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遇上了红灯，银灰色的跑车堂而皇之停在路口，眼前似有白光闪过，方嘉凌仿佛能听到炸裂的快门声。

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座椅里，一抬头，旁边停着一辆她无比熟悉的越野车。半降下来的车窗里，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方嘉凌直勾勾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怨他什么也不跟自己说，还是怪他没有载自己？

红灯刚转绿，越野车没有丝毫犹豫地开了出去。褚曜全程没有转头，路口这么多人对着这辆招摇的车指指点点，他不会看不见。但他一眼都没看过来。

方嘉凌失落地靠回椅子上，也许，她的注视，只是想换他回看一眼。

跟在越野车后面，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这是一家江城菜馆，布置成了一个精致的小庭院。

一下车，方嘉凌就感受到了闪光灯的温度，“咔咔”打在身上，烧得人心慌。

辜鸿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走到方嘉凌身边，伸出胳膊道：“走吧？”

方嘉凌脖颈僵硬，看着辜鸿的臂弯，不知作何反应。褚曜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庭院里，方嘉凌提了口气，端起满身的架子，拍了一掌辜鸿的左臂，径直走了进去。

“啊~”怎么忘了，她手伤了。

大厅里，工作人员济济一堂。方嘉凌噙着笑意和众人点头致意后，跟着服务生走到最南面的一张圆桌，这里是嘉宾们的位置，还有导演、副导演。厉茜竟然也在，看见她后，眼神在她和辜鸿之间玩味地流连，不怀好意。

十个座位已经被占了六个，剩下的，两个靠南，就在临街的玻璃跟前，还有一个在副导演和尤野中间。

很显然，给自己留的位置就是最南边中间那个，临着窗，靠着宁越泽，夹在他和辜鸿之间。

宁越泽微笑地看着她，还绅士地站起来把身旁的椅子拉开。方嘉凌只好走过去，笑着道谢，优雅地坐在了褚曜的正对面。

一抬眼，就是他。方嘉凌轻咳了一声，不自然地拿起湿巾擦手，浑身都不自在。

花猫是最后落座的，拉着一张脸，很不情愿的样子。除了副导演王森跟他说了几句话，其他人都没有理他。厉茜甚至明目张胆地白了他一眼。

菜一道接一道地上，褚曜简单做了个开场后，就没再说话了。宁越泽、尤野、斛兰生都不是话多的人，路易斯那种国外的嗨法在国内水土不服，反倒容易冷场。花猫自己孤立了一桌人，方嘉凌又心不在焉，整桌就靠王森和厉茜活跃气氛了。

王森聊节目、聊制作，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吐，逮谁夸谁，圆滑得很。厉茜大约无法忍受如此沉闷的局，竟然劝起酒来，变着法地想祝酒词。

“预祝咱们《花落谁家》收视爆表！横扫周六！”

“祝我们金主的产品全部大卖，后期接着给我们砸钱！”

......

“来，我们女一号和男一号喝一个吧，喝个交杯酒助助兴！”

方嘉凌瞪了她一眼，搞什么，这才几杯就喝大了？从收工的时候就把她和辜鸿往一块儿凑，难道，是他的主意？

方嘉凌看了褚曜一眼，他默默喝了口水，对这边的热闹丝毫不在意，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辜鸿倒是很乐意，主动帮方嘉凌倒了杯掺水的酒塞到她手里，“那就喝一个吧，别扫了大家的兴。”

方嘉凌又扫了眼褚曜，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定了定神，方嘉凌一仰脖子把酒干了，掷在桌子上，“我干了。”

辜鸿一脸受伤地看着她，“你好狠的心......”

方嘉凌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挪着椅子往宁越泽那边靠了靠。不是炒作吗，不是要话题吗？三角关系才有看头吧。

辜鸿也拉着椅子往她这边靠，和旁边的尤野拉开了好大一块儿距离。

尤野瞅瞅辜鸿这边，又瞧瞧花猫那边，默默地拉着椅子离开花猫。花猫身上的戾气一股一股地往出冒，他可不想沾上......

工作人员们吃得很高兴，一晚上欢声笑语不断，同甘共苦拼出来的战友，感情就是比他们这些临时凑在一起的好。

人一波一波地退场，饭馆外边停了很多出租车，还来了好多代驾。

方嘉凌看着厉茜的车开走，谢绝了辜鸿要绕路送她的提议，在庭院里等着褚曜出来。

怎么来的不重要，回的时候，他们应该要一起。

不知道记者们走了没有，方嘉凌隐在灯笼外的暗影里，里外张望着褚曜的身影。

等了好半天，终于看见他出来了。

刚想叫他时，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几分惊喜，喊他的名字——“褚曜！”

褚曜回头，方嘉凌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

一个剪着利落的披肩发的女人站在饭馆里门处，几步跑到褚曜身边，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好巧啊，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

方嘉凌一瞬间冻住，黑暗包裹着她，耳边极静，却好像能听到她的心在无尽的深海中下沉的声音。

那个女人的身量很高，只比褚曜低了半个头。她抱着褚曜站在那里，他们就像一对恋人。

方嘉凌睁大眼睛，想看得清楚一点。那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

褚曜拉开她的手把人推开，不冷不热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跟朋友吃饭啊，没想到出来就碰上你了。”她笑着说。

庭院的灯打在她脸上，照出了她的轮廓——五官深邃明丽，挑起的眉峰张扬着个性，黑色短皮衣搭配黑色短裙，衬出她身体完美的曲线，脚上的长靴更显得她的一双腿笔直细长。

她手上拎着的那墨绿色鳄鱼皮的包，是今年最贵最难抢的奢侈品。

“褚曜，你送我回家吧，要不，我去你家也行。”女孩狡黠地笑笑，又一次把手攀上褚曜的肩膀。

背对着他，方嘉凌看不清褚曜的表情。可她看清了女孩的眼神，赤裸裸的，不加修饰地爱谷欠。

她想得到褚曜。

“抱歉，他要送我。”方嘉凌从黑暗中走出来，朗声对着庭院中的两人说。

见她走来，女孩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居高临下的轻慢，转头对褚曜说：“这就是你的女主角啊，褚曜，她是你女朋友吗？”

方嘉凌走到他们面前，褚曜看了她一眼，眼里没有一丝波澜，“不是。”

“那我还有机会。”她又一次凑近，趁着褚曜没回过神，“吧唧”一口吻在他脸上，在褚曜发怒之前迅速退开。

“好吧，既然你有事，我就不耽误你了。下次我叫你，你必须出来啊。”

褚曜皱着眉抹了一把脸，脸色不愉地瞪她。

女孩冲他得意地笑笑，瞥了方嘉凌一眼，把包往肩上一甩，趾高气扬地大步离开了。

她走过的风里，飘散着一股柑橘的香气，平白的，让人讨厌。

回去的车上，气氛沉闷无比。看着窗外后退的夜景，方嘉凌突然道：“我是不是坏你的事了？”

褚曜淡淡地回答：“没有。”

方嘉凌转头看着他，顾不上自己是不是越了界，她急切地想知道，“她是谁？”

褚曜瞥了她一眼，仍是平静无波的语气，“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方嘉凌问话的口气很冲，一出口才发觉自己有些咄咄逼人。

果然，褚曜皱紧了眉头，不悦道：“关你什么事？”

方嘉凌被他冰冷的语气敲醒了脑子，歪在椅子上不再吭声。心里沉甸甸的，又烦躁又委屈，她不知道该怎么疏解，冲头的就是一股想哭的情绪。

咬着下嘴唇控制着喉头的哽塞感，为了转移注意力，方嘉凌打开了手机。

微博一点开，就是“花落谁家”的各种消息。

“辜鸿.夏枳”在最上面，高居第十位。对于还没正式露面的综艺素人来说，绝对是高位了。

词条点进去，是今晚的各种“路透”图，在敞篷车上的、进门时并排的、在饭馆里的，她吊着一条胳膊，相当好认。

他们明明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所有被宣传的照片都是两人紧挨在一起，状似亲密的样子。幕后推手是谁，不言自明。

方嘉凌看了一眼褚曜，他专心地开着车，心无旁骛。被动摇的人，好像只有她一个。

又一次默然地跟着褚曜下车，方嘉凌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一个人和褚曜赌气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谁对谁错，情绪起伏的永远是她。褚曜就像超然物外的禅者，丝毫不为她所动，永远事不关己。

电梯里，他们并排站着，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那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味道。她不喜欢。

进了门，方嘉凌看见鞋柜里的一次性拖鞋会胡思乱想，进了浴室看见拆封的护肤品回浮想联翩，甚至经过影音房都会臆想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

以前也有过联想，但这次有了具体清晰的人，每一个想象的画面中都有了一张具象的脸，好像更加难以忍受了。

躺到床上，方嘉凌还是给厉茜发了一条消息——你知道褚曜身边有一个很像模特的女孩吗？中短发。

——你怎么知道？

方嘉凌打字的手突然顿住了，她还在编辑更详细的信息，但都用不上了。厉茜也知道这个人。

——今晚碰到了。

——她就是模特，叫路晴，跟褚哥认识很久了。

方嘉凌立刻打开了搜索引擎输入了路晴的名字，“25岁、身高173、模特、毕业于CU......”

正逐条浏览她的相关资料，厉茜那边有传来一条消息——碰上她，你胜算不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