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享受此刻的春光。
白羿坐在隔壁邻居乔花家的小板凳上,觉得赵翎的说法有误,因为乔花和温湉是酿酒了,但什么活都不让他碰,反而一个劲的灌给他喝。
也好,她们玩的开心,他喝的也开心。
乡村野酒,最是滋味无穷。
是这样的,温湉见赵翎回屋后久久没有动静,想必是出了什么事,她一个外人,不敢多问,也不敢多想。
但与乔花约定的时间渐渐逼近,她只能既好奇又焦灼的在赵翎门外来回踱步。
望着紧闭的大门,有些兴奋怎么回事?
外面怎么听不到里面一点声音?
里面会发生些什么呢?
......
正当她犹豫踌躇之时,门忽然“咣当”一声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世子,一身黑服,脸色肃然,眉目冷淡,与昨天青衫道服相比,少了飘逸出尘,多了几分身为人臣的威压不可僭越。
深沉目光下,叫人不敢直视。
诶!果然,案牍劳形,还是无事一身轻啊。
呃...温湉目光不自觉躲闪,蹿到了与赵翎截然相反的,闲坐在一旁、面前摊着本书册却懒懒发呆的白羿身上。
他身为一个护卫,赵翎身为一个主子,现在竟反而主子来开门,仆人闲散无事的呆在一旁发呆了。
而且白衣若雪,阳光金灿灿打在他衣服之上,好似雪山见日、光耀无比,哪里一点像仆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豪门贵族从小捧在手里养着的小公子呢。
太...太不像话了!温湉嘴角泛出些许笑意。
她还记得昨日雨夜第一次见到白羿的场景呢,黑夜无明,如注的暴雨打在他身上,全身湿透,袍角沾满了泥泞,衣袖还在不停滴水,他却像没感觉一样,金冠无碍,两眼锐光无比,似闪电般明亮,好像拼了命要守护什么东西的小狼。
现在怎么...怎么却...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了?
“白羿?”赵翎见温湉的样子像是在找他,便扭头喊了一声。
“嗯。”白羿立马就答应了。
白羿首先看赵翎,一脸单纯,眼神澄澈若久在密林中的小鹿,不谙世事却带了无比多的真诚与善意,全然不怕被人类世界中伤。虽然带了些闷闷不乐。
他顺着赵翎的目光往下,才看到了早早站那好大一块的温湉。
“去不去...酿酒?”在一下子忽然就变得没有那么真诚和善意的白羿的目光下,温湉只好顺坡子下驴,试探中略带点尴尬的问道。
“哦,去的。”白羿垂敛了下目光,接而回答道。
赵翎这边都已经做好“不仅迟迟不答应叫人空等而且最终还拒绝人”不好局面的妥善善后准备了,没想到白羿突然调转了话头,出乎意料的答应了。
温湉看到赵翎在听到这句话后立马调转过了头,意外地看向了白羿。
白羿面部神情空白了几秒,随即抬眼,肯定的看向了温湉,坚定的说道:“去的。”
赵翎这时也转过头来,看着她。
温湉:“......?”
赵翎眨了下眼睛,似是有点无奈,似是也有点没反应过来,懵懵的,最终眼神温和的看了温湉一眼,回转过身去,语气没有什么波澜的对白羿说了一句:“玩得开心。”
乔花小院内
相比起温湉院内的花花草草,乔花院内可就要丰富的多,首先从结构来说,植株有高有低,有果树灌木也有桑榆乔木,错落有致,排列其间。
其次,从颜色上来说,阳春三月,春光明媚,院子里一片绿,碧翠交杂,点点花苞自叶尖探头出来,尤为可爱。
望着这片绿景,白羿想到了远在帝京同样也有这么一个人,这么爱摆弄花花草草,她们若是见面,定能聊上一宿。
想罢,悠悠哉哉拿起小桌上的一壶酒,闲闲喝下。
“怎么样?”乔花是个爽朗的姑娘,见到生人也不害羞、也不拘谨,大大方方,两个人很自然就聊了起来。
“有点涩。”白羿如实说道,说完给乔花也倒了一杯,本着严谨的酒匠精神,一脸正经的对乔花说:“你也尝尝。”
乔花望着他笑了,她本来在干活,袖子撸到胳膊肘,额头现出了些香汗,无意中看到白羿行云流水一番动作,便不自觉停了下来,说了句话。
现在也没着急回应,反而回头看了看温湉,温湉收到目光瞥了眼白羿,与乔花相视一笑。
“给我也倒一杯呗。”温湉卸下了手里的活,对白羿说道。
白羿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酒不适合解渴啊,但他还是听话的给温湉倒了。
“诶呀,确实有点。”温湉喝完后,皱着张被酸成一团的脸说道。
“嗯...”乔花点头应和道。
白羿默默的将旁边一壶不涩酸甜的果酒推到桌子中间。
两姑娘正热火朝天的在讨论“放什么合适”、“不放什么好一点”,没注意到白羿的动作,只觉一眨眼间,桌子上多了一个小酒罐。
她们正好渴了,捞起来便各自倒了一杯。
“诶,最近南垣那边来了个画舫,你知道吗?”干完了吃喝,她们便开始说起了玩乐。
“知道,火热的都没边了,听说那画舫特别漂亮,里边能传来世上最动听的琴声。”
琴声?画舫?白羿竖起了耳朵,他想起了他的一位江湖朋友。
“嗯,我听我哥说,里面弹琴的是位女子,莞尔一面,千金难买。”乔花说。
“怎么的?他见到了?”一说起乔花这哥哥,温湉便觉逗趣的笑了。
“没有,怎么可能?!他就一傻白书生,无功无名,万丈高楼还得先平地起呢!那么多王子皇孙,怎么就先轮得找他?”一说起哥哥,乔花满脸的嫌弃。
“哈哈”温湉不厚道的笑了两声。
这不怪乔花变脸,只因这哥哥实在奇,特立独行,爱吹牛/逼,别人想也不敢想的,他吹得飞起,毕竟吹牛不费银子,但别人做也不敢做的,他倒也成功了。
“既然那么多人求见也见不成,倒不如我们也去趟南垣?凑凑热闹,正好好久没去了。”温湉说。
“好呀,正好我也想念九曲十八巷一家炙肉店的炙肉了。”
“那地方还临着河呢,正好,先让你哥订个座,餐前餐后都好溜到岸边听琴。”
“我觉得可以,诶,你去不去?”乔花爽快答应,工具人乔里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接着对白羿说。
白羿当然是肯定不会去的。
正但他准备严词拒绝时,门“咚咚”一声被敲响了。
“是乔里?”温湉说。
“不是,肯定不会,他哪次不把门敲得叮呤哐啷响?”乔花说着,起身去开门。
“你去吗?”温湉“嗯”了一声,接着询问白羿。
白羿应声重新抬头,却不想门边传来乔花迟疑的一声“你是?”
他心里一阵仓皇,扭头,果然看见被案牍埋的头都看不见、饭都吃不上的赵翎。
小白两眼一亮,立时要起身迎接,反正不管他要干什么,只要他来,白羿都愿意跟他走,门外的赵翎却淡淡收回了目光,低着头温和的对乔花说了几句。
几句话后乔花便笑靥全开,侧身绕开了道,让赵翎进去。
“来啦?”温湉作为他们的主人,对客人说道。
赵翎低低应了一声,走到白羿身边,也没坐下来,就站在他身边,与温湉和乔花他们说话。
白羿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现在他突然绕道自己身后,他便扭头过去看他。
“刚刚听你们聊天?”听温湉说了些酿酒的事,他方才开口,手放到了白羿的肩上,暗暗抓紧了些,不动声色问道:“去哪儿?”
白羿莫名有些不安。
“啊...”温湉看了看白羿,又看了看赵翎,最终回答道:“去南垣,去玩,去吗?”
赵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手指却轻轻抬起,点了点白羿的肩,示意他回答。
白羿被他点的心里痒痒的,有点不好意思,又不忍心放弃这次和他接触的机会,虽然心里有些害怕、惴惴不安,但喜滋滋的:“不去了。”
“哦。”温湉顺着他们的话,僵硬应道。
“刚刚听你们说南垣的九曲十八巷的炙肉很好吃?”白羿开心起来,给她和自己又倒了一杯的果酒。
“是啊,好吃。”乔花也过来了。
“哪家店最好吃?”
“星星阁。”
“星星阁?”这名字好奇怪,白羿心里想道。
“嗯,星星阁。”乔花肯定说道,“就在曲江边上,探头出去就能看见江面夜景。”
“哦,好。”
......
傍晚走在路上,晚夏弥漫了天,白羿跟在赵翎身边,现下没有了众人的喧嚣,屋檐院小,很是安静。
还有晚风。
白羿跟在他身边,一阵和煦的风吹过来,舒服的他眯起了眼。
一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赵翎也不由得慢下了脚步,走了几步,见白羿没跟上来,转身回去等他。
白羿笑了笑,问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吗?
赵翎不答,反而说:“你怎么去了?”
白羿收回了目光,兀自向前走着,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当时就答应了,心底一面迷茫,只能答道:“不是你每次都跟我说,想去就去吗?”
想不去便也不去。
只不过之前每次行动都归于“想”,是因为他更想呆在赵翎身边。
赵翎没说什么,只点点头,不过两人都没有谈及午后温湉问白羿去不去时,赵翎按住白羿肩膀,执意让他别去的事。
一个是暗自窃喜,想要将这段永久保存下来,偷偷回忆,另一个精明了一世却突然稀里糊涂,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