你最专业！
“所以，旅者。”钟离柔和了表情弧度，轻生唤道。……草，要来了！你表情一凛，收起刚才不着调的复读机模样，瞬间正襟危坐。
男人嘴角微微透出一抹笑，眼底深深浅浅地看不真切，“要见到岩王帝君仙体，这是唯一的办法。那么……你们愿意与我一起准备送仙典仪吗？”
20.
——我！送！我！自！己！
好的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