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叫嚣》

文/红笺小笔

2023.8.8 立秋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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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三日，周五，距离十一长假，还有七天。

今年的国庆与中秋接轨，足足可以放九天假期。

长洲市位于南部沿海，正值秋高气爽时节。

整个城市陷入悄然等待放假的愉悦之中，东旭区科技园鼎盛大楼里的信息化项目管理部，一片乌云笼罩。

整个部门平日泼猴般的几个年轻人，统统颓丧在卡座内，沉如一潭死水。

良久，才有了一点动静。

位子最靠门的刘键起身，朝办公室中间的饮水机走去。正想朝冷饮水流口放杯，阀门上方，贴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小便签，娟秀字迹叮咛：少喝凉水。

刘键的手一顿，眼神顺着标语斜过，饮水机旁侧的置物架上，放着两罐白茶，一罐士力架，还有大批纵着他们口味的小零食。

“换季天气反复，适当喝些白茶，可以预防感冒。”

温和的嗓音犹在耳畔，瞥向办公室最后一排的领导工位，却是无人。

停职休假。

刘键耷拉脑袋，转向热饮水流口处倒了一杯，回到工位。

熟悉的微信浮窗在电脑屏下方闪动起来，刘键慢吞吞点开，眼睛一亮。

仙女老大：【小伙子，昨儿叫你把方案传给我怎得没给？】

刘键蓦地直起懒散的腰杆，想了想，回复：【姐，你不是在休假吗？】

仙女老大：【休假也得把活干完，不然拖到国庆，你猜肖总会不会训你？】

刘键连忙发了个咧嘴讨好的笑脸，将桌面上早早准备好的文档，拖进邮箱，点击发送。

仙女老大：【OK，我先看看，下班前回复。】

刘键说好。

等到窗台被夕阳韶染成了金色，对方将修订好的审核稿传回给他，交代几句，同他说没什么大问题，呈上去，可以安心等批。

刘键乖顺发了个鞠躬得令的表情包，顿了顿，朝聊天窗口输入了会，摁下删除键，又输入了会，又删除。

仙女老大：【......有什么话直说？】

刘键鼓起勇气，将问话输入，犹豫了会，把“会被炒”，改成了“会离开”。

刘键：【姐，你真的会离开吗？】

这厢，舒然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见字，沉了会声。

刘键连忙续说：【你要走，我跟你走！我，陆婉婉，赵辑，老杨等等，都跟你走！】

舒然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回复两字一个符号：【老杨？】

刘键：【呃，好吧，他上有老下有小，可能没我们潇洒......但他心肯定向着你的！】

刘键忿忿不满：【狗屁的信管部，咱不干了!天天卖力不讨好的，我发际线都后移了五毫米，我00后啊，说出来谁信！】

仙女老大：【95后小阿姨表示没那么夸张。】

刘键静默两秒：【拜托姐，同等基础样本才具有参考性，你那头都不是正常人的头。】

整个部门，就数她加班最凶，偏偏一头茂密卷发墨如鸦羽，皮肤白皙透亮，终日不化妆，终日秀色照人。

舒然一排省略号出来，刘键找补：【是仙女头，吾等凡夫俗子不堪媲美。】

顺带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仙女老大：【这是趁我不在，发牢骚呢？】

刘键：【哪敢！我这......给您鸣不平呢。/哭】

仙女老大：【好好干活吧，小孩子家家操心那么多，国庆还想加班？】

刘键：【臣告退！】

屏前，刘键关闭聊天框，老老实实打开返还的文档包。

修订框内，一如既往条理分明，言辞规范，所有他没做好的，舒然一句斥责没带，悄无声息地帮他订正全了。

一看就是为了让他们过个安稳假期。

刘键看了半天，悲从中来。

要是然姐被炒了......

去哪找这么有责任心温柔又美丽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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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舒然好容易关了电脑，伸个懒腰，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打开手机，随手翻了会朋友圈。

目光一顿。

静默两秒，她伸出拇指朝屏幕点了一下，转眸见窗外夕阳斜红，天色渐暗，舒然锁屏走至流理台前，准备给自己做饭。

水龙头拧开，流水声喧哗。

舒然从橱柜拿出一份挂面，再从冰箱拿出一些蔬菜，见蓄水池满，关闭水阀，迎来一阵手机铃声。

“喂？人呢？”

好友吴笙瑶熟悉的四川腔。

舒然将手机放到流理台上，打开免提，一壁洗菜一壁温声询问：“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这么久才接电话，吴笙瑶声音冷了好几个度，透着些阴阴沉沉，问她：“在干嘛。”

舒然温言解释：“准备做饭，刚才放水，没听见手机响了。”

吴笙瑶揶揄腔调：“呦，您还会做饭？”

舒然仍没觉得哪里不对，温言说：“我会下面啊，你不是吃过吗？”

吴笙瑶好似回想起来：“嗯，只会下面。”续问：“之前在干嘛呢？”

舒然：“加班干活。”

吴笙瑶又是揶揄：“都快被炒了，还干活？”

舒然温言淡定：“这不是还没炒呢，总不能就这么撂挑子。”

吴笙瑶嘿了声：“真有责任心!所以你是加班加的脑子懵了，才顺手给前男友点赞的？”

舒然顿了一秒，吴笙瑶已经隔着屏幕用她新学会的蹩脚南方腔骂了一句：“你有没有搞错啊！”

舒然后知后觉她这通电话是来兴师问罪的，乖顺凑近了点：“咋了？”

不可以点吗？

吴笙瑶气不打一处来：“老娘昨儿卖了个新本出去，本还高兴，今天一大清早发现那货不做人事，居然在朋友圈官宣新恋情！也罢，他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他痛快，可我辛辛苦苦警告每一个同圈的不许点赞，结果，你，点了一个！前女友，你到底怎么回事！”

吴笙瑶一直是个火爆脾气，舒然则十分温和，早已习惯成自然，自动忽略她的斥责，梳理着她说的事儿，小心翼翼予以评价：“没必要吧。”

吴笙瑶恼了：“怎么没必要，因为你俩分手，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你知道一个编剧不相信爱情有多悲哀吗！搞不好我以后改写rap。”

舒然笑：“四川rap，好像也蛮有意思的，我会买来听的。”

吴笙瑶：“舒然！”

舒然立即：“我错了。”补一句语气诚恳，“你若真写不出本了，我养你啊！”

吴笙瑶：“滚，你都快没工作了，拿什么养我！”

舒然缄声，眉眼始终弯着水墨般的笑意。

吴笙瑶心想她前阵子刚失了恋，又面临即将下岗的困境，真真屋漏偏逢连夜雨，到底没忍心再指责她，缓下声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舒然笑得无谓：“和平分手，总得有该有的气度。”

呵。

吴笙瑶：“你就一点不在乎？”

舒然沉默了会，“多多少少有些茫然。但咱得体面，对不？”

体面，是了，这个词，很贴合舒然。

她便是这样，不论内心有多少情绪，多么欢喜或是多么悲伤，外在，永远都是一个体面人。

是名门调教出来的大家闺秀。

吴笙瑶叹了口气：“我真没想过你这条件也会被甩，还是从小到大都追着你的青梅竹马......”

吴笙瑶骂：“狗男人，本以为他真纯情，七年不碰你等新婚夜，我还把你俩当作纯情设定的创作源泉，结果他转眼跑去和别人同居！还发同居照，他不怕遭雷劈吗他!”

舒然：“可能是人女朋友要求的吧。”

吴笙瑶：“呵，内奸，你就是这么安慰自己，所以表现的这么释怀？”

舒然笑了笑：“总不能不活了吧？”

吴笙瑶：“艹。”

“咋还骂人了？”舒然委屈。

“不是，妈的。”吴笙瑶有些语无伦次地怒嚎：“防不了内奸，还防不了外贼，有人和你里应外合，城门彻底失守了！”

舒然愣了愣，划过通话界面，转到朋友圈，忽然发现她点赞的昵称前头，多了一个人。

姜衍。

舒然盯着那名字愣怔了好几秒——原来她微信有加他啊。

吴笙瑶语调凉飕飕的：“是你让他点的吗？”

舒然申诉：“怎么可能，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吴笙瑶：“你不是说前阵子见到他了吗，在京都那个数字峰会上。”

已经不是前阵子，是三个月前的事。

舒然当时出差，去京都参加新一年度的数字峰会，一入场，正中间最好的排面，是J&M集团旗下子公司云起的展示台。

两位发送礼品的迎宾姑娘笑靥生花，美的啊，简直让人无心看产品。

这还不止，二楼演讲厅内，台上介绍公司新产品的，正是他们的门面CEO，姜衍。

少了年少的青涩感，英气逼人很多，在台上说起话来，和当年同她一起上台领奖时一样，收放自如。

舒然垂眸扯出一个笑：“只是远远看见，没和他打过招呼。”

毕竟少年与成年，是不一样的。

吴笙瑶静默两秒：“这个白眼狼，当初一声不吭就出国了，一口信没捎回来过。”

吴笙瑶越想越不爽：“当初你们那么要好，你对他那么好，比他爹妈都疼他！看的我这个同桌眼红不已......我那歌颂友情的电影剧本，还是年少时从你们身上得到灵感的，结果，电影一炮而红。”

你俩，却成了陌生人。

舒然倒是看得很开的样子：“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吴笙瑶气恼：“你够了啊，怎么一天天搁这讲人生道理，老气横秋的，完全不符合你的外形。”

舒然闭嘴，弯眸。

吴笙瑶那边嘟了一声，似有外号拨入，她艾艾嘘了口气，颇有营业前的无奈提神，“先不说了哈，金主爸爸找我。乖乖待着，忙完找你。”

挂下电话，舒然再朝朋友圈那独二的点赞位望了两眼。

默然片刻，点开她与姜衍的聊天框。

前几年，微信横空出世，高中班主任老张给他们班拉了个新群。

她顺便就把高中的同学都加了一遍。

“你好，我是舒然。”

一句礼貌的招呼，隔了句“你已经添加了姜衍，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就没有别的。

他没有回过。

作者有话要说：问宝贝们身体安康。这是一个秋天里关于夏天的故事，希望宝们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