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张梅丽看了看陈氏拿来的缎子，笑道：“徐太太，这种缎子可是上海大的丝织厂出的，参考以前江南贡缎的工艺织的，至少要5块银元一尺呢。拿来做旗袍好的很。”陈氏高兴地说道：“两块黑色的给我家老爷和隽儿做两件长衫，墨绿色这块给我做身旗袍，嫣红色的给梅梅做一身，浅紫色的给婉儿，浅绿那块给姝儿。”

张梅丽拿出一本申城来的画报，递给陈氏道：“徐太太，现在年轻人不时兴都穿旗袍了。这是申城最近流行的女装画片，你让少奶奶，小姐们挑个样式。”陈氏拿过来一看，画报上有类似旗袍样的裙装，有西洋裙，还有男子的衬衣等等。陈氏将画报转递给姜梅，让姜梅带着妹妹们一起挑。

姜梅给自己挑了个有西洋样式袖口和裙摆的旗袍，徐婉干脆选了个西洋连衣裙的样式，徐姝见状也选了另一款样式的连衣裙。张梅丽笑道：“几位眼光都不错啊，都是时兴的样式。”遂和蒋师傅一起给几人量了最新的尺寸。姜梅对陈氏说道：“姆妈，那块黑色缎子给隽哥做2件新式的衬衣吧。隽哥在邮电局上班，很少有人穿长衫的。”陈氏笑道：“你做主就行了。”

张梅丽那边有徐家男人们的尺寸，确定完要做多少衣服后，陈氏把定金交了。徐婉对母亲说道：“姆妈，你和大嫂先回家吧。我和姝儿去教堂帮忙了。”陈氏道：“路上小心，早些回来吃饭。”徐婉姐妹应了，结伴往教堂走去。路上看到几个警察抬着个担架，急匆匆地往教堂医院方向走去。

看样子是有急重症来了，徐家姐妹急忙往教堂跑去。走到教堂诊所一看，一个20多岁的年轻警察躺在病床上，腹部有一大片血迹。迈克神父正在为他检查，徐婉忙走过去帮忙。迈克神父看到徐婉，松了口气道：“凯瑟琳(徐婉的英文名)，快过来一起看看他的伤势。”徐婉上前看了一下，人已经昏迷过去了，子弹应该还留在腹部。徐婉对神父说道：“神父，这人可能需要马上手术。”

迈克神父着急道：“我不是医学专业生，只是接受过教会一些简单培训，手术我可不擅长啊。”领头的警察一听急了，赶紧说道：“神父，徐小姐，你看我弟弟流了这么多血，马上就可能没命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们赶紧救救他。”徐婉抬头一看，原来是镇上警察所的副所长张癞子张镇山。

张镇山30多岁，长的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好相与的。他原是北洋军的一个棚长，后归于皖系军阀，是原申城督军的警卫班长，后来被派到松镇的警察所。自从来到松镇后，他协同手下常常问商户索要保护费，委实名声很差。徐家虽然有亲戚在申城警务处，也常常被迫交保护费，徐婉对这些警察没什么好印象。

但是医生的职责是治病救人，徐婉赶紧让张镇山派人去前面街上藤井的诊所叫藤井医生过来，然后让徐姝和另一位护士马上准备手术室。徐婉问张镇山道：“知道你弟弟的血型吗？病人流了很多血，等下可能要输血。”张镇山哭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们是亲兄弟，用我的血成吗？”徐婉哭笑不得，只得让护士先带张镇山去取血，分离出血清，再请神父去显微镜下观察是否凝集。

病人很快被送入了手术室，张镇山派去请藤井医生的人回来了，身后跟着信子。信子说道：“镇长家的老太太忽然病了，父亲被紧急叫去了，这里我来帮忙吧。”信子查看了患者的情况，愁道：“我在日本学习的专业是妇产科，虽然现在给父亲帮忙，但是这么大的手术我还没有独立做过。我已经让人去喊父亲了，不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过来。”

徐婉道：“看患者情况，必须马上手术，没有时间等藤井医生了。陈师母，等下请你帮忙做第一助手，姝儿做二助吧。”几人忙消毒后换了衣服，进入了手术室。护士让张镇山签了免责声明书。1921年的麻醉剂主要是□□，□□，氧化亚氮等等，如何配置完全看医生个人水平。徐婉麻利地配好了乙烯，自己做好了麻醉，开始了人生中第一□□立的手术。

护士早已经剪开了伤者腹部的衣服，徐婉拿出手术刀，在伤口处横切下去，信子用吸引器吸抽血和异物。徐婉看到子弹正卡在肠子上，忙用手术钳将子弹取出，血涌了出来，问道：“现在可以给患者输血了吗？”徐姝回道：“神父已经确认了张镇山可以输血。”徐婉对护士说道：“那赶紧把他带过来给患者输血。”

徐婉随后切除受伤的肠子，清理异物，重新缝合，约莫1小时左右手术才完成。这时藤井医生才匆匆赶过来，在门口碰到了迈克神父，问道：“那个枪伤的患者怎么样了？”迈克神父道：“凯瑟琳，信子和苏珊（徐姝的英文名）三位女士在里面做手术呢。”藤井医生赶紧换了衣服进去，看到徐婉已经在缝合表皮层。藤井检查了一下伤口道：“徐婉，做的很不错，难怪霍神父那么看重你这个学生。”

护士们先推着推车出去，徐婉他们跟在后面。张镇山给弟弟输完血后，在门口焦虑地走来走去，看见推车出来了赶紧上前查看弟弟的情况。“徐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张镇山问道。徐婉回答道：“张所长，你弟弟的手术很成功，后面要看他能不能挺过感染这一关了。今天晚上他要留在医院，你自己或者安排别人来陪护一下吧。”

迈克神父怕病人到时有什么闪失，请徐家姐妹留在教堂医院中一晚。徐婉答应了，并让妹妹徐姝回家告知父母一声。教堂中本来就有间客房，徐婉自己稍微打扫了一下合衣躺在床上。到了半夜1点多，患者果然发起了高烧，护士赶紧来叫徐婉。这个时代消炎药还没发明出来，徐婉只能指挥张镇山用酒精给他弟弟擦拭全身做物理治疗，并且让护士打了止痛针。

到了早上6点多，病人才算退了烧。迈克神父和徐婉一样大半夜没睡，病人脱离危险后，徐婉赶紧叫了辆黄包车回自己家休息。刚走进家门，陈氏看到女儿憔悴的样子，忙让张妈打水给她梳洗，说道：“婉儿，先洗把脸，再吃点东西才睡。”徐婉应道：“知道了，姆妈。”徐姝道：“姐姐，那你今天下午还要去上课吗？我替你请个假。”徐婉道：“我下午还去学校的。”

徐婉吃完早饭后，一觉睡到了中午11点，随便吃了点东西后赶紧往学校赶。正要去班级的路上碰到了陈一诚，徐婉道：“陈老师好。”陈一诚关心地说道：“昨天我听信子和岳父说了手术的事，你还好吗？”徐婉道：“谢谢陈老师，我睡了一觉好多了。”陈一诚点点头道：“今天上午你缺席的物理课，等下到我办公室，我给你再说一遍。”徐婉道：“多谢老师啦。”

下午是国文，乐歌和手工课，上完课后徐婉的同桌季秀秀把自己记的笔记递给徐婉，问她要不要拿回家看看。徐婉忙道了谢，又去陈老师办公室开小灶学习了上午拉下的课程这才离开学校。出了门徐婉赶紧叫了个黄包车去教堂医院，到了医院再次查看一下患者张镇海的状态。

张镇海已经清醒了过来，正在挂水，张镇山在一边陪护着。徐婉检查了一下已经没有大碍，遂对护士，张镇海和张镇山说道：“病人退烧后，恢复地不错。等病人肠鸣，就是俗称的放屁后就可以进些流食了。”张镇山连连道谢，说道：“感谢徐小姐救了我弟弟，等他大好了再登门道谢。”徐婉道：“这是医生的本分，道谢就不必了，医药费你们也付过了。你要是真想道谢，就给教堂捐些东西吧。”张镇山道：“一定，一定。”

徐婉随后又去找了迈克神父，神父看到她高兴地说道：“凯瑟琳，我也去看了，病人没什么大碍了。这次真是全靠你了。我以后也会多学习学习，为更多教民服务，传播上帝的福音。今天我邀请你留下来吃晚饭吧。”徐婉笑道：“我很荣幸，神父。”

迈克神父是个50多岁的美国单身汉，据说有个中国养子，现在美国圣约翰大学念医学系，马上要毕业了，准备今年回国来帮养父一起传教。霍神父走后，厨房的中国厨师和帮厨是一对父子，被他留用了。徐婉走进餐厅的时候，帮厨郑小山正在上菜，看到徐婉忙恭敬地道：“徐小姐，晚上好。”徐婉笑着朝他点点头。餐桌上放着前菜土豆沙拉，主菜煎牛排和蘑菇奶油汤。迈克神父笑道：“凯瑟琳，快吃吧。今天的牛排不错，等下还有苹果派。”徐婉坐下后和神父一起做了餐前祷告，然后开始吃饭。

教堂的中国郑大厨西餐做的还挺地道，味道也不错，徐婉吃得很开心。吃完主菜后，又上了一份香酥可口的苹果派和红茶。民国时代因为运输问题，水果算稀罕货，徐婉吃了一口苹果派，居然是用新鲜苹果做的，遂道：“苹果派味道真不错。”神父笑道：“厨房里应该还有一些，你带一块回去给苏珊尝尝吧。”徐婉很高兴地对神父道：“好的，神父，那我就不客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