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故事是从它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开始的。

精致、美丽的木偶，被主人摆放在店门前，吸引过往人群。昨天有人为它停留，今天有人同它拍照，明天有人献花于它。

故事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

故事是从火焰席卷她全身之时结束的。

——对不起。

——恨我吧。」

*

“该从哪方面说起好呢……”

西塞莉颇为苦恼地思考着，浅上星月对她的烦恼无动于衷，冷漠道：“你知道这个剧本的主线任务就是杀死女王吧。”

是的，她当然知道，在与原女王厄里倪厄斯接触的时候，她就知晓了这个剧本的所有内容。或者说，对她或者进入箱庭世界的其他人来讲，这是个剧本，对于厄里倪厄斯，一切都是她的亲身经历。

一道全然由复仇的火焰构成的灵魂，多么的纯粹，多么的少见。

一具永远失去在人世间行走资格的躯体，又与她多么的相似。

西塞莉忽然心情很好的笑了出来，“厄里倪厄斯对我提出了一个请求，你猜猜是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要怎么完成这个剧本。”

“简单啊，完成主线任务——杀死女王。”

“需要我提醒你现在的身份吗？”

“听我说，星月。”西塞莉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都明白这个世界是如何构成的，也知道该怎么将它彻底毁灭。可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毁去的仅仅只是‘女王’，而‘女王’是可以无限生成的——只要世界的基石——真正的她还存在，卡洛斯地区或许能重见一两天的光明，但黑暗是不会离开的。她对我提出的请求，就是毁掉真正的她。这就是我接到的任务。”

“那也没必要与她成为一体……她死了，你也会有死亡的可能性。这是无法避免的风险。你在想什么？”

“在想吸血鬼死后是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浅上星月怔了一下，“你不是人……”她平静得很快，“那这个剧本的确很适合你，永远都不会出现太阳的地方。”

“不怀疑我的话吗？”

浅上星月摇摇头，“没什么好怀疑的，我家那里有一个外星人，我以前当过魔法少女，这就是所谓生物多样性吧。但你为什么想死？”

西塞莉忽然收起了轻松的神态，猛然逼近浅上星月，“因为这世上没有我的同类了，只有你们这些食物。”

浅上星月对她带着恶意的靠近不为所动，“再提醒你一下，这是我的替身世界，玩家是无法伤害管理员的。”

西塞莉无趣的耸耸肩，坐回去。“你真没意思，就不能装出被我吓到的模样吗？”

“我习惯被吓到后直接打回去。”

西塞莉认输。“行吧。不过我这么说，你多少应该明白了一点……关于我做出的选择。”

浅上星月长久的沉默着。“或许吧。人类与吸血鬼，终究不是同种生物。”最终，她淡淡开口。

“是啊……你不能把一个人既当成朋友又当成食物。”一道长长的叹息从西塞莉的口中吐出来，“朋友，互相理解，互相包容；或者兴趣一致，或者一见如故。而食物，仅用来填饱肚子，维持生命所需。”

“我可以喝下抑制剂，在白天短暂行走，假装自己是个人类，可我依然无法品尝出人类食物的味道，路过的行人依旧会让我有种咬破他们血管的冲动。吸血鬼与人类，是互相对立的。”

“另一方面，我永葆青春，我永生不死。而他们却急速地成长着，再过不久，乔鲁诺就要成年了。很快，他会有皱纹，会有白发，背不能继续挺直，牙齿一颗颗全掉光，可我始终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不会长高，也不会变老。我们的时间并不同步，我与他们的人生，从来都只有短暂的相交。”

“我该离去？我该离去……我活了一百多年了，一个吸血鬼独自活着，是很累的。”

浅上星月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想去死的是厄里倪厄斯，不是西塞莉——你。我想你的确产生过这些想法，但那绝对不是现实世界中的你真正想做的。你和厄里倪厄斯有相似之处，所以才能融合，也因此，她的情绪更加能带动你潜藏的情绪。但你真正决定要走的路，绝不是这一条。现实中的你，一定早有了答案。你很理智，也很清醒。”

“你就这么确定？”

“我看人很准的。而且，就算你真的想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为什么？”

“……”浅上星月无言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因为我还想活着回杜王町。”她翻了个白眼，“意大利□□老大死在我的替身能力里，我怕不是连骨灰都留不下来。给我个活命的机会，好姐姐，好不好？”

沉默了一会，她突然笑出了声，“我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你说得对，给他人添麻烦不是我的风格，哪怕我其实并不在乎人类的死亡。好吧……我给你机会，我会努力活下来的。但……最终结局如何，我也无法保障。毕竟女王已与我融为一体。”

浅上星月没有应答。

过了片刻，西塞莉听见她说道：“乔鲁诺和米斯达已经接下任务，正在前往城堡的路上。你该做准备了。”

她回应：“那就让布加拉提替我去迎接他们吧。”

另一边，乔鲁诺那方，他与米斯达在一刻前接下了奥萝拉发布的任务——杀死女王，让卡洛斯地区重见光明。

“女王吗……真是不得了的任务啊。”米斯达感叹着，不过，他对自己的实力可是很有把握的。

“嗯，现在需要知道的事情就是布加拉提接下的任务是什么，以及西塞莉他们的去向。”

“既然是女王的护卫，任务该不会是保护女王吧！”

“米斯达……”

乔鲁诺有过和他同伴一样的想法，但他更怀疑女王的身份。奥萝拉提供的信息中，女王已经孤身一人在城堡生活了很久，过去有过一些家族，曾派人暗杀女王。但暗杀者进入城堡后，再也没有出来过。而那些发动袭击的家族，也无声息地从卡洛斯地区消失了。

女王不需要护卫，因为她自己就能保护自己。女王也从不发布命令，她不需要听民众的声音。可这样的女王，有一天选中了布加拉提作为自己的护卫。这实在太奇怪了。

事实上，就连剧本的名字，也让乔鲁诺起过怀疑。永夜与吸血鬼，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词了。但玩家是不可能成为NPC的，玩家只能成为外来者，扰乱剧本。吸血鬼不会成为女王，在这个世界里，女王已经活了无数年，而吸血鬼才刚刚到来。

他需要得到更多信息。

这样的机会很快到来，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城堡前，笔直站在门前等候他们的，就是布加拉提。

米斯达毫无戒心地走了过去，如往常般打招呼。他这个人，好像天生就缺乏紧张感，尤其当对面的人是他一直以来相处的同伴。

“你们来了……跟我走吧，女王要见你们。”布加拉提欲言又止，看上去他想对他们说些事情，但不知出于何种考量，或者是女王那边的要求，他没有说出口。

女王知道他们会来？是女王自身的能力又或是布加拉提告知他与他同伴的事，可布加拉提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这些吗？

“布加拉提，女王是谁？”

思索片刻，乔鲁诺直接了当地问道。

过了几秒，前方传来回应，“很快就到大殿了。”

这个与提问毫无关联的回答，让乔鲁诺的脚步停了一瞬。

“是我们认识的人吗？”米斯达几乎是全凭直觉问出口。

布加拉提依旧没有正面回应。

前往大殿的路变得无限漫长。

数十分钟后，乔鲁诺站在斑驳花纹的大理石上，看着西塞莉坐在属于王的位置上，笑着与他们问好。

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几年前他与纳兰迦重遇见她时的场景。他们处于敌对两方。

“叫我厄里倪厄斯，或者西塞莉都无所谓。反正我们现在是同一人。”

“很高兴见到你们，我过去的同伴，希望我们现在能相处愉快。”

“等……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米斯达困惑地发问，他记得玩家是不可能成为任务对象的。

乔鲁诺的目光移向西塞莉身旁的浅上星月，他需要一个答案。

西塞莉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别在意，是我自己的选择，完成任务就可以解除了。”

她说的是真话？乔鲁诺心中仍持质疑态度，“任务是指……？”

“从魔女手中拿到厄里倪厄斯的心脏，毁掉它。”

“但你现在不就是厄里倪厄斯？”米斯达质问。

“不是，不完全是。”西塞莉解释道，“我只是碰巧融合了一小部分她从魔女那里逃脱出来的灵魂碎片。真正的她还被困在魔女的瓶子里。”

乔鲁诺皱眉：“那任务为什么是杀死厄里倪厄斯，而不是魔女？”听上去，魔女才是反派。

西塞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谁知道呢，也许魔女知道答案。”

看来，他们非找魔女不可了。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三章……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