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
龙小蝶仔细拭擦着琴弦，昨日翩若提及琴音用于疗伤有助康复，她特意将每日练舞的时间推迟了半个时辰。
盖上遮尘布，抱起瑶琴准备启身去静心小筑，忽而耳畔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与记忆深处的有些微出入却又那么熟悉，满怀期待急急推门望去，一只有着翠黄相间羽毛的鸟儿正在枝头啼鸣，“翠羽黄莺！”小蝶惊喜的呼唤出声。
鸟儿似回应般高昂叫了几下，随即拍拍翅膀，往外飞去。小蝶提着琴，施展轻功一路跟至静心小筑的庭院。
“有劳了，翠羽黄莺。”鸟儿停在展昭的长指上，展昭手肘一低，鸟儿意会的落下，啄着丰盛的大餐。
“师兄，”龙小蝶娇俏的唤了一声，嗓音透着激悦，明显的心情甚佳。
刑风上前接过小蝶手中物甚，将之放置院落凉亭内的石桌，便识趣退下。
展昭长身直立，眉目含笑的等着小蝶。
龙小蝶踩着轻快的小碎步奔至展昭身旁，但见石几上摆着各式糕、饼、团、粽、花式甜点：粟糕、豆糕、枣糕、五香糕，糖蜜酥皮烧饼、金银炙焦牡丹饼、枣箍荷叶饼、松黄饼，山药元子、蒸糍、麻团、金铤裹蒸茭粽，桃穰酥、雪花酥、梅花脯、水晶角儿……每款一件，皆是她喜爱的吃食。唇角随之慢慢翘起，俏脸的笑意更浓了。这么多，每款尝一小口，怕也要撑着。
瞧着小女子明眸清亮，展昭温情的眼神里满满的宠溺，包裹住一只柔荑，拉着小蝶坐下，在她缓气之时、濯水净手，拈了块红豆糕递至她唇边，“小蝶，这是李四家分号的精心出品，粉糯香软，甜淡适宜，你尝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虽此豆非彼豆，展昭藉以表情衷，小蝶自是明其意。
龙小蝶就着展昭的喂食小口吃了起来。待擦拭完嘴角，即提出心中疑问，“师兄，翠羽黄莺…”她认出方才的鸟儿、并非二人当年的「翠羽黄莺」。
展昭点点头，眸光转向正津津有味啄食的鸟儿，“先前的翠羽黄莺已在嘉佑七年寿终正寝，我将之葬于我们经常练剑的大树下，再带回这只随我上任。”此类鸟儿寿命在八至十年，他捉得「翠羽黄莺」送给小蝶时、鸟儿才岁余，转眼「翠羽黄莺」已陪伴他们八年，流光容易把人抛，物事皆同。
【「“师兄，你看那些小鸟多美。”
“师妹，送给你。”
“师兄，不如给它起个名字。”」
翠羽黄莺见证了云雾山二人的青葱岁月。
榕树下青风紫霞碰撞的剑气寒霜，灵犀七绝收式，落叶翩翩，四目相望，脉脉盈盈；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朝夕相伴，相识相知，默契相成；年少之情，纯然无染，懵懂美好。
书房里对未来的畅想，他感念，“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她灵动地眨了眨明眸，带着几分娇俏与调皮，亦有对他的鼓励与坚信，“莫愁前路无知己，「江湖」谁人不识君。”后来展家三郎年少成名，「南侠」誉满江湖。
二人走在相遇翠羽黄莺的小桥上，她随口问道，“师兄，你是否想过，投身官场？”
他摇了摇头，“官场黑暗，宦海无情。”长指逗着她手中的鸟儿，清亮的眸里映着她，笑得惬意而洒脱，“我们习武之人，就如闲云野鹤，自来自去，仗剑平生，偶尔一管天下之事，才是快意人生！”说罢，青风出鞘，行云流水；小蝶放飞翠羽黄莺，一语双义，“紫霞伴青风！”两道飘逸的身影，心无旁骛舞动着快意的青春。
阳春三月，芳草鲜美，桃花生树，落英缤纷。树林中摘野果解馋，小溪畔捉鱼作羹汤。他喜她酿的酒，笑得认真，“宜言饮酒，与「卿」偕老！”她本摘叶吹曲，听得俏脸一红，羞得跑开；少女情怀，何尝不盼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悄悄绣二人结发的香囊，寓意「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他执她手，神正眸清，诚挚而坚定，“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翠羽黄莺…”龙小蝶喃道，眸里霎时添了许许伤感。
展昭回首，大掌覆上小手，予以无言的宽慰。
“那…”水灵的杏眸透着疑惑，她与新的翠羽黄莺素未谋面，它怎会认得她？
展昭换未沾糕点的手将龙小蝶被风扬起的几缕青丝捋至耳后，“我绘了你的丹青，就挂在书房里。”他常睹画思人，陪伴身侧的翠羽黄莺自然识得。多少夜，孤灯不明思难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可佳人如花隔云端！
“师兄…”龙小蝶眼眶泛红，琼鼻酸涩，相别的三年里，她何尝不是「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反作流泪泉」！多少回，日色s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瑶琴独奏相思曲，声声有意却难传，但随春风寄挂牵。
展昭自怀里掏出两人的结发香囊，轻轻抚触，柔情低喃，“至今三载闻余香。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相思黄叶落，白露湿青苔。”
一番恰如其境、分明夹着几分埋怨诉苦的触物感怀，情真意切，可谓恰到妙处。似在无声诘问，再次不辞而别，三载的寻觅与挂念，你要如何补偿我？
龙小蝶颇有深意瞅着展昭，转而盈盈一笑，“师兄心中所思，但说无妨！”她家师兄如此用心的一番抛砖引玉，以情动人，想来她非以身相许难报也！而况方才还吃人嘴软乎。
“小蝶，”展昭闻言喜滋滋地放回香囊，直奔主题，“我请上等的官媒，写我的庚帖送来侠义庄给少华兄，你看如何？”御书回报，事已办妥，只待黄道吉日，官媒便会将庚帖送至。在官媒上门之前，怎么也得给小蝶打个招呼，征得她同意。
“好！”龙小蝶爽快颔首，望向石几上他为她精心准备的吃食与二人的「定情鸟」翠羽黄莺，转眄流光，柔柔轻语，“师兄今日之美意，小蝶弹唱一曲以报。”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展昭心中的愉悦溢于言表，“寤寐求之！”许久没听小蝶的歌声琴音、他早已想念多时，定亲提上议程、她毫不犹豫的应允更让他开怀。
龙小蝶素手抚琴，婉转的旋律随灵动的纤指跃出，绵柔的歌声自轻启的樱唇流逸，惬心潜有情，念昔已依依，
“遥望天边，记恩恩怨怨/寒夜秋风、仿要沧海变桑田/
魂梦你视线，找一丝温暖/今天的眷恋，是今生的挂牵/
明日的变迁，怕触到怕遇见/随着飞花不理、冰冷还是暖/
承诺却未变，人生悲喜少不免/今天的我，结局仍在转/
路纵远、未计算，浪里滔滔不会倦/星光倚天边，愿天天月会圆/
话再见、梦去远，梦已苏醒撕片断/愿教青天给我继续怀缅/”
伴着悠扬的歌声与应景的词曲，少时设计相识、相救，云雾山相依、相恋、欲相守、却相离，法场重逢、物是人非、君臣之别，辽国营救圣驾、小木屋倾吐心声、树林里共效于飞，天牢内晓悟深情、挥剑自刎、恢复自由，望月亭不期而遇、结发、相许再分离，侠义庄的别后重聚……一幕幕划过两人脑海，眸光缠绕的瞳仁渐然红润。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纤手弹兮，红菱唱兮；他所思之，他所念之，情所牵之，心所系之。一曲唱罢，展昭已几度感慨，余音流露着几许激动，“小蝶，此曲…”料是出自小蝶之手，写的正是他们！
龙小蝶嫣然浅笑，倾吐着曲谱名更是自己的心声，“《今生情不变》。”这些年一点一点攒下对他的想念，寄于词曲，此心不变，此情不渝，此生不悔。
两人隔着短短的距离深情对望，彼此眸里湿意氤氲，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祈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脉脉此情何须诉，盈盈相视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邢风OS：吾非电灯泡，早已小透明；经略这一波狗粮，甜哭单身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