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世界和现实世界好似隔着一道坚不可摧又不看见的墙，割裂成两个相互独立的空间。任凭网络上掀起怎么样大的风浪，关掉电子工具后看到的也只有眼前的琐碎日常。
一个半小时的发布会对于方嘉凌来说像一次淬炼，她不敢说自己是否焕然如新生，但她恍然感觉身上褪去了一层尘土，依稀透出一些不一样的光芒。
回到化妆间，她感觉手脚还有些残余的战栗，脱力似的微微发麻。秦姐一面称赞她今晚的表现，给她吃一记定心丸，一面帮她拆下头发上繁琐的固定发卡。
“谢谢秦姐。”方嘉凌笑着说，每一声称赞她都视若珍宝。
不知道舆论怎么样。
打开手机熟练地点开大眼的热搜，不出所料今晚的词条也被蓝莓台包了，“花落谁家发布会”钉在头条，点进去今晚的视频传的到处都是。手指刚要触到屏幕上的视频，又缩回去了。
一定存在很多问题，回去慢慢复盘吧。
退出来后逐一浏览，除了“辜鸿”依旧名列前茅，“花猫”的词条罕见地被顶到了前五的位置。
左不过就是讨论他为什么没来吧。
方嘉凌随手点进去，呈现的内容却和她预想的不同。被推到热门的一条博文称花猫要退出“花落谁家”节目，今晚发布会没来也不是官方说的那样，而是两方闹掰了。
退出？褚曜又是玩的哪一套啊。上次在西桃山那样耍脾气都没被踢出去，这次什么事儿也没惹，怎么会无缘无故退出。大概又是炒作手段吧。
怀着好奇心继续往下翻看，相同说辞的博文越来越多，还透露了许多拍摄细节，那个口吻，不像是擅自揣测，倒像是被节目组内部人员故意放出去的。评论里花猫的粉丝也被传言吓到了，都在@节目组和花猫个人的账号，让他们出来稳定人心。
难道是真的？月老庙拍完后就没再见到花猫了，这么一想，的确有点不对劲。
“好了，要卸妆吗？”秦姐把贵重的首饰一一收进盒子里，那些是品牌赞助的，要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方嘉凌想了想说：“我回去自己卸吧。”万一碰上记者呢。
“好，那你换衣服的时候小心点，别蹭脏了。”
“好的。”
方嘉凌换完衣服出来，把赞助的裙子交给秦姐，就坐在椅子上等厉茜。厉茜说晚上主创聚餐，收拾好了就出发。
“笃笃”
来了。方嘉凌起身去打开门，“你真的来了？”还以为是厉茜，没想到去而复返的江戍。
化妆室里只剩下秦姐和她的助理，原来在收拾化妆用品，见江戍进来两人抬头看了一眼，手下的动作加快，不一会儿就提着化妆箱要走，“我们先走了。”
“好，今天麻烦你们了。”方嘉凌道。
助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方嘉凌笑的有些无奈，她们不会误会吧？
江戍找了把看起来还算舒服的椅子坐下，满意地评价，“还算有眼色。”
方嘉凌也陪着坐下，“还不是被锻炼出来的。你怎么现在来了？”发布会的时候没看见江戍的影子，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要送我回家就不必了，我们待会儿要聚餐。”
“我知道。”江戍气定神闲地坐着，像自有打算。
“你怎么知道？”
“我刚从褚哥那儿过来。我就顺嘴问他我能不能去，他说可以。我就过来了。”
方嘉凌眼神闪了闪，“哦。”转而又道：“你不用这么帮我，你跟他们也不熟。”依她的想法，和不熟的人一起吃饭就是活受罪。江戍没必要因为一个人情做到这种程度。
“吃一顿饭不就熟了。你们那个副导演还非拉着我去呢，一直让我加入你们节目。”
“嗯？！”之前王森这么说的时候她以为是见色起意，想加一个角色进来增加流量，但今晚网上这么一出，方嘉凌才反应过来，王森是想让江戍填补花猫的空位吧，大概花猫真的退出了。
“那你来吗？”江戍家世好，长相也好，她要是副导演也眼馋他。如果江戍加入进来的话，那辜鸿的对手就成了他了。那画面，一定也很精彩。
“怎么可能。”江戍断言拒绝，“我可不想丢人现眼。”
“......”方嘉凌感觉被内涵了。
“走吧，做我的车去。”江戍站起身道。
方嘉凌犹犹豫豫地站起来，“不好吧，今晚关注度高，被人拍到就不好了。”
“怕什么，你们褚导都同意了。”
方嘉凌看起来满不在乎地问：“他怎么说的？”
江戍回想了一下，道：“‘随你’。就这样。”
方嘉凌大概猜得出来，又是那副冷淡的表情，看得人心烦。“那走啊，”有点赌气似的，“导演都发话了。”
拎起包跟着江戍往门口走，不忘抱怨他：“你开慢点儿啊，技术太差了......”
刚一出门，就见辜鸿迎面而来。三人在狭窄的走廊里碰到了。
辜鸿的眼睛掠过江戍，看着方嘉凌扬起笑意说：“走吧，坐我的车。”
“额......”方嘉凌有些为难，这该怎么说呢？
江戍往前一步，开口道：“我带她去，就不麻烦你了。”
辜鸿也往前一步，跟江戍对上，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他眼底带着轻蔑，“她是我的女主角，我来送她就行，不用你操心。”
江戍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吃软不吃硬，不屑地嗤笑一声，“我就送了，你能怎么样？”
三人堵在狭窄的过道，还有两个高挑的帅哥，即便是见惯了世面的内部人员也不禁八卦地竖起耳朵，暗暗交换看好戏的眼神。
方嘉凌眼见吸引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也不管两人怎么针锋相对，直接脚底抹油顺势溜进了休息室。
门一推开，褚曜正背对她站着脱衣服。
听到动静后回头，眼里的松动转瞬即逝。默默地又把脱下来的外套穿了上去。
“什么事？”
“不好意思啊褚导，我以为没人了呢。”方嘉凌愣了一下就睁眼说瞎话，“江戍和辜鸿因为我起了冲突，我进来避避。”
方嘉凌有意说明自己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以期得到褚曜的一点反馈。可惜，褚曜只是发出疑问的一声“嗯”，就淡定地坐下了。
还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根本没有一点儿不一样。
网上的热闹喧嚣和她没有关系，手机一关，她趋向的还是没有暖光的太阳。一股失落骤然袭来，方嘉凌定定地看了褚曜一眼，一把拉开门走了。
人走后，褚曜才抬眼，看着紧闭的门，缓缓露出欣慰地笑。“方嘉凌，做得很好.....”不轻不重的话，只有在人走后才飘在风里，怕人听见似的。
江戍和辜鸿是怎么结束冲突的方嘉凌不知道，等她在出来的时候，只剩江戍了。
他就靠在休息室门口的墙边，见方嘉凌出来失望地摇摇头，像一个望女成凤而不能的老父亲。“走吧。”
方嘉凌回头看了休息室一眼，瘪瘪嘴跟上江戍的脚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他不理人啊。
疾驰的车里，方嘉凌问江戍，“你和辜鸿认识啊？”
江戍说：“都是名利场里的，圈子不同，谈不上认识。”
“哦。”方嘉凌点点头，斟酌着开口，“但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
江戍轻笑一下，反问她，“那家伙在追你吗？”
方嘉凌思量着说：“我觉得不是。他可能入戏太深，假戏真做了。”
辜鸿从拍摄初开始就表现出对方嘉凌毫无理由的好感，并随着拍摄的进程不断深化。方嘉凌感受不到辜鸿的心意，但他的表现和话语都透露出对自己有意的感觉。所以方嘉凌疑以为，他作为素人第一次拍这种节目，一不小心入戏了。
她如果不是喜欢上了褚曜，也难保不会喜欢上节目里的哪个男嘉宾。
“你能这样想就好。”江戍淡笑着说。
“什么意思？”方嘉凌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江戍话里有话。
江戍换了个姿势开车，说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富不富排行上富豪几乎都是男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方嘉凌想了想说：“父权社会，男人本来就掌握资源和话语权。”
“也对，”江戍顿了顿又说：“那我换个问法，往小了说，女企业家为什么那么少？”
这不是一样的吗？方嘉凌不懂他想说什么，还是跟着他的问题走，“下海晚？”
江戍摇摇头，“你没说到点上。因为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切。”方嘉凌冷哼一声，“又要说男人天生比女人强这种话吗？”
“不是。”江戍徐徐道：“我见过很多成功的男商人，我观察过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精于算计，包括我的家人。而女人天生心软，很容易受到感情牵绊，即使在商业上天赋异禀也很难走到巅峰。”
“这么说是不是太笼统了？”方嘉凌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论调。
“一家之言，你听听就好。”
方嘉凌好像抓到了感觉，像自言自语一样分析道：“你是说男人更不受感情的牵绊？”
江戍见她还没有抓住重点，直接挑明：“我是说男人任何时候都在算计，个人利益至上。感情上也一样。”
方嘉凌自然地想到褚曜，他也一样吗？
“那，有没有在感情里不算计的男人？”
“有啊，爱情。”
......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出自元代高明的《琵琶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