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玄玉捂着伤口，眼前已经有些模糊。

他脸色惨白，额前覆着细密薄汗。

方才拼命砍杀伥尸，现在体力接近耗尽。

卫玄玉闷哼一声，喉间涌上腥甜，最后直直吐了一大口鲜血。

洛汐宁一阵卧槽。

她急忙从储物袋里翻出回春丹，递到了卫玄玉嘴边：“你快把这个吃下去，还能吊着一口气，等出去后我找上阳长老，让他帮你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不管卫玄玉原本是怎样一位牛气哄哄的大佬，现在的他也只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一碰就碎。

这要真给他这副身体整出个什么毛病了，洛汐宁不好交差。

卫玄玉费力张嘴，吞下了丹药。

期间他的唇无意碰到了少女微凉莹润的指尖。

他的身子微僵，重新凝神，悄悄看向洛汐宁。

少女垂着眼，黑鸦般浓密微卷的长睫轻轻颤动，嫣红的唇瓣轻轻抿着，肌肤白皙透明，姝丽无双。

她的眼睛不是纯粹的黑，而是浅浅的茶色。

她眼型狭长，眼尾上挑，微微一眯眼就有无边媚意泄出。

不是刻意的媚，而是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媚。

此时，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只有漫不经心的慵懒。

常言道，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卫卫玄看得出来，洛汐宁根本不在乎他有没有受伤。

就好像根本不在乎他这个人一样。

卫玄玉这一切都不感到意外。

她对他所有的好都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即使教他剑法，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不论他做的好还是不好，她的眼中从来没有情绪。

像是施舍，她像在施舍他。

卫玄玉望着少女姣好的面容，心底却冷笑连连。

施舍又怎样，只要能达到目的，怎样他都无所谓。

他甚至漫不经心的想，既然他这位洛师姐这么喜欢施舍人，那一定要一直施舍他才好。

有谁会嫌弃送到手上的资源呢？

见卫玄玉脸色渐渐恢复红润，洛汐宁道：“你还能走吗？还是你需要再休息一会儿，补充体力？”

卫玄玉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被看的有些发毛，洛汐宁起身，讪讪道：“既然你还没恢复，那我就先走了，你周围有防御，就先在这里休息，等我忙完就回来接……”

一道喑哑的声音响起。

“洛师姐又要丢下我吗？”

洛汐宁一僵，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卫玄玉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愕然。

他垂眸，自嘲一声：“难道不是吗？之前在苍衡宗山脚，你说下次来看我，我足足等了你大半个月你才来，你明明可以折只纸鹤告诉我你有事，很久都不能来，可是你没有。”

他偏过头，似是不愿再看她：“洛师姐，你是这十五年来唯一一个还愿意对我好的人，我知道我不该奢求更多的，但我还是忍不住……”

卫玄玉忽然转过头，直直的望着洛汐宁，眼中是执拗与哀求：“洛师姐，能不能别丢下我？”

洛汐宁轻抿着唇瓣，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

对于一个久居泥潭的人来说，岸边突然出现的芦苇就像是一棵救命稻草，是无论如何也要抓住的存在。

可本就一片荒芜的沼泽，又怎么会出现救人上岸的芦苇呢？

不过是饮鸠止渴，陷入无尽的深渊而已。

洛汐宁长叹一声：“好吧，那你要跟紧我啊。”

她收回了罩在卫玄玉身上的金钟罩，拿出了飞行法器五彩祥云。

顾名思义，这个飞行发现还真是五彩的，站在上面还有种软绵绵的触感，仿佛置身于一片柔软的云朵中。

多亏大师兄的友情赞助，否则她就只能让卫玄玉站在斩星剑上了，而那样对尚未学习御剑飞行的卫玄玉来说很危险。

五彩祥云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放大或缩小，而且还兼具防御功能，卫玄玉坐在上面休息是最合适不过的。

有她操控法器，卫玄玉安全的很。

洛汐宁努了努嘴：“喏，上去吧。”

卫玄玉没有犹豫，走上了祥云。

见卫玄玉上了祥云，洛汐宁便也跟着上去了。

她让卫玄玉坐着，她则召出穿云弓，用神识仔细搜索魔族的动向，如果遇见试炼的弟子，就指挥他们赶去与温莞集合。

卫玄玉微微仰头，少女面容沉静，眼底满是肃穆与清冷，她不断幻化出灵箭，眼眨也不眨的杀死了一个又一个魔族。

她很强。

这是卫玄玉脑子里冒出的唯一想法。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少女嫣红娇艳的唇瓣上。

她的唇形十分漂亮，唇角微微上挑，魅惑天成。

只是她的唇很薄，更为她增添了一丝清冷之意。

卫玄玉想起很久之前，他曾在别人那听过的一句话。

唇薄之人，既多情，又无情。

彼时的他尚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如今的他也不明白。

洛汐宁正忙着收拾这些残余的魔族，根本没空去管卫玄玉在想什么，她还自顾不暇。

等确认整个秘境中没有魔族残余了，洛汐宁才赶回来温莞那，她语气还算平静，只是呼吸略微急促。

“秘境中的伪魔已经由我尽数消灭，现在异动消失，你们可以继续完成试炼了。”

忙碌了大半天的洛汐宁这会儿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她只感觉自己快累成了狗，说不定还能得道成仙。

躺在祥云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洛汐宁才恢复过来。

她本以为卫玄玉会休息好后就离开，继续进行试炼，但他没有，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洛汐宁感到一阵莫名：“你看我做什么？你不用去试炼吗？”

既然沈延雪都说了，若卫玄玉能在这次试炼中取得第一的名次，便收他为徒，那卫玄玉就是真的必须拿第一。

天赋是一回事，能力又是另一回事。

空有天赋却无能力，在修真路上走不长远。

“洛师姐可以和我一起吗？”卫玄玉缓声道。

洛汐宁挑眉，先前还说要靠自己，这会儿知道抱大腿的重要性了？

她的表情太明显，卫玄玉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他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他只是安静的看着洛汐宁。

他那双清亮透彻的眸中隐隐带着倔强，洛汐宁到嘴边义正言辞的拒绝硬生生拐了个弯，最后吐出一个“好”字。

本来不用他同意，她也会偷偷在暗处跟着他的。

见她答应，卫玄玉微微弯了弯唇，眼里却并无笑意。

带上她，再遇上那些想坑害他的所谓同门弟子们，也不必像方才一般如待宰羔羊，任人欺辱，毫无还手之力。

再想对他动手，怕是要好好掂量自己，惹不惹得起掌门座下亲传三弟子了。

卫玄玉不介意应对试炼过程中遇见的妖物，但这不代表他愿意浪费时间去应付这些喜欢蹦哒的杂碎。

很快，洛汐宁就发现了，卫玄玉的运气似乎格外的差。

虽说他找草药的能力很强，但无奈每次都能碰上正处于清醒状态的守护妖兽。

“这是三头蛇牙齿，可分泌剧毒，”洛汐宁扶额叹气，“你注意点，别被它给咬到了。”

为了防止被波及，洛汐宁特意掐了个诀。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她朝卫玄玉挥了挥手，眼神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笑盈盈的，衬得她一张艳若桃李的小脸显得愈发明艳动人。

“卫玄玉，你要实在撑不住了就叫我啊，小师姐我还是很乐意给你开后门，帮你一把的。”

不远处的卫玄玉忍着身上的疼痛和喉间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腥甜，紧紧盯着面前的庞然大物，面色冷凝。

他握着不大趁手的木剑，不断与三头一尾的怪物周旋着，试图找机会一剑斩断这怪物的七寸。

三头蛇是厉害，但它本质上是蛇，弱点一定在七寸。

洛汐宁看着上窜下跳，愣是连衣角都没被三头蛇碰到的卫玄玉，暗暗惊叹。

这少年可真够丝滑的。

虽然不占优势，却也没落下风。

就是一直这么蹦下去，他的体力迟早得被耗完。

而且他身上还有伤，不宜再这么频繁的乱动了。

洛汐宁瞅了瞅卫玄玉，发现他脸色苍白，额上冒着汗，就连鬓角都被打湿了。

他撑不了多久的。

洛汐宁收起看好戏的表情，沉声道：“这三头蛇灵活的很，知道你想断它七寸，所以它与你周旋，想借此耗空你的体力，你别再把重点放在它七寸上了，攻它眼睛，它与普通蛇类不同，眼睛可视百米之外的事物，把它眼睛弄瞎，它自然就没了方向，也好断七寸，这三头蛇的嗅觉不灵敏。”

卫玄玉没有看她，只是脚下步伐又快了几分，他漠然看着三头蛇，举起木剑对着三头蛇的七寸猛地劈了下去。

见他朝三头蛇的七寸攻去，洛汐宁轻笑一声。

“声东击西，不错嘛。”

感知到危险，三头蛇立刻摆尾，躲开了那一剑。

同时，它的眼睛也彻底暴露在了卫玄玉面前。

卫玄玉瞳孔微缩，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就是现在。

他的手腕动了动，迅速转换方向，毫不犹豫地刺向三头蛇的双眼，狠狠挥了下去。

一道血光闪过，顷刻间卫玄玉的脸颊沾上了殷红的鲜血。

三头蛇痛得长啸一声，蛇尾猛烈撞击地面，激起层层灰尘。

又是一道剑光闪过，三头蛇彻底倒在了地上。

它已经从七寸处被劈成了两段。

在看卫玄玉时，他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衣已经变成了血衣。

卫玄玉收回剑，用衣袖随意抹了抹脸上的血迹。

洛汐宁轻轻抿唇，她刚才看到卫玄玉满脸鲜血的模样，是有过一瞬间心悸的。

那时他眼中刺骨的寒意未消，加之那张半天使半恶魔的脸上又沾满鲜血，看着着实十分恐怖。

要不是知道卫玄玉的真实身份是神，就是说他这样像个满手血腥的魔，估计也没人会反驳她。

卫玄玉没有错过洛汐宁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

他弯了弯眸，声音不急不缓：“洛师姐，很可怕吗？”

他在笑，可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洛汐宁心道你可别笑了，笑起来就更恐怖了。

活像要吃小孩似的。

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洛汐宁撤掉防护阵法，朝卫玄玉露出一个笑：“你说什么呢，谁怕了，？你可别乱说啊！”

她努努嘴，：“三头蛇都死了，紫珠草就在这石洞里，你还不赶紧去摘呀？”

她睁大眼睛，故作淡定地与卫玄玉对视着。

卫玄玉沉默地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才蓦然笑起来：“师姐说的对，是要尽快摘了。”

他收回视线，抬步朝三头蛇身后的石洞走去。

洛汐宁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松气的那刻，卫玄玉微微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