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游戏官方。

谢岐郁闷了。

虽然说出来会让人觉得他很屑吧，但他的第一反应还真的是“我那么大一只荧惑呢？还我”。

智能管家则再次检测到他的情绪过低，不过，它也学习了经验，知道他不需要心理干预，便只是给他倒了一杯热咖啡。

心态麻木地喝掉极其难喝的咖啡之后，谢岐的舌头也麻木了。

“有没有人工客服？”

他想了想，决定碰碰运气。

这么问完以后，居然真的有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来了：“没有人工客服，但是有人工智能客服，请问需要吗？”

人工智能客服就人工智能吧。反正有客服就好。

这样想着，谢岐尝试向它反馈问题：

“你们这个游戏是不是有点问题，为什么更新以后把我号也还原成新号了？”

【已核实，无错。】

“不可能，你们肯定是有BUG，能不能把我以前的号找回来？”

【已核实，无错，不能。】

“我现在的号是什么号？”

【1级新号。】

“我原来的号都满级了，你说是不是……”

【已核实，无错，不能，无法找回。】

谢岐气笑了。

“你真厉害。”

【谢谢。】

“没有在夸你。”

【感谢您的反馈，您有一份新人礼包可以领取，请问是否确认？】

“确认。”

生气归生气，免费送的东西却是不可能不要的。

【您的“新版本福利”已领取，包括以下内容：抽卡券×700，武器培养材料包（大型）×20，角色培养材料包（大型）×50，金币礼包（大型）×12。】

看起来很丰厚。

但谢岐已经见识世面了。这点补偿和自己之前囤下来的东西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打开了仓库，更觉得悲伤：仓库现在可谓是无比敞亮，一共就只有两排道具，贫穷至极，让很久没有玩过新手号的谢岐很是伤感。

在这破游戏名为“更新”，实则是把他的号给删掉之前，他可是靠肝力囤下了满满几屏的道具。

【游戏更新以后，除金币等货币类道具以外，其余都可以带出游戏，在现实中使用。】

“真的？”

谢岐盯着道具栏中的［武器—基础枪械］看，突然，他感到床边一塌陷，似乎突然多出来了什么重物。

“……是真的。”

他拿起枪，对准墙壁射击。

“请勿在宿舍内进行危险行为！”

子弹被力场护盾挡住，墙壁毫无损失，智能管家疯了一样地不停警告他。

“放心吧，下次不会这么做了。”

谢岐在智能管家的警告声中叹气。

之后，他又试了试把自己的杯子装进背包，同样可行。

确认客服所说的没错以后，谢岐第一个打开的就是卡池。

再怎么说，《末日之翼》毕竟是一款抽卡游戏，他最关心的自然也是游戏卡池了。

如果更新后把卡池也给砍了，那就意味着他能获取资源的地方又少了一块。

“去除角色抽取，替换为［虚拟机］和［身份碎片］？”

谢岐读着新卡池的描述性文字，脸上的表情逐渐从茫然过渡到不敢置信，再从不敢置信过渡到扭曲。

——虽然不知道“身份碎片”是什么，但他能看明白，原本还有可能抽到整个角色，现在再抽，就只能抽出来碎片了。

什么破烂毒卡池？

他盯着“好消息！重大更新，优化卡池环境，增加实用性！”的加粗标题，再一次产生了摔终端的冲动。

“不行，冷静……一定要冷静，至少还有东西，不是吗？”

谢岐试图说（欺）服（骗）自己。

“算了，先来十连试试。”

他简单地看了一下，版本更新赠送给他的抽卡券大概够100抽了。看着抽卡券，他有点手痒了。

“［身份碎片］×3，其他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培养材料……还不错？

作为一名非酋，谢岐觉得对他来说这一轮已经是非常欧了。

根据概率判断，现在卡池中，虚拟机应该是最珍贵的，之后就是S级和A级的身份碎片。

新的规则似乎有些复杂，但梳理之后，其实还算简单，以他现有的三个碎片为例：

【名称：切茜娅·残影（3/20）

等级：A级

特殊技能：攻击+7%，攻速+4.12%

描述：协奏者并非所谓的辅佐者，你应该尝试掌控人心。协奏“残影”角色后，你将得知连切茜娅本人都不知道的秘辛。解锁《切茜娅档案1》】

与其说“身份碎片”是角色，不如说这是一种新的武器装备。

按照游戏所说，只要攒够碎片，解锁对应身份，例如“残影”，并将其装备到角色切茜娅的身上，就可以提高现实中切茜娅本人的能力。

“再来几轮？”

基础池中只有切茜娅、华霰和露可三个角色的图纸，但他反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即使能抽到一整只荧惑，他现在也不能将手中资源投到那上面去。

他肯定会策反荧惑的。

但不是现在。

现实不比游戏，他又不是真的游戏主角，不可能什么角色都能调动。根据他的猜测，自己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和其他小队接触了，更别提调用其他小队的人员。

谢岐也不是什么无私的人。

这样的话，与做无名英雄帮其他队伍增强自己，不如赶紧提升自身的实力，获得更多的权限，包括调用其他队伍的权限。

——谢岐可没有放弃使用其他“角色”的打算。

他很快就抽了六轮十连，攒够了一整只［切茜娅·残影］、半只［华霰·晨霜］和［露可·花朝］的一枚碎片。

“感觉好像比以前欧了一点？”

谢岐自欺欺人的想着。

他自动忽略了还有级别更高的S级图纸、而他抽到的全都是A级的事实。

抽完卡以后，他倒是能够理性地看待卡池改动了：

“确实，既然这些角色都是真实存在的，而游戏里的东西又能够出现在现实中的话，那如果还能抽取角色就不合理了。……总不能凭空出现很多一样的大活人吧？”

就在他沉迷抽卡、准备再来一轮的时候，柔和的音乐声响起，对面的墙上亮起来了提示：

“您的休息时间已到，请保持充足的睡眠。”

“知道了。”

谢岐头一次不想这么早就入睡。

“商量一下，我以后缩短一下睡眠时间，怎么样？”他对智能管家说。

“可是您曾经说过，您需要比其他人更多的睡眠，才能保持精力？”

管家系统人性化地质疑道。

“……那算了，不必了。”谢岐懒得再和ai掰扯了。

“该死的研发部门，怎么把系统设计的这么变态？”

“感谢您的夸奖。”

智能管家听不懂话似的回答道。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他现在也没有抽卡的心思了。

打开角色栏，谢岐看着已解锁的角色切茜娅，思考着是否现在就要装备上［残影］？

最终，他还是没有点下确认。

如果现在就装备上的话，切茜娅的能力固然会得到强化，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强。而这样的话，对他就没有用处了。

他不需要同伴，不需要朋友，他所需要的只有忠诚。

不会离去的忠诚，永远不会背叛的忠诚，无条件信任他追随他的忠诚……

谢岐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向后倒去，倒在了并不柔软的床铺上，陷入了沉睡。

他要活下去。

·

“要活下去。”

“必须要活下去……无论如何。”

醒醒，再不出来就只能死在里面了！

“我要去找到……旧时代同盟的驻扎点，我要……留在那里。”

无论要付出什么，无论以何种方式。

强烈的、近乎变成执念的东西支撑着他睁开了眼睛，支撑着他从温暖的营养液舱中爬了出来，最终因四肢暂时的无力而跌坐在地上。

他没有想着起身，而是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这似乎是一架坠毁的飞船。

飞船？那是什么东西？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还没有完全从休眠中苏醒过来，而这也很快得到了印证：

休眠？什么又是休眠？

黑发绿眼的年轻男子怔怔地注视着休眠舱的玻璃舱门，在上面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影子。

我是一个人。他想。

随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他还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笑话的好笑之处，但他还是笑了起来：

我是一个人，不是一条狗，也不是一只虫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肚子疼，却还是无法停下来。

狂笑声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他意识到一件事：

人是要穿衣服的，而他从舱中出来以后，一直是光裸的，蓝绿色的营养液顺着他的发丝和体表流淌，最终落在了地上。

我该找一件衣服。他想。

幸运的是，不远处的桌子上就有一整套衣服和浴巾，他走了过去，擦干身上的营养液，换上衣服。

而他的脑子也正在逐渐变得清醒了起来，种种属于“人”的常识开始回涌。现在，他理解“我是人不是别的什么”的意思，却不再觉得这个笑话好笑了。

他感受到这套衣服胸前的口袋处似乎塞着什么，掏出来一看，是一张金属卡片，上面只刻着“谢岐”二字。

我是谢岐。

没有疑惑，他在一瞬间确认了这点。

我是谢岐，我要活下去，我要留在旧时代同盟。

现在，立刻，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他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而他虽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有什么过往，却感觉对这架飞船熟悉了起来。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面全身镜，仔细端详起其中的人影：

略长的黑色头发，尤其是发尾卷曲得厉害；翠绿色的眼睛；一张很年轻的脸，眉目深邃、鼻梁高挺、皮肤光滑细腻，左眼下有着青色的数字编号“002”。

002，这是我的编号吗？我不会还认识一个代号007的特工吧？

等等，特工是什么来着，为什么007会和特工有关？

很快，随着危机感的高涨，他无瑕去顾及什么特工了。他——谢岐，已经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编号究竟意味着什么了，也意识到自己绝不可能顶着这个编号进入同盟基地了。

他甚至不应该顶着这个编号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因为它会告诉所有人，他是一个克隆人。

谢岐零散的“常识”告诉他，有编号的克隆人和普通的克隆人不一样。这意味着他是因为某些目的而诞生的消耗品，意味着他不会被当成一个人一样对待。

他最好在有人发现自己之前，抓紧时间去除掉这个编号。如果有人看见了，那他应该把那人处理掉。

他暂时不想处理掉任何人，所以他应该去掉这个编号。

谢岐在飞船中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安全去除标记的东西。

“看来，这艘飞船也不愿意给予太多帮助呢。”

他认为自己应该感到苦涩，可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有安全的工具，他只好找点不那么安全的。谢岐很快就相中了飞船上一块锋利的金属，应该是坠毁时被撞断的，正好有小臂长，拿起来像拿刀一样方便。表面干净没有锈蚀，刚在火里过了一遍，应该不会造成感染。

他哼唱着不知名的旋律，拿着这块锋利的金属，站在了镜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