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点，大街小巷已然烟火升腾，娱乐圈的讯息才开始运作传播。媒体人都知道，早上十点，晚上九点，是发布信息的黄金时间。
这个时间点，网咖送走了一批“开黑”的客人，新顾客还没交接上，里面只稀稀拉拉的坐着三两个散客，倒是省事。
一个白体恤牛仔裤，戴着鸭舌帽的女孩东张西望地走进来，好像在警惕什么。
“你好，麻烦给我开一个小时。”
吧台后的网管是个男青年，脸上尽是熬夜后的困倦。上下扫了来人一眼，淡漠地说：“二十，”手掌向上，“身份证登记。”
女孩愣了一下，现在上网都要身份证了吗？
“.....我没带，身份证号可以吗？”
青年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下回带上。”之后递给她一张登录卡，道：“自己找空位坐，开机后输入账号和密码。”说完后就不再理她了。
女孩自己找了个空位，摸索了好半天才登录进去。
熟练地打开浏览器首页，推荐页挂着当下最流行的网站链接，方嘉凌手比眼快，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打开了大眼的网页版。
自动刷新出来的博文她一点也不感兴趣，目光直接停留在侧边栏挂着的热搜上，她害怕在上面看到关于“花落谁家”的字眼，却由不得人的看见了，还好，只排在第七位，“花落谁家”第八期。算算日期，是昨晚播出的新一期。方嘉凌本来也不爱看自己作秀，再加上最近没有心情，更加没有关注节目的播出。昨晚播的是什么内容啊，怎么还上热搜了？
抱着好奇点进去，最先出现的是“花落谁家”官方微博号发的剪辑宣传视频，“清新男神登场，一首歌带你回到校园”。是何承安的精彩cut。
对了，学长在节目后半程出场，却偏偏是在舆论不利的情况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
方嘉凌也无心管网上的人怎么骂自己了，点开视频下方的评论区，一条一条的仔细看起来。
“很清爽的感觉，感觉他一定是个暖男。”
“又一个不同类型的男嘉宾，完全不同的感觉，如果是我就选他。”
“他看起来像带着肥皂香气的校园男神，妥妥的校园言情男主啊，我的pick！”
......
幸好最热门的几条都是正面评论，看来何承安的定位有一定的受众，方嘉凌还担心他中途加入会被观众排斥。
再往下翻评论就没有那么友好，有一些好事者专程来找存在感，视频里没有一帧方嘉凌的画面，他们也要说：
“白瞎了这个白白净净的男生，让一个女骗子沾了。”
“方某左拥右抱美死了吧，走了个花猫，来了个何承安，艳福真是不浅，早知道我也去包装一下，假包还是买得起的。”
“夏枳夏枳，她每次听别人喊自己的假名字不脸红吗？真不要脸。”
“我的辜少，我的小泽泽，我的尤野啊，全让这个狐狸精祸祸了。”评论后面还带着一个蓝色的话题，正是刚刚挂在榜首方嘉凌没在意的那个词条＃外围妲己攻进内娱＃。
这个指称的恶毒性不言而喻，方嘉凌拧着眉头点进话题，果不其然，广场上全部都是她的相关视频。热门是一个剪辑视频，封面是她的脸p在九尾狐古装女造型上，身边围着七个男嘉宾。
方嘉凌嫌弃地看了一眼挂在旁边的耳机，皱皱眉，还是戴上了。点开视频，巨大的bgm声把她震得差点耳鸣，赶紧降下音量，这是不是《狐狸精》吗？
配着紧密的节奏和鼓点，素材丰富的视频画面快速闪过，全都是她和男嘉宾的“亲密”互动。作为真实亲历者，方嘉凌在这段1分40秒的视频里看到了满满的恶意，作者把她和男嘉宾的动作放大，把她说的本来就暧昧的台词断章取义掐头去尾地合在一起，把她的语气词拖慢，再配上主观性极强的花字，连方嘉凌自己看了都觉得这个女人在撩拨挑逗其他人。更不用说不明真相就爱吃瓜的群众了。
在她和路易斯游泳的片段上方，竟然飘过来一条四个字的红色弹幕：“伤风败俗”。
评论区更是乌烟瘴气，几乎所有人都被作者带着跑，疯狂输出对方嘉凌的轻蔑鄙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她进行批判审视。还有一部分人仗着互联网的匿名功能开烂俗的玩笑，仿佛把她当成了一件可以交易的商品品胸论腿，想入非非。
方嘉凌气急败坏地摔下鼠标，发出“咔”的声响，引得前台的男青年往这边看过来，方嘉凌赶紧缩起脖子装死，摸过鼠标来检查一下，好险，没坏，不然又要挨骂了。
尽管越看越生气，方嘉凌还是忍不住回到广场上，她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是凭什么给她扣上“外围妲己”的帽子。
不看不要紧，一看，方嘉凌肺气得都要炸了。他们说的人是她吗？她什么时候做过陪酒女了，什么时候傍过富商还被踹了，什么时候流产了，又是什么时候勾引过电视台高层了？
所谓的营销号完全是杜撰了一个人出来，用着方嘉凌的名字把她的出身、经历、成名写得头头是道，还配着不是她的个人照片，灯红酒绿的场所图，不知道上哪儿找来的b超图，合成一篇文章，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儿。绝对是一篇能让吃瓜群众看得心满意足的合格的八卦文学。
临走时，网咖进来了一群高中生，其中有两个女生正拿着手机讨论着什么，方嘉凌从她们身边经过，就听到其中一人说：“没想到她是那种人，脸皮真厚。”她赶紧把帽子压得更低，快步跑出了网咖。
偏僻的街角，方嘉凌一见有人经过就转向围墙，生怕有人认出自己。等司机一来，她赶紧跳上车。
“方小姐，接下来去哪里？”
“回去吧。”
方嘉凌局促地坐在后面，不敢看后视镜，怕对上司机的眼睛。她交叉双臂抱在胸前，不想再见任何人，只想回去，回到那个地下室用毛毯把自己裹起来。
＊
褚曜说他今天会早点回来。
“几点？”
“说不准，七八点吧。”
“那是七点还是八点？”方嘉凌执意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七点。”褚曜好像明白了什么，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褚曜说他七点回来，方嘉凌从下午睡醒就开始等他。三点，还有四个小时，看完一部电影，四点五十，还有两个小时十分钟，再打开一部电影，两个小时，电影结束他就回来了。
电影还剩最后十分钟，方嘉凌就迫不及待地跑上楼，守在窗前望着大门入口的方向。她不喜欢等待，却想在第一时间见到他。
褚曜的车开进来了，褚曜进门了。
方嘉凌飞奔着投入他的怀抱，再也想不起羞涩是何物，紧紧抱着他挂在他身上不愿意下来。几个月后的方嘉凌回想起那一幕，就像是一只被关在家里的狗终于等到了它赖以依存的主人回家，四脚并用地爬过去撒娇卖萌表达喜悦。她的自我在一天天的孤独和等待中消磨着，她和他并不坚固的感情在不平衡的关系中变质，让她误以为那是千金难买无比珍贵的爱情。
“怎么了？”褚曜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
“想你了。”她埋着头，蹭蹭他的脖子说。
“今天去哪儿了？”
“随便走走。”
褚曜并不打算追根问底，他转头吻了一下的额头，两人之间似乎无比亲昵。
“还想去哪儿，跟我说，我带你去。”
方嘉凌在他怀里摇头，言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沮丧，“不了，我喜欢在地下室看电影。”
褚曜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把玩着，“待腻了是不是。”
方嘉凌没有说话。谁能不腻呢？
她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这件事真的能过去吗？”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好似被判了死刑。
“一定会的，相信我。”褚曜摆正她的脸，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嗯。”方嘉凌点头，怕他担心，扯出一丝笑意。
她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褚曜，他的疲惫难以掩藏。
“今天是不是很累啊？”她扶着他的脸，一脸关切。
“还好。”他不欲多言。
方嘉凌想到今早看到的舆论，她作为女主角风评越来越差，一定会对节目产生影响。
“电视台有没有难为你？”她盯着他的眼睛，生怕他说谎骗她。
“没有。”褚曜被她紧张的神情逗笑了，放开她舒展地靠在沙发上。
“真的吗？”
“嗯，”褚曜看着她的眼睛，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因为最近热度很高，网络点击率一直在升，已经成为近期最火的综艺了。根据数据图分析，下一期收视应该能上2。”
这也算塞翁失马了。方嘉凌放心了许多。就是不知道，看的人变多了，骂她的人会不会也变多呢？
“在想什么？”褚曜伸手把她揽过来按在胸前靠着，嗅着她发丝的香气，好像安神的熏香。
“没什么。”方嘉凌听话地趴在褚曜身上，静静的不再说话。
“今天还早，晚上一起看电影吧。”褚曜说。
“......”方嘉凌沉默。
“嗯？”
“我看够了。”她抿嘴道。
“不是在家里，带你出去看，好吗？”
方嘉凌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褚曜。“真的吗？”
“嗯。”褚曜嘴角上翘，点点头。
“那我去换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