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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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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照山的日子又恢复了寻常,静谧安逸中不乏一些鸦飞驴跳。清晨在演武场跟着大师兄操练,上午在讲堂里听师尊讲经,午后各自修心打坐,晚间炊煮沐浴养草绣花爱干嘛干嘛。

当然,一旦出了太阳,以上诸般事宜统统往后稍。晒衣服晒被子头等要紧。

藏林依旧三天不找人比剑就浑身痒痒,藏海依旧醉心于培育各式奇葩,藏风依旧动不动就呼朋引伴围炉架火烤这烤那。总之哪一样都少不了拉着我主上一起。

如今二魔伏诛,大阵结成,三魔器已被封印了两样,邪骨也已不在魔胎体内,仙门布在荒渊外围的警戒金铃也没有异动。想必各家仙门的日子都似这般太平。

时间一久,不免让人产生地老天荒的错觉。

可主上心里有事。别人看不出来,却瞒不过我。

尤其是他一个人在松下静息打坐的时候,瑰丽的剑阵整齐划一地绕周身盘旋,阵中之人却总是在走神儿。

我伴在他身边这么久,也渐渐能猜得到他的心事了。大抵有三。

主上伤愈之后,我依照承诺带他去了一趟荒渊,亲眼见到了族人封印之地。那封印森然繁复,令人毫无头绪。主上花了好一番工夫找到阵眼,将那法阵临摹下来传讯公冶寂无,请他帮忙在藏书阁中查一查有无相关记述。可惜得出的答案令人心寒:书中记载,此乃魔族顶级咒术之一,非施咒之人不可解除。

非但如此,此去荒渊还有另外一个叫人在意的发现。按说姒婴惊灭已死,荒渊群魔失了头领约束,理应散沙般或游荡或逃窜,依照本能行事才是。然而我们下去的时候,却见群魔全无异状,仍如往常一样在为寻找魔宫而日夜不停地开凿山岩搬运巨石。召来蛾兄一问,原来头领伏诛的消息竟尚未传到此处。

这就奇怪了。虽然二魔以往也并非时时刻刻都呆在荒渊之内,但不在的时候也会每日三遍传回法咒,下达指令并监视工程进展。传讯法咒中断了这么久,便是这群魔物脑子再笨也该察觉有异了。可由于我们是偷偷潜入,不便泄露行踪,只得先将心中疑惑按下不表。

至于这最后一件……

我帮师尊刷驴回来,正看见主上盘坐松下,放飞了掌中纸鹤。他察觉到我来,便敛去了眉间忧色。

我装作没看见,像往常一样兴冲冲奔来坐到他脚边:藏风要去镇上铺子里送新货,顺便采买些衣料器物,刚跟师尊打了报告今日下山。你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

他略一思忖,道了声好。

我就知道他会答应。倒不是真的当他会想要跟着藏风去镇上看热闹,而是心知他如今需要一个缘由外出,又不想叫师尊担心。

近日常有纸鹤从长泽山方向飞来,最频繁的时候一日三四趟。乌鸦发现了异状,气得毛也不梳了,揪住我质问这妖艳的小纸鸟是哪来的。我沧桑地觑它一眼,说你啊就知足吧,要是没有这纸鸟,如今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的可就是你了。想当年你前辈啊……

偶尔瞥见信上的只言片语,无非是些问寒问暖、闲话家常。我默默苦笑摇头,心想这二小姐还真是没变。但,有什么又分明是变了的。

假作真时真亦假,只是当时已惘然。五百年前她只当自己无非逢场作戏,全不知当真提笔之际,又有多少真心随着婉转落墨泄露了出来。

当年主上手臂有伤,想作回信而不能。如今他不愿自己再成为她修行路上的羁绊,按捺着有意与她疏远。方才那一幕,是连日来我第一次看见他将回信寄出。

我们到的时候,二小姐正趴在窗前埋头书写。她面上有喜色,主上回信的纸鹤栖在案头的笔架上,不时扑扇翅膀、叨叨啄啄,像只真鸟似的活灵活现。想来是她展阅过内容后,又心有不舍地将信纸给折了回去。

很快她写毕搁笔,熟练地折好刚想放飞,又转念捉拢回来,闭目并指加施了一道法咒。小纸鹤顿时满身金粉,细密的花瓣布灵布灵地绕着翅膀和尾羽飞舞。这要是让乌鸦看见了,鼻子又得气拧。

接着她欣喜地目送小纸鹤从窗口飞出,羡慕地望着它在空中盘旋,继而惊讶地看见这粉嘟嘟香喷喷的小东西就地降落在池畔一人掌心。

主上立在垂柳下,隔着万千碧绿丝,已不知望了她多久。

她难以置信地站起身,呆立了片刻才猛然醒过神,夺门飞奔而来。

澹台烬,你怎么来了?她压抑着激动,小心翼翼问:……找爹爹有事?

主上不置可否,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竟然是两串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他递了一串给她,笑里藏着心疼:来看你呀。

二小姐如今需借天池灵力协助镇压体内邪骨,不能离开长泽山半步。即便如此,她的无垢灵体与魔火天然相抗,焚心灼肺的反噬想必也不好受。主上岂能不牵挂。毕竟这邪骨加身的滋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如今的二小姐看起来比从前软和了许多,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得了一串冰糖葫芦就乐得不行,迫不及待叼了一颗在嘴里,口齿不清道:是景京西市口那家的糖葫芦!……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可你喜欢呀。主上说着,拉她在平整的湖石上坐稳。

仙子本不该贪图口腹之欲,可在人间做叶府小姐的那些年,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喜爱上了这些市井吃食。自打回了仙门,因着怕人笑话,已经许久没再尝过鲜了。

澹台烬,还是你懂我。她开心地张嘴咬山楂,雪白的小虎牙嗑在糖衣上。此时主上眼中那盈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怜爱,我是懂得的。

我啃着自己的那串,坐在树后远远望着这一双人。一个两个脸上都带着些苍白,眼睛却明亮又欣喜,像风刀霜剑的世界里好不容易觅得片隅安宁,依偎在一起分享食物的一对儿小动物。

要是早这样,该多好……

冰糖葫芦的甜味还在唇齿间萦绕,施了法术的小纸鹤在指间肩头跃动。

你连信都不肯多回一封,却突然一个大活人跑过来,还拿糖葫芦贿赂我。二小姐笑得有些小狡黠:说吧,是不是有事要求我?

主上微微苦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便如我在信中所写,我想求你不要因我而放弃修习无情道。

二小姐看上去并不意外,沉默地敛起笑容垂下眼睫。

主上轻轻扶着她双肩,寻住她的目光:苏苏,将邪骨封在你体内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我生来便与它相伴,深知那滋味如何,这太伤身了。如今唯有你飞升成神,你的力量才能够真正凌驾于邪骨之上,若你放弃无情道,无异于断绝了自己的路。

他这话确乎字字真心。然而从今日见到她第一眼,他便已知晓她心意坚决。

毕竟,什么叫“奋不顾身”,什么叫“情难自已”,他太了解了。

主上的眼尾泛起殷色,他每每心绪激动便会如此。

“你为我封印邪骨,又因我放弃证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你?”

“澹台烬,自己的路可以自己选择,这可是你说过的。封印邪骨,修不修无情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要你来补偿。”

“可是……”

二小姐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而温然展颜,将他拥入怀中安抚地拍了拍:“放心,爹爹他们已经找到令邪骨沉睡的办法了。我正要写信把好消息告诉你,你人就突然出现,吓我一跳。往后我的身体不会再受邪骨影响,只要我努力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它便永远不会再苏醒。成不成神,都无所谓了。”

“什么办法?”主上将信将疑,“衢掌门想的?”

结果竟是谛冕提的法子。他偷听到了二小姐和衢掌门之间的谈话,从而得知了邪骨在二小姐体内一事,这才提出了一个什么魔族的阴阳法咒,说能镇压邪骨,不使其继续伤身。此法咒消耗甚巨,需有修为深厚的仙魔两道高手共同开阵施展。衢掌门当仁不让,已定于三日后与谛冕联合施展此咒,解救女儿于焚心之苦。

主上闻言大为警惕:“苏苏,你那父亲的话不可全信。”

二小姐点头表示理解:“那日天池边我也在场,再加上有降魔峰的事在先,我明白你的心情,也从未指望你能对他抱有什么好感。不过他毕竟是我父亲,总不至于害我。他甚至向爹爹提出要以魔髓换出我的邪骨,被爹爹断然拒绝,这才转而说起法咒的事。”

“谛冕说要换邪骨?”

“是啊。若非出于亲生骨肉之情,怎会不惜以身相替?”她不由自主偏移开目光,小声嗫嚅,“……也就我对你啦。”

后面这句主上大概没能听见,他仍在沉思,紧锁着眉头。

“好啦。”二小姐抬起纤纤玉指手动展平了主上的眉心,“况且还有爹爹在呢,你就别操心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若是真想补偿我……”

她倏然探身,在他全然未及反应的瞬间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睫:

“待邪骨事毕,靠近我不再有伤到你的危险之时……九旻小师弟,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那浅浅一吻一触即放,却有如万千花雨扑面而来,迷了双眼,乱了心神。

那日后来,我没管自己那串掉在地上没吃完的糖葫芦,悄悄拍掉屁股上的草屑先走了。

面前是水光潋滟山色涳濛,身后?

虚情薄情,动心真心,推远,惜别,放手,强求,沉默,回望……五百年了。

缱绻的仍缱绻,留恋的仍留恋。错便错了吧。

而我心中在意的,唯有主上心口那灭魂钉的旧伤,盖住了,是否就不会那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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