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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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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尘抱着个血淋淋的人冲入神机营大帐时,除了悦离,慕容令也在。原来,昨日慕容令已回营复职了,此刻正和悦离在大帐内商议营中事务。

二位教头见状,骇目惊心间无暇多问,赶紧唤来军士把庄千棠抬至医官处救治,又令司马尘先简明扼要地说清战况。当听到那个女死囚战力惊人、以一敌七时,悦离面露狐疑之色,心道:终究只为试练他们,又不是要废掉这些正在培养的‘神机武士’,令将军何以选了个如此可怕的角色?

这次的夺旗试练是慕容令一手策划的,只因被临时抽调到军中,才转交给悦离负责。而护旗的那十个死囚也都是之前慕容令亲自拟定好的,悦离接手后只管按名单到死牢提人便可。悦离记得名单里唯一的女人叫‘秋绮縼’,是某个羯人军官的女儿,随父出征时被燕军所俘,因其父战死,她痛恨燕军,抵死不降,被打入死牢。

在这个如有需要女人们就会被当作储备军粮的年代,秋绮縼的父亲发现女儿自小胆色过人,便把她当儿子养,教习武艺,后来干脆上阵父女兵了。

慕容令大惑不解地摇摇头道:“以我所知,秋绮縼虽不输男子,却绝无可能勇悍若此。”言罢,他紧皱眉头,一边挥袖疾步出帐,一边催促司马尘道:“快带我去看看!”

司马尘忙跟出去领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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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时候,慕容令的面色异常沉重。他的怀里抱着昏迷的容楼,身后跟着其余五名神机武士,其中赵宛还驮着一具女尸。

悦离快步迎上前道:“又伤了一个?”

慕容令道:“他受了一掌,可能内伤不轻,还好暂且性命无忧。”

悦离示意旁边的军士上前接下容楼,并送到医官那里救治。

慕容令挥手让赵宛放下尸体,遣走众人道:“任务已经完成,你们都退下休息吧,有伤的也好去医治一下。”

几人心中惦记着庄千棠和容楼的伤情,听得此言都求之不得,连忙告退后,向医官的营帐直奔而去。

慕容令叫上悦离,拎起女尸,一同进入偏帐内。

把女尸放置地上后,慕容令一脸疑惑,满腹不解,喃喃道:“为何会这般……真是咄咄怪事。”

悦离见状问道:“你赶去时情形如何?”

“我到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死了,容楼受伤靠坐一旁,正指挥其余人等搜出旗杆。”

“这事要追查吗?”悦离扫了眼地上的尸体道:“可惜秋绮縼已死,她扮猪吃老虎的原由估计很难追查了。”瞧了眼慕容令,他又道:“不知能否从死牢入手去查,不过即便查出什么,怕也是死无对症了。”

慕容令转头目光灼灼盯着悦离,手指地上尸体道:“你确定这人就是你从死牢里提出的‘秋绮縼’?”

悦离不明白他何来此问,出于谨慎,俯身又细看了一阵,才点头道:“没错。她的确是那日我见到,并提出死牢的秋绮縼。”

慕容令摇头闇然道:“问题是这人根本就不是‘秋绮縼’。”

“不是她?”悦离不可置信道:“那是何人?难道被人调了包?”

慕容令道:“我不知道。此事必不简单,先送去验个尸再做打算吧。”

随后,悦离找来军士将尸体移出去核验。没多久,一脸诧异的医官进来禀报,说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女人,而是个阉人装扮的。

“那肯定是被人调包了。”悦离不知所措道:“什么人主使的?为何要把秋绮縼调包成这阉人?这阉人什么来路?”

“醉翁之意不在酒。”慕容令深吸一口气,目光阴沉道:“可以确定的是,主使人的用意并不在‘虎贲队’。”

“不在‘虎贲队’?这么说……”悦离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猛看向慕容令,惊愕失色道:“难道是冲你来的?”

慕容令冷笑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若是我去死牢提人,结果……或未可知。”

悦离惊道:“谋害世子,不测之罪!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慕容令心下苦笑道:“既然我没事,又何来的不测之罪?”

“不说了,我先去看看弟子们的伤势。”没给悦离再说什么的机会,他转身掀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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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千棠伤得很重,容楼的伤也不轻,尽管他二人身体素质极佳,神机营又找了最好的医官进行处理和医治,但身体的恢复需要全面的饮食调理和良好的休息环境。容楼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庄千棠虽有个改嫁的母亲,却早已没了往来,这二人除了神机营,根本无处可依,而神机营显然不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作为第一队的大教头,悦离很看重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庄千棠,本想接他回自己家中照料,却不成想被慕容令抢先了一步——慕容令已将容楼和庄千棠二人用马车送去了“吴王府”。

这些年来,慕容令尽心尽力地教导容楼,一点一滴地看他成长,心里早将他视作弟弟般。在他心目中,容楼这个天资过人、真诚倔强的“弟弟”远比他那个投机取巧、自私狡猾的弟弟慕容麟可爱得多。况且容楼、庄千棠受伤,极可能是被他牵连所致,再加上他的父王慕容垂明显已想将这二人培养成未来的亲信,所以当医官处理好容楼和庄千棠的伤势后,慕容令便马不停蹄地将二人送回家,安置在府内客房住下,同时叮嘱家仆好生伺候照料。

当然,所以这一切,都是在吴王慕容垂的默许下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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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马半生苦,青竹满庭风。

吴王慕容垂的府邸,少有雕梁画栋,建筑寻常单调,陈设简朴素净,不过无论院中、墙角,还是窗前、屋后都种了许多绿竹,可见主人对竹的偏爱。

这日,休养恢复中仍不敢忘记习练的容楼,提着剑来到院中,却见一条身着铠甲的熟悉背影,正伫立在成片的绿竹前思索着什么。

那背影的气势慑人,正是吴王慕容垂!

容楼为之震撼,一时间瞧着那背影,不知该做何举动。

“我少时,也练过剑。”慕容垂转过身面对他,目光落在他右手垂下的剑上。

容楼低头拱手道:“将军!”

慕容垂缓步上前,伸出手道:“你的剑,借来一用。”

容楼恭敬地把剑以双手奉上。慕容垂接至手中,翻腕一挥,破风之声骤起骤落。

“你们汉人曾说过,剑,利器之雅者,舞则具破空之音,而无霸王之势。舞剑者,战士之雅者。”

话音刚落,慕容垂长身而起,剑气立时暴涨,舞动间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容楼的重剑,在慕容垂手中舞来显得轻若无物,却隐隐发出风雷之声,足见蕴藏的劲力非同小可。剑气覆盖的范围内,空气爆破之声此起彼伏。舞剑之人虽无杀人之意,重剑之上却杀气纵横,逼得一旁观看的容楼不由自主地退开了几步。

慕容垂的剑勇悍无匹,挥剑间势如猛虎跳涧,移步时炁若蛟龙出海。

容楼正目不转睛看得心神俱凝,不住点头叹服时,慕容垂陡然收剑。

剑势一收,万象澄澈,漫天杀气皆无踪影。

方才,笼罩于他剑气之下的这一整片绿竹,枝枝叶叶全纹丝不动,如同被下了定身咒一般,待他剑招收尽,顷刻间居然叶如雨下。

慕容垂目如星火看向容楼道:“司马尘的剑,你见识过,虎狼之势,可见雅不雅的并非在剑,而是在使剑之人。”

“将军说的不错。”容楼叹服一声,转而道:“不过,我以为利器也是有气质的,不循着它的气质去练,是不可能把此种利器练得出神入化,达到巅峰的。”

慕容垂目光闪动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正想告诉你,这就是为什么我后来弃剑从刀的原因。刚猛霸道的气势不适合剑,若想大成,不如选刀。”

“将军!”

这时,庄千棠也来到院中,向慕容垂深施一礼。虽然他的面色还有些苍白,但伟岸挺直的身躯显得异常精神矍铄。

慕容垂欣慰道:“看来你们恢复得不错,暂时不必急着回营,在我这里多留些日子。明日起,我会悉心教导你们。”

二人满脸喜色道:“谢将军!”

慕容垂摆摆手道:“不用谢我,以后若想建功立业,靠的是你们自己。”说完,他一边向院外走去,一边道:“我书房里有不少兵法韬略,若有兴趣,随时可以去看。”

听言,二人心中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好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在慕容垂的亲自指点下,加上二人如饥似渴的学习,武功、韬略等各方面都有了极大的长进。此后,在神机营中,他们均占鳌头,慕容垂则更加予以关注,慕容令更是彻底把容楼当成了自己弟弟来对待,每逢休息日就领着他一起回吴王府吃饭,使得展燕然都略带醋意地恭喜他白捡了个好哥哥。

随着年纪的增长、经验的丰富,虎贲队队员跟随慕容垂四处征战的机会越来越多,七人的表现也越来越好。有了虎贲队的加入,慕容垂的军队更是如虎添翼。安东将军素来军令如山、军纪严明,对犯了错的属下,就算是至爱之将也绝不姑息。凡他麾下被惩罚的将领,领了杖责后绝对是心服口服的。安东将军治军之严早已声名远播,是以军队的战斗力之强大足以威震整个北方。这一切令得虎贲队的队员们将他们的将军奉若神明。

战场之上,容楼再不是多年前那个无甲可穿、挺枪突进突出、只知莽撞冲杀的血衣少年了,而是成长为有勇有谋、能进能退、关注全局的将士。唯一不变的是,他仍旧不愿在沙场上暴露自己的真实容貌,还是一如少时般以一袭黑布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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