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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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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里头的人到王婆家相请,静临颇觉意外。

反问那差役,“官爷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差役笑笑,“上面的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做。姑娘空的话,就跟小人去一趟吧,车已经备好了。”

他说完,看看银儿和翠柳,又补了一句,“夫人说了,冉姑娘是贵客,冉姑娘的朋友也是。若不嫌弃,可以一同去坐坐,园子有新塑的冰雕。”

静临用目光询问翠柳,翠柳一缩肩膀,意思是我可不去那地方。

银儿附在她耳旁悄声笑语:“你不是想当官太太吗?不如去看看旁人怎么做的,也省的将来发怵。”

说完便拉着翠柳到静临身边,“正想去看看冰雕呢!”

曲县令祖籍山东临清,宛平为官,身边带着的家眷不多。许是为了彰显清廉,也没有另辟宅院,夫妻二人就住在县衙后院,前署后宅,倒也简单便利。

不过,宅子虽简单,室内布置却别有洞天。

丫鬟将棉布帘子打起,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暖得静临打了个激灵。

“是地龙。”

银儿悄声向静临解释。

静临不禁暗暗感叹,原来北方的冬天也可以这么温暖,什么时候自己有了银子,也给屋里装个地龙。

热气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龙脑香气,静临循着气味看去,果然见到三折屏风前的高几上摆着一盏九层博山炉,正袅袅地烧出银子的味道。

曲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笑着从里屋出来上房迎客。

她穿得颇素,一身鸦青色暗紫边的缘襈袄,不显山不露水的款式和颜色,质地却是上好的锦缎,暗暗彰显出贵气来。

静临赶紧福身行礼,下巴微收,眸子垂着,“见过夫人。”

翠柳平日大大咧咧,到这儿便显得拘束,银儿亦局促不安,只亦步亦趋地跟着静临,看她怎么做,自己也依样画葫芦。

静临从前也没接触过这些达官贵人,柳兰蕙那样的人,已经算是她见过的最体面的妇人了。县令夫人,还是个首善之地六品县令的妇人,对她来说无异于天潢贵胄。

不过,她似乎天生便长于应对,特别是应对这些身居高位之人。

曲夫人人老珠黄,容貌不佳,唯一可彰显的就是一个“贵”字,静临的面上便显出“怯”,以免教她的贵落了空。

“快别讲究这些虚礼,天儿冷,坐下吃盏热茶暖暖身子。”

曲夫人声音含笑道。

静临感受到她的目光在自己三人身上的短暂停留和撤退,这个时候,怯便该收收,太过了,会教人看不起。

“多谢夫人。”

静临从善如流,在她下首坐了,呷了一口茶汤,笑吟吟赞道:“好香的茶,果然暖和多了。”

她不懂茶,不敢乱说露怯。

曲夫人笑而不语,她身旁那婢子脆生生地插话,“这是寒露那日的松针水煎的明前茶,夫人特地拿出来招待姑娘们的。”

翠柳诧异地看向这婢子,瞧她穿红戴绿的满头珠翠,好像比她主子还光鲜些,真奇怪!

拿起茶盏也喝了口,一股怪味,实在不敢恭维。

银儿偷偷与她眨眼睛,示意她收收脸上的怪表情,她也回了个眨眼,意思是知道了,真麻烦。

静临脸上挂起个领情的笑,“这样珍贵的东西,我们几个实在是受之有愧。不知夫人唤我来,是要化个什么样的妆面?”

曲夫人笑道:“不忙,咱们坐下说会儿话。”

静临心中警铃大作,觑着她脸色,一时却也猜不透别的来意。

曲夫人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问了几句家里几口人,在北京可还住得惯之类的家常话,自忖将人摸透了,方才一语破题,“冉姑娘别见怪,我也是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教段大官人一掷千金。此刻见了方才知道,莫说是他,换做我是个男人,也要为姑娘舍生忘死了!”

语罢,她自己先笑了。

看静临惊讶得微微张开嘴巴,曲夫人又收了笑,“怎么姑娘竟还不知道么?怪我多嘴了!”

静临强行将这句话中的“段大官人”和“一掷千金”按下,专心琢磨起曲夫人的意图。

谈不上不善,却也绝无尊重。说什么“换做我是个男人,也要为姑娘舍生忘死了”,便是将静临当成了一个玩意儿,特特将人传来,打主意看西洋景呢。

静临不敢招惹这样的人,可也不想被人看扁了。因将面上的和气一收,微微别开脸,含羞带怒,“夫人勿要说笑!”

曲夫人是瞧不上她,可碍于段不循,也真不敢拿她如何。更何况,今日相见,本是为了照顾她生意的,并非为了结仇。

见她似是恼了,便就将这话轻轻揭过,露出个长辈的大度之笑,招手道:“快别恼了!上我跟前儿来,帮我好好画一画,这些日子身上不利索,气色看着不好。”

静临便也就坡下驴,面孔多云转晴,道一声“得罪了”,果真上前仔细打量起她来。

“夫人,先把药喝了再化罢!”

先前的华服婢子端来一碗温热的汤药,递到曲夫人面前。

曲夫人微皱眉头,“喝了几十副了都不见好,拿下去吧。”

静临虽不懂医理,见曲夫人脸色干枯蜡黄,似乎带了些阴阳不调的样子,再听这话,心中便是一动,飞快给银儿使了个眼色,问道:“敢问夫人是害了什么毛病?”

“也没什么,”曲夫人叹了口气,“不过是常见的妇人之症罢了!”

银儿明白静临的意思,赶紧将脸垂了。

静临便知她不敢,为稳妥起见,便道:“若夫人不嫌弃,我倒可向夫人推荐一位女医,便是银儿的娘。她是个八面手,于女科的毛病不说十分精通,见过却不少。倒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不过都是女人家,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是么,”曲夫人微微一笑,侧了侧妆镜,透过镜子看了眼红着脸的银儿,淡淡道:“好啊,多谢你了。”

静临兀自高兴,王干娘帮了自己不少,能为她做点事情是应该的。

“咱们先画着,那两位姑娘,”曲夫人像是没记住银儿和翠柳的名字,“若是嫌这里闷,就去后园子转转,前儿个教人新雕的冰灯,冬日里应景,你们年轻姑娘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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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柳一出屋便夸张地吸了口气,“可出来了,憋死我了!那屋里有股怪味,你闻到没?”

银儿赶紧用胳膊肘拐她,“别乱说话。”

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华服婢子轻蔑一笑,高声道:“那是上好的龙脑香,姑娘闻不惯也是自然。园子就在前边,奴婢就不送了。”

看她敷衍地蹲了个福,扭着腰回屋去了,翠柳不服地嘟囔了一句,“诶!神气什么呢!”

银儿一把挽上她的胳膊,“你可小点声吧!”

冬日的园子荒败,又没有下雪,便只剩枯草乱石,实在没甚好看。

那冰灯也是些造型简单的冰雕,里面凿了个空腔,放着一盏煤油灯。这会晴天白日的,灯不亮,也没什么好看。

翠柳走了几步便觉得无聊,“怪冷的,咱们还是回屋里等吧。”

银儿心中隐隐有种莫名的期待,轻声道:“还没走完呢,再看会儿。”

当曲县令背着双手从假山后出现时,银儿方才心惊胆战地揭晓了自己的期待。

“民女见过曲大人。”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不清是羞怯还是欣喜。

曲炎的嗓音和他的手掌一样温暖,“快起来,吓坏了罢?”

银儿抬起头,对上一双炽热的眼,炙烤得她赶紧又低下头去,红着脸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曲炎将手从她手上收回,摇头笑道,“那是本县职责所系,银儿姑娘言重了。”

他好歹是个实打实的举人,学问比银儿高不知多少,见识也广,更因年长,身上多了许多沉稳和从容的气度。

银儿诚惶诚恐地听他说话,每一个字都一笔一划地镌刻到心上。

翠柳懵懵懂懂、不情不愿地跟着,一路进了曲炎的书房。

“可读过什么书么?”

曲炎随意问道,一边走到案后的太师椅上坐了,身子随意地向后靠着。

这是个足以彰显权势的姿态。他这样坐着,更能看清银儿微垂的眸中一股隐隐的向往,那是这书房里满架的书卷气息唤起的一种向往。

“不曾读过,认识几个字罢了。”

“姑娘家识得几个字便已经不错了。”

曲炎笑得很宽容,“来,你看看这几个字,认不认得?”

银儿踯躅,看了眼翠柳,最终还是走到了案后,曲炎的身旁。

“……有几个不认得。”

“无妨,你指出来,我教你。”

银儿的耳朵红了,将上面的绒毛也浅晕了一层粉色。

曲炎心中自得,他知道,已经将她对书卷的向往和对父亲的渴望合二为一了。

“若不是这个丫头在……”曲炎笑着看向眉头微皱的翠柳,“就只差将这个丫头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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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临从曲夫人这得了五两银子,回去的时候,她谢绝了对方的马车,又拉着银儿和翠柳去吃鸡汤小馄饨。

“有银子真好!”

静临喝了口汤,满足地喟叹,“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去金满楼吃一顿呢!”

翠柳嘴巴最馋,这回却一反常态,怏怏道:“现在就挺好。往后衙门这种地方还是少来吧!”

“你怎么了?”

静临察觉到她不对劲,“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翠柳觉着曲县令和曲夫人都令人不舒服,可是到底哪里不舒服、怎么个不舒服法,她说不上来,想了半天,末了只烦躁道,“他家那丫头好生张狂,我看不惯!”

原来是这个,静临松了口气,笑着解释道,“他们这些人就这样,自矜身份,所以不穿太显眼的,却又给丫头打扮得鲜亮以夸耀财力。”

翠柳撇了撇嘴,“说来说去,还是没把丫头当人,不过是当做钗子步摇一样的物件罢了!”

银儿暗自松了口气,她方才生怕翠柳说遇到曲县令的事。

一口气松了,又在心里驳斥自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有什么好紧张。

见静临没事人似的,银儿忽然想起曲夫人的话,因就笑吟吟问她,“你可还没交待呢,什么段大官人啊,一掷千金啊,到底怎么回事?”

这显然是一件令人心乱的事。

静临已经强行将它关到了心里的小铁笼里,打算晚上转辗反侧时再放出来,好好审一审它。这会听了银儿的话,心里这头小兽便按捺不住了,张牙舞爪地要冲破笼子。

静临喝了一口鸡汤,给这小兽浇了一头水,令它稍稍安分了些。

“听她乱说,”她道,“别看这些人人模狗样的,其实最会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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