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事前做了多少准备，一站到台上，人就不是自己了。

本以为三个小时会很难熬，但真正上了台，就什么都忘了，时间像飞梭似的，转瞬即逝。方嘉凌还没反应过来，直播就结束了。

她是主持兼助阵，也没能从游戏战争中幸免，最后还是顶着一头擦不干净的奶油，都硬成一片了，回了家。

花了好大功夫才把自己清理干净，摊在床上，身心俱疲，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一觉睡到大天亮。

手刚一摸到手机，就接到了来自厉茜的报喜电话。

“爆了，爆了！昨天晚上的直播连着第二期节目一块儿，话题都搜爆了！日点指数一整晚飘红！”

方嘉凌打了个呵欠，不以为意地说：“不都是买的吗？”她早就看明白了，这个圈子什么数据都掺了一半的水，如果地球干涸了，把娱乐圈的水倒出来能填满四大洋。

厉茜“啧”一声，“这回买的少啊，就刚开始买了点，后面的全是自来水，省了一大笔开销呢，副台长都发来贺电了。”

“是吗？”方嘉凌躺着醒神。那这的确算个好消息，褚曜这个只关心自己节目的黑心鬼应该乐坏了吧。

“光投票一项都赚了成本的五倍，台里能不高兴吗。”

“哦？这多的人投票啊。”方嘉凌兴致缺缺。她总觉得不管这节目是扑是爆，都和自己无关。

“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啊？”厉茜不满地说，“你可是女主角诶！对了，你知道昨晚的投票结果吗？”

“肯定是辜鸿第一呗。”没什么好说的。

“......”厉茜顿了一下，“那你知道谁是第二吗？”

“何承安！他一个新来的，竟然直线冲上去了，微博上还有人做你和他的cp剪辑，都说你俩特别有氛围感。”

“真的啊，”方嘉凌坐起来，“不枉我坚决执行导演的命令。”

她心道，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和何承安一起她没有心理负担，确实会比和其他人搭档放松很多。

“那我能和他出去吃饭吗？”方嘉凌趁机问。

“干嘛？”厉茜顿时正经起来，“你们不是真谈上了吧？”

“说什么呢？他是我学长，初来乍到很多事儿都不熟悉，找我了解情况。既然我们的cp这么受欢迎，那如果不小心被拍到，应该也没关系吧？”

还能借此炒作营销一波呢，这是节目组惯用的路子，没有理由不答应。

“这个......”谁知厉茜却犹豫了，含糊地说：“等再看看情况答复你。”

方嘉凌也只能放着何承安发来的消息不管，先起来做准备了。

从洗手间出来，没等到厉茜的回复，却接到了齐穆的电话。他说知道方嘉凌昨天拍摄了一天很辛苦，但十五楼很缺人，非常希望她能抽出时间去帮忙。言辞恳切，让方嘉凌无法拒绝。

匆匆回了何承安的信息就奔赴电视台了，从白天一直待到晚上，几乎一直守在打印机传真机旁边，熟练掌握了打工人必备技能。

晚上躺在床上才想起来整整一天了都没等到厉茜的答复。

第二天开始，厉茜又给她排了满满的课程，上课的老师拿着她的节目片段逐帧讲解她的不足，她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看过以自己为主角的视频，简直就是一种凌迟。

整整八天的休息时间，方嘉凌几乎没有空闲过一天，除了晚上，找不出一块完整的时间，全部被课程和工作挤得满满当当。她忍不住问厉茜，后面有什么重要策划要这么集中训练，厉茜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最后憋出一句“时刻准备着”，让方嘉凌无话可说。

期盼着期盼着，拍摄的日子到了。

不只是期盼着从魔鬼日程中逃脱，拿到拍摄单后，方嘉凌对拍摄又紧张又期待。

这次拍摄何承安和女主的双人约会，出于何承安的形象考虑，策划突然从上流社会降级了，调整为“校园”主题。地点就是江城艺术传媒大学。

紧张，因为方嘉凌是那个学校的学生。期待，因为毕业后方嘉凌一次都没回过学校。

校园外景光线很重要，为了抢自然光，上午九点就要开机。

方嘉凌一大早就赶去学校，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来得太早，工作人员还在踩路线。一群人里，远远地就看到冒尖的褚曜指点江山。方嘉凌一撇嘴，脚尖一转，往反方向走去。还记得那边是小花园，荷塘里不知道还没有荷叶。

幸好还是暑假期间，学校里没什么学生。方嘉凌一蹦一跳地跑过去，一瞬间好像回到了以前，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

荷塘里荷花早凋谢了，伸出来的莲蓬头也被人撅完了，只留下断了头的枯枝。

方嘉凌坐在一边的长椅上，头顶是一棵有些年代的柳树，柳条垂下来，几乎能挨在人的头顶。

去年毕业的时候还在这里拍过毕业照呢，一转眼，已是物是人非。

“来的好早。”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方嘉凌回头一看，笑道：“学长。”

何承安走过来，坐在她旁白，礼貌地保持安全距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方嘉凌低头一笑，“这不是太久没来嘛，还挺怀念的。”

何承安转向荷塘，大概也是看到断头的荷梗，笑了一下，感慨道：“我也很久没来了，毕业后不如意，也没脸回来见老师。”

方嘉凌见他流露出失意，赶紧岔开话题，“对了，学长，你摘过里边的莲蓬吗？”她看着荷塘说。

何承安摇摇头，“每次经过离边上近的都被人摘走了，再来看，就全都没了。”

“我也是！”方嘉凌哀叹一声，“总是赶不上。真想尝尝新鲜的莲子是什么味道。”

“你吃早饭了吗？”何承安忽然转头问她。

“怎么，难道学长你给我带了？”方嘉凌心情不错地跟何承安开玩笑。

“你怎么知道？”何承安笑道。

“真的？！”方嘉凌惊讶道，“我乱说的。”

“我帮你带了一份，以防万一。如果你吃过了，那就是我的午饭了。”何承安很认真地解释道。

他总是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即便是说着关心的话，也不会让人想歪。

“学长你真是太及时了，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

“那群鸭子不是原来就有的啊？！我们班同学都特别喜欢拍那些鸭子。一到春天就是‘春江水暖鸭先知’，统一文案。”

“你们入学那年刚放进去的，我们都说等我们这届毕业了教学楼都要翻新了……”

男女主人公说说笑笑地从林荫道里走出来，阳光很好，微风不燥，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不和谐的人冷眼看着他们走过来，半边眼都被眼皮遮住，生人勿近，熟人也不想近。

只见两人并排往准备区遮阳棚下走，隔着一张小桌子坐在休息椅上。何承安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纸盒和一只纸杯递给方嘉凌，方嘉凌吸了口饮料，眼睛一亮，“香草牛奶！”还是热的。

何承安隔空帮她撕开封盒子的圆形贴纸，打开纸盒盖，“这家烘焙店的面包很好吃，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方嘉凌又吸了一口牛奶，不甜不腻，温温热热，真好喝。放下纸杯，又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一眼杯子上的店名，“静女士的面包店”。

盒子里有三块面包，方嘉凌拿起牛角可颂咬了一口，外皮酥香，内里软韧，“好吃！”她嘴边沾了一圈酥皮，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

自己买来的东西得到承认，何承安一本满足。递上一块儿纸巾给她，“我也最喜欢吃这个。”

“褚哥？褚哥？”

另一边，总导演已经半天没说话了。底下的工作人员得不到肯定，心里也没底。这是看什么呢？

“褚哥？”不敢拍他，只能稍微提高点音量喊他。

褚曜一斜眼，对他说：“去把女主角叫过来。”

工作人员忙不迭地三步并作两步去找方嘉凌，“夏枳姐，导演有事找。”

当着何承安的面被这么称呼，方嘉凌的脸一下就红了，放下手里的面包赶紧跟着工作人员去了。

“褚导，您找我？”

谁知过去了，褚曜只顾着跟工作人员交代任务，压根顾不上她。方嘉凌等了好半天，心里想着她的牛奶凉了就不好喝了。忍不住插空问了一句。

褚曜抬眼瞥了她一眼，说：“你等会儿。”就又开小会了。

方嘉凌就这么在旁边杵着，完全是一个局外人。

好不容易等到围着的工作人员各自领了任务走了，就剩褚曜一个了，方嘉凌又问：“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褚曜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在拿笔修改着什么，完全当她不存在。

方嘉凌没忍住气大声叫他：“你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褚曜这时才抬头，不冷不热地说：“有事跟你说，你先等等。”说完又低下头去了。

“可我还没吃完早饭呢。”方嘉凌瘪着嘴，有点委屈。

褚曜抬头，看着她也不说话。方嘉凌疑惑地皱眉，不解道：“干嘛？”

“好吃吗？”他问，眼睛看着她的嘴。

“……好吃啊。”方嘉凌防备地看着他，“那是一个人吃的份，没有多余的啊。”

褚曜好像瞪了她一眼，“把嘴擦干净，”接着又低下头，“别耽误功夫，拿过来吃吧。”

方嘉凌下意识一抹嘴，嘴边全是酥皮的碎渣！赶忙落荒而逃。

两三口解决掉面包后，方嘉凌端着牛奶过来。褚曜身边又有人了。

方嘉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腾不出手来，干嘛非要叫她过来。刚想撤呢，就被褚曜眼尖地叫住，“去哪儿？”

方嘉凌牵起笑意，“我去那边坐着等。”指指道边的长椅。

褚曜一径站起来，下巴点着自己的导演椅说：“你坐着这儿。”自己和工作人员站到一边商量事了。

方嘉凌左瞧瞧右看看，周围已经有聚集过来的视线了，褚狗这是整的哪一出？

“坐啊。”褚曜抽空回头叫她，还加了一句，“还得一会儿。”

“……哦。”

这是可是他说的，导演椅那么舒服，她干嘛不坐。

方嘉凌一屁股坐下来，发出舒服的喟叹，忍不住翘起腿来，起范儿了。终于知道为什么褚曜每次坐这儿都是那副讨人嫌的样子了。就跟坐皇帝的龙椅似的，谁能不飘？

“褚哥，这不是说过了吗？”

褚曜斜瞥了一眼椅子上的人，“走位很关键，再强调一遍。”

导演今天，异常唠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