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预衡书房里多了一一幅字，是叶珎用毛笔写的约法三章：
逢事必相商，情急勿恶言，前因知也忘。
他拍了设置成屏保，手机解锁打开，壁纸是他和小五的合照，两个人去莫愁湖看海棠的时候拍的。
以前开会很少摸手机，现在开会无聊，他会把手机放在手边，按亮解锁，随便划几下再锁屏，然后重复动作。
“方副总，老字号品牌的收购项目这么难推进，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提问的是陵安医药的总经理刘毅康，他看到方预衡在走神，出声点名。
方预衡和刘总分管不同的业务，方预衡主要负责医疗器械，血站运营管理和注射用浓溶液药品的研发生产，都是比较新的业务板块。刘毅康负责已经相对成熟的非处方药的生产销售，品牌打造等业务，相关日常工作方预衡也参与，但决策权不在他手上，话语权就有限。再说这些业务刘总已经做得很好，他说多了，观感不佳。
刘毅康今天心情不太好，被他儿子气了个半死，看到和自己儿子差不了几岁，但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小方总，就有点迁怒，发现他盯着手机傻笑，就点了点他。
方预衡虽然略微走神，但他们的讨论还是在听的，自然也有想法：“我们收购品牌的目的，是降低研发和宣传的成本，充分利用产能和销售渠道，所以在一开始我就说过，目标品牌最重要的不是资历和声量，而是性价比，你们在谈的几个老字号，只是在他们各自的领域有竞争压力而已，人家从产线到销售都很完整成熟，不急卖，所以不降价，你不急买，又不会提价，这种项目要推进，很难顺利吧。”
“那按你的意思，性价比高的，都是那些卖不动要倒的老牌子了？他们的问题一大堆，花钱买个烂摊子吗？”
方预衡轻笑：“为什么一定要是老牌子？现在市场这么活跃，难道没有做得不错但有渠道壁垒的中小型企业吗？药物最重要的永远是效果，资质是必须的，但历史不是。”
其实方预衡没想着从刘总手上分什么抢什么，现在的业务够他好好干几年的，但如果对方有破绽，上赶着往他手里递业绩，他也不能拒之门外不是。
*******
最近叶珎忙着毕设，她的选题是《花桥镇石榴工业园区的中式景观设计》，初稿之后，一直在改方案，改论文，挺忙的，方预衡除了有机会给她当当司机，也就午饭晚饭时间能找她聊聊。
直到叶珎方案定稿，她才有闲心来关心关心他这个“孤寡老人”。
方预衡指名要吃叶珎学校后街一家汤包店的菊叶汤包，和一家港式奶茶店的柠檬茶，于是她问了KK姐，她们办公室一共有多少人在，除了汤包，还买了些甜点和十杯柠檬茶，打车去了方预衡办公室。
陵安医药的办公大楼离叶珎学校不远不近，恰好在外卖配送范围之外一公里，因为是打车过来的，东西没拎太久，但方预衡下来接她，拿过她手上提着的东西，还是皱了眉：“怎么买这么多，重不重啊。”
“还好啦，我想给KK姐带喝的，不好只给她买吧。”
“为什么不行，过来点外卖也行，这么重自己拿过来，不嫌费事的。”
叶珎清了清嗓子，说出了方预衡肯定不会反驳的理由：“因为我是他们老板的女朋友啊，只给KK姐一个人带不好吧。”
方预衡果然笑了，在电梯里贴着她说话：“那也不用自己拎过来嘛，叫外卖多方便。”
“老板都说好喝的柠檬茶，当然要和大家一起分享啊，外卖点不到，超出配送范围了。”
“早知道就去接你了，驾照什么时候去考啊，车我都看好了。”
叶珎摸了摸自己下巴：“好怪哦，陆师傅也说要给我买车，说是毕业礼物呢。”
“车我给你买，让他送别的，给现金都行。”
叶珎歪头看着他：“为什么？”
“我给你现金你要吗？”
叶珎摇头。
“给你买房要吗？”
叶珎还是摇头。
“你看，我能送的大件不多，是他有得选，我没有，还能叫他抢了去？”
“都别急，等我考完驾照再说吧。”
到了顶楼，叶珎先去找KK聊了几句，进到方预衡办公室，看到他坐在窗边圆桌旁，已经拆了餐具低头吃汤包：“这么急的，中午没吃饭吗？”
“就吃了一个三明治，早饿了。”
“干嘛不好好吃饭，成天嘱咐我好好吃饭。”
“看戏，错过饭点了，之前没觉得饿，给你打了通电话才饿的。”
“我这电话是接对了还是接错了？”
方预衡用勺子给她喂了口汤包：“接对了接对了，必须接一定接次次接。”
叶珎抿嘴笑，小圆桌不大，两个人正好团住，这么吃东西感觉两个人离得很近，但不会觉得拥挤碍事：“看什么戏啊，这么精彩。”
“总经理儿子创业失败，被他安排进公司学习，今天上午有一家资质很不错的公司过来谈合作，对方副总被他儿子奚落了几句，非常生气，转头就走了。刘总在隔壁骂儿子骂了一上午，你要是中午来还能赶上。”
叶珎一点儿不觉得没赶上这场戏有什么遗憾，反而觉得方预衡态度古怪：“你不是副总嘛，出了这么大的事，对公司形象影响很大吧，你还有心情看戏？”
方预衡喝了口柠檬茶，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小五淡笑。叶珎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计划好的？”
方预衡挑眉，知道她能明白。叶珎环顾四周：“商战啊，你办公室不会装窃听器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
“你之前不是说你们分管不同的业务，关系不会闹很僵嘛，怎么了这是？”
“我也没想到他那边常规业务会出问题啊，我这边板块虽新，但进展顺利，资金必然向我这里倾斜，对他影响倒也不大，可他那边一个小小的case几个月谈不下来，再看我这边花钱如流水，不顺眼呗，他挑我的刺，咱不能坐以待毙吧，送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产线我占几条，后面研发保健品，阻力会小很多。”
方预衡喜欢给她讲这些，莫名觉得解压，叶珎也挺喜欢听的，像故事一样很有趣，很新鲜：“是之前我看到的那个PPT吗？针对职业非职业运动人群，成分安全的运动型保健品？”
“差不多那个方向，肌酸，蛋白粉之类的，市场只会越来越大。”
叶珎点头：“哎，我的三方你是不是拿了？”
“嗯，我都帮你填好了，章也盖了，你检查一下，下次回学校可以交回执了。”
方预衡吃完，叶珎和他一起收拾餐具：“华艺堂的合同我看了，条件会不会开得太好了？感觉我创作完全自由，不想接的活儿可以不接，想终止的时候可以终止，还有固定薪资，万一我的作品卖不出去怎么办？别的艺术家知道我的条件，不是同等条件就不愿意签怎么办？”
方预衡自己擦完手，又给小五擦一遍，他很喜欢摸她手上的茧，感觉和她人一样可爱：“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可以创造无限价值，华艺堂不需要没有灵魂的作品，需要有才华的人。作品不存在卖得出卖不出，只是有没有缘分，去到懂得欣赏的人身边。华艺堂全权代理负责的玉雕师甚至艺术家只有你，其他人只是合作，没有从属关系，所以你的担忧都不必担忧。”
“只有我？”
方预衡看着她的眼睛：“只有你。”
叶珎抽回手，站起来在他办公室闲步：“上次你说要两幅画挂在办公室，我现在有空画了，你说说看是要挂哪儿，想要什么风格内容。”
方预衡伸出腿抱着胳膊，舒服坐着：“小叶老师您看呢，我这办公室四面的墙上，适合挂什么，怎么挂。”
叶珎背着手站在中间：“你的办公室，整体装修比较现代，大面落地窗，透明书柜，办公桌和沙发座椅设计得都很流畅轻盈，和灯带的线条感统一，其实不是太适合挂比较大幅，一看就很沉重的字画。办公桌后面，用组合画，浅色底画上面叠一幅较窄的主画，线条就不突兀了，你喜欢竹子，主画就画竹子吧。”
方预衡觉得不错：“那浅色底画上要一株兰花。”
叶珎喜欢兰花，画得也好。
“行啊，那这面就搞定了，回头把尺寸量给我。”她转过身又用手比划了一阵，指着落地窗对面的墙，“这里挂一幅圆形画怎么样？圆形的山水带日月，白天有日光，晚上开背灯，会很漂亮。”
“圆形好，之前挂过一幅画，长方形的，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就给摘了，应该还是线条的问题。”
叶珎拿出手机拍照：“我拍几张照片做参考啊，配色别太跳。”
方预衡让她随意：“所以其实国画也可以很好融入现代设计的吧。”
叶珎轻笑：“这个问题感觉和我的毕设有相通的地方，中式景观和现代工业园区的融合。我觉得，任何艺术风格之间都不存在绝对的壁垒，配色，线条，结构，统一一部分就能达到和谐。国画的技法其实让它有很强的包容性，只是大家不了解，有刻板印象。现代设计无论是简约流畅，还是叠加色彩和异形，任何一种风格都能找到合适的传统色彩以及元素去匹配，好看不好看，全在设计师的审美和能力。”
方预衡深以为是：“之前我不是说要在陵州搞个艺术空间嘛，地址定在金银街那边，一个两层的小楼，对面是个书店，设计公司发过来的空间效果图，我始终觉得不好看，半中不洋的，你有空了就帮我看看吧。”
叶珎知道这个艺术空间隶属于华艺堂，立马拿出手札记下工作内容：“好的方总，您有时间的时候，把现在的空间方案发给我吧，回头我会去现场看一下，尽快给您反馈，可以吗？”
方预衡看着她笑问：“怎么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方总，我不白拿工资的，有活之前，您可以给我安排任何工作内容，保证完成任务。”
方预衡朝她伸出双臂：“行啊，先来抱抱。”
叶珎嘴上说着以权谋私，但还是走过去，和他搂搂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you know ~ 和好之后分手之前，还有一波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