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沐懿在群里喊她们开黑打游戏,只有袁缪姣搭理她,却抛来无情的一句,“没空呢,陪着亲戚小孩儿玩积木。”
她叹了口气,仰躺在床上,无聊地翻了个身。周竣宵回老家过年了,刚刚打电话过去时,人家那边才刚刚开始围炉,她也就不好意思再打扰了。
她坐起身,给邹惜戳了电话。
邹惜正被温意桉拉着衣袖往门外走,只能用另只手接电话。
赵沐懿得知她们在庐格饭店后,从床上一个打挺站直了,说,“我也来了。”
邹惜被她逗乐了,“你不是晚上都围炉完了么?”
赵沐懿嘿了一声,“这个是夜宵,懂吗?”
其实拿庐格饭店里的一桌菜来当夜宵的话,未免也太奢侈了。一个包间吃完出来,最低的价位起码也要两千。当时温意桉看到价目表后,就开始扯着邹惜的衣袖往外走了。
邹惜又无奈又心痒,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牵牢了,“这么拉着我不是更好走么?”
温意桉觉得最近的邹惜确实很奇怪,总是喜欢对她做一些很亲密的动作,但她也没多想,也不抗拒。她只是强调,“太贵了,别吃这家。”
邹惜站定了,手上用了点力把人拉了回来,笑着说,“一年也就只吃一次这么贵的,你就当陪我吃,行吗?”
温意桉仍然用不同意的眼神看着她。
邹惜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又说,“等会儿沐懿也要来,我们先进去等,等她来了再说行么。”
强势的温柔,哄劝的语气。温意桉犹豫了,最后还是顺从了。
赵沐懿骑了辆山地车,飞鱼一样的速度滑到了饭店。她迅速给车上了锁,顶着寒风缩肩膀跑进了旋转玻璃门,一边掏出手机,给邹惜打电话,“我到了,你们搁哪儿呢……欸?看什么消息?”
她嘟哝,直接讲不就好了么。
切出信息框一看,邹惜居然莫名其妙地让她先去点菜单。
【木木:你有毒?一起去不行?】
【邹惜:不行,动不了,意桉正盯着我。】
【木木:……】
赵沐懿这边定了包间,点好菜后,就迅速给邹惜发了消息。她百无聊赖地待在包间里,刷了会儿搞笑视频,才等到了人进来。她啧了一声,嘴巴刚张圆,就看到邹惜给她使了个眼色。
“……”多年的默契,使她乖乖闭了嘴。
邹惜给温意桉拉开座位,又把菜单递给了她,让她再添点想吃的菜。
温意桉面露难色,双手无措地抓在膝盖上,她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这里太贵了。但是刚刚邹惜说赵沐懿已经都点好单了,不能不吃,也退不掉,她才被牵了进来。
邹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只能拎过菜单,按着温意桉的口味又添了三四道菜。
赵沐懿喜滋滋地从挎包里拎出了两盒糖果,递给了她们,“新年好!家里小孩儿多,买来分给他们剩下的。”
温意桉也认真地回道,“新年好。”
邹惜拿过一旁的饮料给空杯子添上了,调侃赵沐懿,“今年不用带你们家亲戚小孩儿玩鞭炮了?”
赵沐懿呷了一声,“别提了,都快吵死了,我妈让我带他们玩,我这不是赶忙寻了个理由出来么,”她笑眯眯地看向邹惜,“今年红包又收了不少了吧?哎,我那些亲戚都抠搜的很,加起来两千都不到,后边添个零都比不上你。”
邹惜笑了,“都是大人之间给来给去,算好了的。”
赵沐懿捏了颗花生米塞进嘴里,手托腮转头看向温意桉,哎了一声,“大惜这档次咱们比不上,”她抬手抻了个懒腰,又跟温意桉继续抱怨,“我估摸着,咱俩都差不多,是吧?唵,少的可怜,不过好歹能有点零花钱。”
温意桉顿了下,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邹惜注意到了,眉头一蹙,温意桉八成是没收到什么红包。过个年,这人却差点连顿年夜饭都吃不上,照常穿着藕色的旧毛衣,一如既往地寡淡,仿佛是不是新年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
但这人丝毫没有抱怨,骨子里是沉淀下来的坚强与包容,坦然地接受一切,却不肯纵懈于这灰扑扑的泥潭,像个隐形的太阳一直在默默地努力发光。
等了半个多钟头,菜才上齐。
赵沐懿抓紧拿出手机咔擦一顿拍,接着颇有仪式感地举起酒杯,喊了声,“新年快乐,祝我们心想事成,万事顺利!”
邹惜和温意桉都笑了,迎起酒杯磕了磕。
赵沐懿本来打算吃完后,和她们一块儿去逛闹街。可家里的老妈不准,连续轰炸了四五个电话,喊她回去放烟花跨年。她只能苦着眉头应下,默默骑上黑色山地车按原来的路线返回。
邹惜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带着温意桉散漫地闲逛。
寒冬里微弱的月光透过云层铺撒,钻过光秃分叉的树枝,桎出了一地的碎光。拐过墙角,是一条熙熙攘攘的闹街,两边悬满了彤红的灯笼,裹挟着淡淡的火药鞭炮味。
人流如织的街道上,电动车极其缓慢地穿行其中。后来邹惜忍不住了,说,“不然下来走走吧?”
温意桉笑着点头。
街边尽是美食小吃和手艺制品,温意桉从没来过这里,表情照旧是淡定的,眸底却掩不住好奇,转头四处张望。
邹惜问,“要不要吃点什么?……喝的呢?”
温意桉摇头,每次出门邹惜都不让她付钱,却老是带她四处吃喝。
邹惜揉了揉她的后脑勺,笑着说,“那带你去个地方。”
街尾有扇古朴的木门,昏黄的光线从狭窄的门口透出。从外面看,是不起眼的一处,行人经过时估计都不会抬头看上一眼。沿着厚实干净的楼阶,一路走上去,才发现这里其实是别有洞天。
二楼左侧是茶馆,对面是棋牌馆,这会儿人不多,都是老年人,估计是家里儿女没回来过年或者本身就是孤寡一个,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喝茶看春晚。往上三楼,右侧是间画室,对面是纹身店。
邹惜本来只是突然兴起想过来凑凑运气,看有没有开门。不巧,黑灯瞎火的,连个门缝都没敞开。
温意桉仔细辨认了两眼店名,疑惑道,“你要来纹身吗?”
邹惜乐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逗她,“嗯,纹身。”
温意桉惊讶地挑大了双眼,“你要纹身?”她似乎很不理解,但仍试着站在邹惜的角度去思考,然后迷惑地问,“那你要纹什么?老虎或者青龙那种吗?”
邹惜笑得不行,缓了会儿,她突然说,“纹你的名字行不行?”
楼道里光线有些暗,她侧着头,光亮映出了半张脸,眉眼有些过分的好看,薄薄的唇角微微扬着。表情似乎有点认真。
温意桉愣了好一会儿,“……为什么?”她想了下,又一脸担忧地继续说,“我名字的笔画太多了,会很痛。”
邹惜又无奈又好笑,她感觉自个仿佛是在对羊弹琴。估计她就算真的亲了这人一嘴,对方也会傻愣愣地问她好不好亲。她站直了身体,说,“要带你来画室的,想给咱们画张图。”
温意桉又问,“为什……”
“没有为什么,你今晚的代号是‘为什么小羊’吗?这个词儿都说了好几遍了。”邹惜说。
温意桉笑了,她抬脚紧紧跟上了邹惜的步伐,配合地回答,“那你要当‘因为小草’吗?”
邹惜乐了,“怎么,你是羊我得是草。”
温意桉不好意思地抿嘴笑,“那你可以是羊,我也可以是草。”
邹惜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险些撞到自己怀里的温意桉,凑到她耳边,压着嗓音问,“羊吃草的,懂么?”
温意桉笑了,一脸纯真,“懂,草含有维生素、蛋白质、矿物质元素,羊是食草动物,这些东西对它们来说……”
邹惜简直要乐疯了,压不住的嘴角上翘。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个能这么坦然而又心痒地逗弄温意桉。因为这人很笨,笨得让人想放纵。
出了街口,人潮涌动,从四面八方汇集,匆匆忙忙的步伐走向江堤。邹惜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她拉住温意桉的手腕,也随着人群走。
温意桉任她牵着,挤过人群中的缝隙,问,“要去哪里?”
邹惜笑了,回头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江堤周边站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新年开始进入倒计时。一些人开始扯着嗓子一起喊秒数,气氛瞬间激荡了起来。
沿着闹江的三面岸堤,水幕浮动,准时在零点闪了连绵璀璨的灯光,扯开了阗静的夜空。同一秒,烟花爆响撕声,直入半空,炸裂碎成金光抖动,划入尾迹。
邹惜凑近了她的耳边,说,“新年快乐。”
温意桉笑了,抬起眼眸,“新年快乐,”她专注地看着这场盛大秀展,眼眸里装着耀眼斑斓的光亮,轻轻说,“邹惜,很高兴认识了你,这也是我最幸运的事。”
邹惜没听清她在讲什么,弯着腰,凑近了,“你说什么?”
温意桉的笑容很甜,认真地回答,“不告诉你。”
邹惜乐了,也不继续追问,她知晓这人的心思就那么点,纯朴自然。
她站在温意桉身边,抬手罩在这人的头顶,轻轻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