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校的前一天，谈姝姝给汤乔发消息，将那张WB软件的账号截图发给她，问那是不是她。

原账号昨天已经注销，现在只剩下广为流传的截图。

汤乔很晚才回消息，简短回复道：不是。

除此之外，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谈姝姝仔细想了想，账号动态上发的东西的确是自己的，除她以外，也就只有室友可以在她不在的时候，将这些东西这么清晰的时候拍出来。

她又将那张背影图发过去，问：这个总是你吧。

等了很久，她都没有等到回复。

在她的声明之后，讨论更加热烈了。有信的，劝导大家不要网暴；有不信的，说她死鸭子嘴硬；有看热闹的，说要她拿证据出来。

证据？谈姝姝在沙发上往后一躺，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哪里来的证据？汤乔不回她，很有可能就是不想给她证据。

余光见许徜徉朝她走来，谈姝姝立马黑屏，默默将手机丢远。

许徜徉在她旁边坐下，顺手将她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晚一些再回去吧，我送你。”

她一愣，心里暗恨这多事之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要送我的话，再回来得好晚了。”

“那你自己回去的话，得早点出门了，太晚了不安全。”许徜徉低头蹭过她鬓角，无人时的亲昵已经无比自然。

谈姝姝“哦”了一声，心思早已飘远。

……

谈姝姝告别许徜徉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在校门口总感觉背后有人议论，她一边告诉自己是错觉，一边刻意和路过之人保持距离。

晚上七点多，是大家回校的高峰期，学生们在校门口排队刷卡入校。

谈姝姝站在队伍末尾，给许徜徉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到了。她低头打字，余光跟着队伍向前。

忽然“砰”的一声，她的手机被人打掉，她茫然抬头，被人不假思索地推倒。

“不要脸的东西！你家里人死绝了吗你出来当小三！”

胳膊擦过地面，刮出几条浅浅的血痕，谈姝姝倒吸一口凉气。可是歇斯底里的女人并不放过她，冲上前来，要甩她巴掌。

谈姝姝抬手将她挡住，嘴里喊道：“你认错人了！”

女人根本听不到她说的话，长长的指甲掐得她腕骨生疼。好心的校友上前阻拦，门卫室的保安也赶紧跑了出来，几个人一起上，才把谈姝姝解救出来。

谈姝姝站起来大口喘气，目光扫过围观拍照的众人，最终落到被保安钳住后仍然对她破口大骂的女人。

女人的容貌姣好，但因失控变得有些狰狞，看她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手撕了她。

“都告诉你不是我了！”谈姝姝无力地解释道。

女人双眼猩红，嘴里污言秽语，看起来可怜又可怖。谈姝姝见她这般模样，想要嘴上反击，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报警，没有再说什么。

……

被带回警局已经是晚上了，一个女警带谈姝姝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带回来问了问情况。警察试图调解，但对她大打出手的女人根本听不进去，一口咬死她就是小三。

警察白费不少口舌，颇为无奈。

晚上九点，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公安局门口，衣冠楚楚的程丰匆匆忙忙走了出来。

谈姝姝和那个女人对坐，正对着门口，程丰一进来，率先看到了她。那个女人听到开门声回头，泪流满面，又满是怨恨。

程丰在女人面前坐下，小声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女人一点就炸，“你有什么脸跟我说这个，你都养多少个了！多少个了！”

谈姝姝等着她一巴掌朝程丰的脸呼去，但她对程丰只是嘴上厉害，一双手老实得不得了。

“你能不能先告诉她，你养的小三不是我，先让我走啊！”

谈姝姝想着手撕渣男的好戏没有可能了，便不耐烦地想走。

程丰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埋怨。回头看自己老婆，温柔地给她擦了擦眼泪，低声安抚，并不解释谈姝姝。

“喂！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谈姝姝捏紧了拳头。

程丰不作反应，反倒是女人抬头瞪了她一眼。

“咳咳……”从中调解的警察也看不下去了，“程先生，傅女士，请你们配合警察，如实回答问题。”

程丰的态度很好，摸了摸自己老婆的头，对警察和颜悦色，“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说清楚些。”

程丰不紧不慢道：“我老婆发现我的账单是有一些额外的支出，便误以为我和这位谈小姐有不正当的关系，是我老婆太冲动了，实在抱歉。”

警察继续问道：“所以你和谈小姐之前不存在任何关系？”

程丰瞥了一眼谈姝姝，“我曾经的确被谈小姐的某些行为所暗示，鬼迷心窍在她身上花过一些钱，但是想到自己的家庭便打消了念头及时止损了，并没有发展到我老婆以为的程度。”

谈姝姝愣了愣，忽然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勾引你，然后你还迷途知返了？”

她又看向被程丰半拢在怀里的女人，“这话你也信？”

女人怨恨地看她，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程丰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点什么，她立马闭了嘴，倾身依偎在他怀里。她还挑衅地看了一眼谈姝姝。

谈姝姝不懂，她这是在宣示主权吗？未免太可笑了吧。

女警上前拍了拍她，谈姝姝不服气地坐下。

“你说谈小姐对你有所暗示，是指什么？”

程丰面不改色继续道：“我和谈小姐是在画展遇上的，她当时衣着比较……性感，然后有意无意地跟在我身边，说要请我吃饭等。”

“你说什么鬼话！到底谁跟着谁啊！”谈姝姝实在忍不住了，猛然起身，但被身后的女警摁住。

女警提醒她冷静。

谈姝姝下一秒确实冷静了，甚至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许徜徉冷着脸走了进来。

他没有走过来，向警察说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偏头瞥见了谈姝姝放在桌上受伤的手。他走到程丰身边顿住，笑着问：“你能站起来？”

程丰不明所以，但顺意站了起来，接着“嘭”的一下，许徜徉一拳直接捶在他脸上，程丰站得不稳，差点一头砸在桌上。

这一下连警察都始料未及，“你怎么在警局打人呢！”警察上前阻拦。

等程丰反应过来，警察已经挡在了两人中间。许徜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又抽出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嫌弃地丢掉。

“你……”程丰气得丢了风度。

许徜徉绕到谈姝姝身边坐下，忽视谈姝姝震惊之后的担忧视线，又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靠过来的手。

谈姝姝面露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程丰一只手捂着脸，许徜徉迎上他要吃人的视线，条理清晰道：“损害他人名誉是要付法律责任的，画展、咖啡厅，不可能没有监控。”

程丰脸色难看，死死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何况，你有没有在外养别人，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许徜徉微微抬眼，看向对面满眼敌意的女人，略加嘲讽道：“你也是。”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一名警察带进来一个些许局促的女孩。

程丰回头，瞬间怔住，不自觉地低头看了老婆一眼，难掩慌乱。

新进来的警察俯身跟一直在调解的警察低声说了几句，后者点点头，冲着刚刚进来的女孩笑了笑，“坐。”

女孩进门后便绕到许徜徉身边，看了一眼他。许徜徉回头冲她点点头，她便指着程丰开口道：“三个月前，他隐瞒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和我交往，在我意外得知后又说照常，每个月给我钱保持关系。我不乐意，他就开始追别人。开学的时候他骚扰谈小姐，被我看到了，我便在学校投稿君的帖子下提醒大家说他已经结婚。后来谈小姐声明和他没有关系，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因为我和我的室友都认识他的车，所以后来他又勾搭上了另外一个女孩时候，又被我知道了。我怕又有女孩被骗，就偷偷见过那个女孩，但那个女孩是心甘情愿当小三的，所以我的提醒无用。那个女孩后来烫了和谈小姐一样的头发，身高身材都和谈小姐很像。”

程丰的脸色铁青，在警察的注视下并不敢轻举妄动。

谈姝姝在一旁左看右瞧，居然还有这么多事，她都不知道，但……许徜徉为什么会知道？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许徜徉身上，后者面容冷峻，盯着桌子一言不发，根本不看她。

完了，他要生气，谈姝姝心想。

知道自己被骗后的警察更加严肃，指头在桌上敲了敲，气氛一下就紧张了，“程先生，你不要在警察面前耍小聪明。还有傅女士，你们夫妻应当要向谈小姐赔礼道歉，适当赔偿。”

听完女孩话的傅女士推开了程丰，眼神哀怨。

僵持之后，程丰僵硬着身体站起来，不自然地弯下腰，不情愿而生硬道：“谈小姐，给你造成了困扰，我替我老婆给你说声对不起，实在抱歉。”

谈姝姝多听他说一句都觉得晦气，朝女警点了点便别过脸去。

谈姝姝留下签调解书，许徜徉和警察送作证的女孩出去。她一签完便着急跑出来找他，许徜徉笔直地站在门口。明显在等她，但见了她抬步就走，神色不悦。

小跑追上去，谈姝姝伸手拽他的手，却被甩开。

“许徜徉！”

无人的林荫小道上，谈姝姝追不上了，又生气又委屈地叫了他一声。

许徜徉脚步顿住，缓缓转身，看着她自嘲地笑了。谈姝姝不明所以，终于走近，可以抓住他的手。

“许徜徉……”她小心翼翼地叫他的名字，心中没有底气。

许徜徉依旧冷着脸，眉头轻蹙，“对你而言，我是外人对吗？”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谈姝姝不怕人不怕鬼不怕万事，唯独怕许徜徉生气，“我……我……我只是……只是觉得……觉得这只是件小事。”

“小事？”许徜徉面露愠色，朝她伸手，“手机给我。”

谈姝姝心虚地别开脸，右手不自觉捂住了包包。

许徜徉见她不动，便直接抢了过来。她的手机因为砸到地上，早就碎了，勉强能打开。那些咒骂和侮辱的短信一条没少，未接来电也多如牛毛。

“你管这叫小事？”许徜徉看得心里难受，“名誉被毁，安全被威胁，这还叫小事？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大事，究竟要严重到什么地步你才会主动跟我说！”

谈姝姝低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样，许徜徉又生气又心疼，再多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谈姝姝扑到他怀里，无措的手把他的衣角攥出褶皱，她埋在他胸前带着哭腔道：“我不在乎这些，不在乎别人，我只在乎你。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不想做只会给你添麻烦的人。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许徜徉心情复杂，半晌后叹了口气，抬手将她回抱，“姝姝，我不是想责怪你，只是比起担心，我更讨厌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如果不是江蓝将这件事情告诉我，如果我没有顺藤摸瓜顺利找到证人，你要如何自证清白？”

他轻声说着残忍的话，“如果在你心里，我不值得被你信任，不值得被你依靠，那你就直白地告诉我，好趁早了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要！”谈姝姝心里一惊，不停的摇头，“不要，不要……”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她在怀中仰头，睁大了眼睛，眼泪一点一点溢出来。

许徜徉向来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指腹擦过她的脸颊，替她拭去眼泪。

“这周我会留下来陪你，等事态平息后再走。”

谈姝姝愣了愣，“那……那你工作那边……”

他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柔声安慰，“没事的，还有付津在。别哭了，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