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机舱里有点闷，也有点热，顾星河的声音就显得瓮里瓮气。
“原先的时候，我确实觉得靠着我这么个Alpha，能把我们一家人都护住，”顾星河摇摇头，“我入伍的时候我爱人还没有分化，我没办法标记她。
钟早眨了眨眼，安静的看着顾星河。
“你知道旧帝国的嘛，只认生理标记，结果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抓到军营挂在墙上，成了……”
“对不起。”钟早叹了口气，她宁愿接受石刑，都不想做公用Omega。
“我没能力为她求来特赦，秦朗那个狗日的，我的长官说，所有的Omega都是秦朗的私产，根本不可能特赦给下属。”
顾星河说起这些的时候，出人意料看起来非常平静。
“没有偷偷救他出来吗？两个人一起跑什么的？”钟早也是后来才知道，帝国有很多人都会举家偷渡联盟的。
“我不是人，还没等找到办法，我就易感期失控了。”
顾星河苦笑着抹了把脸，不知道是擦汗还是泪。“我当时差一点点就陷入癫狂，只好找了个最契合的公用Omega。”
“怎么会！”钟早惊呼，“你们不是会统一派发抑制剂吗？”
“狗屁的抑制剂！那帮贵族都贪成什么样子了，拿到手里的也就一半，只能少少的用一点，让人不发狂撕咬，剩下的事就全都交给公用Omega。”
他粗糙的手在空中握成拳头挥舞着，虎口上的伤口鲜血不断溢出。
“你知道的吧，我们根本就看不见里面的人是谁，他们被安排服用了药剂，也闻不出味道。”
“当时我一边……一边还想着，如果我不告诉她，她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哪想得到，最契合我的那个Omega就是她……”
“后来呢？”
“后来，有个人抑制剂不够用发了狂，把玻璃撞碎了……她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她，当晚她自杀了。”
“……”
一时无言，钟早过了许久，才拍了拍顾星河的肩膀。
“我难受得心肝疼，喏，你看我这头发。还是我那上司给了我条偷渡的路线。等到了联盟，我也想明白了。Alpha也好，Omega也罢，还是谁都别欺负谁比较好，谁又能保证自己的家人都是Alpha？”
钟早听得眼眶发酸，落下泪来。
“行了，你个小Omega，瞅瞅你那唧唧歪歪那小鸡崽子样，把这个吃了好好休整，对面的下一波进攻马上就要来了。”
顾星河抬手拿了个罐头递给钟早。
“砰——”
巨大的黑影从空中略过扔下几枚炮弹。
顾星河伸手把钟早按在屏障后，“妈的，空中封锁真恶心人，我们掩护一点都没有！吃大亏！”
“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想改造一下那架运输机。”钟早脑瓜子震得嗡嗡作响，忽然不经思考的蹦出了一句话。
……
按理来说，运输机改造成战斗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于机械师和重型飞艇操作师钟早来说，也不算全然没可能。
“思路很简单，飞在天上的能打出炮弹消灭敌人的，就是战斗飞艇。”钟早拍了拍新型电磁炮。
“你这个小姑娘，净瞎说，飞艇重要的是灵活。”
一个老兵听了钟早的话，举手发表意见，这个小钟炮打的准，就是爱异想天开。
“可是如果他的飞艇射程小于我们的射程……”
“那就是单方面殴打了！”顾星河倒是有点期待钟早给他个惊喜。
不过当他看着钟早把自己带来的那艘运输飞艇和缴获的两艘战斗飞艇拼成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的时候，内心还是很忐忑的。
这玩意儿真能行吗？
“我试试。”钟早不敢打保票，被击落不过也就是一条命罢了。
当这艘怪飞艇带着钟早的机械臂，操控脑，还有几十枚炮弹高高飞上天空时，钟早忽然觉得灵魂很自由。
侦查到联盟的飞艇在夜幕中盘旋，敌人放出了一个阵列四艘飞艇。
“砰！”
钟早的怪飞艇刚一发射完炮弹，就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和速度向后撤去，远远看上去，就好像炮弹和飞艇相互弹开了一样。
“轰——”
仅能用于地面的电子重型电磁弹被安装在飞运输艇上，精准的击落了对面的一艘飞艇。
飞艇炸开了花，钟早点点头，这简直像绽放的烟火一样美丽。
另外三艘飞艇似是在发怒，紧紧跟了上来，哪成想根本追不上钟早的怪飞艇。
“真怕你们不跟啊！”
钟早看着屏幕中渐渐被抛下的红点，知道他们追不上还放缓了速度，等了等他们。
战斗飞艇为了保持轻便一般都会压缩发动机空间，哪能达到运输飞艇强劲的动力呢？
“30.8，30.6，30.4！”钟早瞄准之后发出炮弹，然后猛的去用机械臂拉扯摇杆，像一发炮弹一样弹向更高的天空。
机械之所以是机械，是因为它可以达到人类无法达到的力量和速度。
下方三朵烟花齐齐绽放，钟早满意的笑了一下。
忽然间，她看到了敌方营地中心飘荡着的闪耀荆棘花王旗。
秦朗，原来你也在这里。
够不到。
钟早尝试了几次降低高度抛射炮弹，都没能准确准确击中标识点，就被紧随而至的飞艇逼着跑路了。
飞得太低或者跑得太慢，就会被敌方的飞艇威胁。
“狗日的秦朗！”
顾星河听到这一情报语气激动。
“怪我，我以为可以炸到他的，这下打草惊蛇了，前面三炮都没打准，他应该已经转移了。”钟早和顾星河汇报的时候满脸懊恼。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保证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顾星河笑得牙不见眼，这也够了，还要怎样？
不过秦朗出现在创世城这件事，还是要上报。
“你怎么不去研究所开发新飞艇呢？”
“因为机械师本身就更注重实操，并且这个作战方式目前来看是不可复制的。”钟早指了指机械臂，Alpha没必要像她一样用机械臂。
“好叭…”顾星河满脸失望。
今夜比顾星河更失望的，恐怕就是在一波轰炸中被震到灰头土脸的秦朗。
“到底是什么鸟东西？”
“属下尚未查明。”秘书长双腿打颤。
“先不管，反正只有一艘，创世城加大火力。”秦朗接过秘书递给他的手帕擦了下脸上的灰。
如果不是男爵谎报军情邀功，让他过来观战，创世城还说不好真就被联盟突围了，这些贵族果然还是不成器。
“我之前准备好的那几个特殊营训练得怎么样了？”秦朗把脏手帕扔回秘书怀里。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
……
在猛烈的的炮火压制下，战斗减员是非常快的，建制不断被打散重组，仅仅半个月，顾星河就从支队长升任成了营长。
联盟的物资和人力在空中封锁下很难运过来。上一次成功的运输，还是在上一次——钟早开运输机的那次。
“真神会指引我们上天堂！”
协约士兵驾驶着被炸的只剩半截的破旧卡车用尽全力向营地冲过来。
“哐！”卡车撞在城门上，留下松动的碎石块。
“顾星河，对面的人就像不要命一样，再这样下去，就要被撞穿了！”
守城的士兵怒吼着，战斗声过大，旁边的钟早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清，“不过我们抓到了一个活的！”
“我去看看。”钟早冲顾星河打了个手势，滑下城墙。
“我，我不要当敢死队！”半大少年满脸血迹，崩溃着哀嚎，“不然你们处决我吧？你们会处决我的对吧！”
“啪”
钟早用机械臂精准抽了他一个巴掌，少年被打的愣住，忽然噤声。
“你冷静点，联盟从不杀俘虏。”
“如果炸不开城墙，那么回去也会被最高指挥官处决。”少年低低呜咽，“你们还是杀了我吧，如果被俘，我的妈妈也会被杀死的。”
钟早摸了摸少年渗血的脑袋，毛茸茸的头发粘成一片，叹了口气，“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联盟，他们会以为你死了。”
“你们联盟保护不了我的！我的哥哥就是在圣城圣战中被俘的，他都在后方医院了，还是被击杀了呜呜呜……”
“是去年一月，在圣城？”
“嗯，英明神武的陛下出奇制胜，软弱的敌人……”
钟早递给少年一瓶水，“仔细讲讲。”
……
“秦朗不在乎他人的性命，他在乎的，是珍贵的武器资源。”
钟早瞄准空中的飞艇，“我来试试。”
“战争，本来就是攻击对方最脆弱的地方，联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这就是我们永远不会改变并为之自豪的弱点。”
“嗯。”钟早扯下摇杆，出的飞艇坠落时，尾部带了一串黑黑的浓烟。
“好样的！”顾星河笑眯眯，近战炮的射程太短，他够不着，可是钟早能啊。
“你看。”钟早指了下坠落的飞艇，“他们的新式飞艇总是在坠落的时候往左偏，即便击中正中也是这样。”
“那就说明一定是左翼有什么部件导致左右两边的质量不同！”顾星河不傻，立刻反应过来。
“对，我已经测试过几次。”钟早点点头。
“但是没啥用啊，我们也没办法偷过来研究，打下来就是我们赢！坚持一下！联盟的援军很快就到了，天就快亮了，黎明即将到来！”
“如果能有残骸给我看一下就好了。”
顾星河拍了拍身上的土，“行啊，我帮你留意！”
他向前匍匐了几米，架炮，发射，果断打掉了正要冲过来的敢死队。
“他们不是自愿的……”
“是敌人，就不分自愿不自愿。”
“砰！”
一连串的撞击带来尘土飞扬，钟早忽然感觉脚下如地震一般低低颤抖嗡鸣。
“撤退！城墙要塌了！”星河大喊，却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