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现今只因在养伤才得以休息，待伤好便需下山完成宗门任务”兰易锦反应很快，“而五哥年长我三岁，已不必时常下山。”
“宗门任务？”常烛添指腹划过杯沿，“那我同少主一同前往，便也并非孤身一人了。”
“宗门任务旨在历练，常长老若一同前往在，下只怕难以真正得到锻炼。”
常烛添眉尾上扬，“我可以不出手。”
“…关键并非在于出手与否”兰易锦缓缓道：“常长老在身侧，在下难以有危机感。”
就他现在所做的那些宗门任务，本就不难，若是常烛添再参与，那当真就是纯粹的游玩了。
况他本就不久后便要借任务脱身，常烛添若是跟着，他根本跑不了。
想了想，兰易锦继续道：“在下五哥性格良善，且精通花草之道，在我走后正好可以为常长老继续培育花草。”
兰易锦觉得自己尽力了，他已经把能想到的所有理由都说了个遍。但看常烛添那神色，依旧还是不为所动。
算了，果然在这种绝对强者面前一切巧言善辩都没有意义。兰易锦在心底轻叹一声，再次起身为常烛添添了杯茶，盘算着差不多准备告辞回去陪猫睡觉了。
他望着眼前茶杯中波动的清亮圆月倒影，轻声道：“常长老既不愿收徒，在下自是不会勉强，夜深冷风渐起，您若是困倦不必顾忌在下，直接回房休息即可。”
常烛添沉声道：“少主想回房了？”
思及不久前对话，兰易锦连忙摇头，“只是担心打扰常长老歇息。”
往后两人半晌都未曾说话，只静默坐在前院，冷风将兰易锦长发吹至眼睫，他索性仰起头，只盯着头顶那轮在黑夜中散发着清辉的银白圆月。
他白天睡久了倒是不困，距离子时也尚久，他对外性格一向沉闷，此时也不必多话，在这安静陪常烛添坐一个时辰也并非难熬。
藤椅柔软，兰易锦靠得惬意，想着或许可以在往后他与曦和住的院中也备上一套，这般坐着赏月闲聊也不无趣。
正是出神之际，他突然听见常烛添问他：“少主可知觅川宗门大比？”
兰易锦点了点头，“一年一度，两月后。”
好歹自小在觅川长大，他不会连这都不知。
常烛添直视他道：“下届宗门大比，两人一队，你和兰沐黎若夺下魁首将弦泣带回，我虽不收徒，但也可将兰沐黎留在院中教导。”
上一世宗门大比兰易锦坠落崖底卧病在床并未参与，但也并非不知弦泣为何物。其乃上等法器，七弦琴状，得之若日日依特定琴谱弹奏，可极大缩减花草成长周期。
常烛添对这院中花草，倒确实看重。
兰易锦见他松口，心下放松了些，认真道：“我与五哥定当竭尽所能。”
“不急，听我说完”常烛添神色认真，嘴角笑意意味不明，道：“若此事未成，你们皆需留在府中，终生为我看护花草。”
他抬起茶杯，淡淡道：“少主现下可以做选择了。”
终生留在常烛添府内？兰易锦蹙起眉，下意识便想拒绝，且不谈他对此届宗门大比无半分经验，单是这个沉重条件，也太冒险了些。
但他刚想张口，脑海中却再次闪过前世兰舒喻为他挡箭的身影，以及那双最后仍紧紧攥着他衣袖的手。
前世他虽并未失约，最后直接将兰沐黎推上了掌门之位，但想来兰沐黎这般一心只有修行之人，将他推上虽的确可以护他平安，但也是彻底困住了他。
而且…这可能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让兰沐黎得到常烛添教导的机会了。
兰易锦仰起头，想再看一眼天中圆月，却发现明月已被云层遮挡。他蜷了蜷手指，敛下眼眸道：“常长老爱花，又对在下诸多照料，自是不会让您错失此等法器。”
这便是答应了。
常烛添闻言笑着站起，道：“那便静候佳音。”
说着负手离去，边道：“秋夜风凉，少主早些回去歇息吧。”
兰易锦站起，慢慢道：“常长老慢走。”
等到常烛添身影消失在眼际，兰易锦再度坐下，召出放于乾坤袋内的锁灵花，定定看了阵后又仰着头看天间明月。
倒不是后悔，只是觉得今夜月色确实难得，让锁灵花吸收些圆月精华也不错。
直到近子时，他才携着一身冷意起身往里走。
翌日。
兰易锦起身浇了花，便抱着十五出了门。
兰沐黎守在桥头，一见他出现连忙围过来，满眼期待掩都掩不住，兰易锦快走几步迎上去，边道：“五哥别急。”
“常长老说若你我可得两月后宗门大比夺下魁首，则可将你留在院中教导。”
兰易锦没告诉兰沐黎若失败就留在常府一辈子的事，他很怀疑兰沐黎会因此放弃比赛转而选择留下来。
那届时他孤军作战也就罢了，还得防着身边人。
兰沐黎闻言双眼放光，抬手就想将他抱住，还是兰易锦抬起十五示意不方便，才收了手，但仍激动道：“多谢小七，那我们何时开始训练？”
兰易锦摸着十五的头，慢慢道：“五哥，若我未记错，你现下还无自身佩剑？”
“啊…对，小七的意思是？”
兰易锦将右手衣袖撩起，给兰沐黎看其上惨烈伤痕与腕间锦青，道：“我右手受伤，不便使剑，只能使用腕间青珠。此物虽胜在灵巧却并无强攻之力，五哥或许需先拥有自身佩剑，弥补这一缺漏。”
兰沐黎闻言正色道：“小七所言有理，只是自身佩剑乃是机缘所致，一时半会怕是难以觅得。”
“去缘剑山”兰易锦指明方向，“那处佩剑众多，或许可觅得机缘。”
前世，兰沐黎两年后才拥有自身佩剑，兰易锦听兰舒喻提过，就是在缘剑山所得。而缘剑山本就是天下修士寻觅适合自身佩剑的首选地，他此番提出也不算突兀。
兰沐黎不疑有他立刻点头，道：“那我即刻便启程。”
说着便要御剑下山，兰易锦连忙拉住他，“我同五哥一起去吧，说不定也可觅得我的机缘。五哥在河边等我一会，我同常长老告个别便出来。”
兰沐黎自是笑着答应下来。
兰易锦知道兰沐黎性子澄澈交谈会很顺利，但确实未想到会这般顺利，不过几句话便定了下来。
现下想来，若是他有这样一个天真热忱的弟弟，怕也甘愿付出一切护住对方，如今一番相处下来他倒是理解了几分前世兰舒喻的心情。
快步走至常烛添门前，兰易锦伸出手，轻轻叩了两下门。
与昨夜不同，常烛添过了会才打开门，看向他的眉眼带着显而易见的倦意与疑惑。
兰易锦站定，垂眸解释道：“方才在下与五哥商讨了一番，决议即刻出发前往缘剑山寻觅适合的佩剑，特来与常长老告别，养护花草一事常长老可找门内侍从暂代，多谢常长老这些时日的照料。”
他三两句解释完，本以为常烛添很快便会答应，但两人间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兰易锦没忍住抬眸看向常烛添，就见对方正眼眸深深看着自己，眼底倦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复杂。
兰易锦一怔，想了想，还是怯怯颤声问道：“怎么了？”
常烛添靠在门框抬手揉了揉双眼，摇头，“没事，刚醒尚未清醒。”
兰易锦也不是非要问到底，只道：“那在下便走了？”
“等我一会。”常烛添吩咐完，转身进了门。
他说等，兰易锦自然也没有走的道理，只安静站在门口边摸猫边等着。
十五顺着他手臂爬至肩膀，扒着衣领趴着时，常烛添正好推门走了出来。
兰易锦看过去，只见对方换了身藏青缀祥云的衣衫，道：“走吧。”
兰易锦：“？”
“缘剑山路途遥远”常烛添眼神停留在他肩膀上的猫，道：“恐有不测，我同你们一起。”
兰易锦：“……”
眼前常烛添衣衫都换了套，他拒绝应当也没了意义。顺手将肩膀处十五扒下，兰易锦眉眼温顺，感激道：“还是常长老思虑周全。”
两人一同走出大门，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兰沐黎。
兰沐黎看见常烛添，先是不可置信地一怔，随即喜悦涌上眼底，但又怯怯地不敢向前，最后只拼命克制着，极其恭敬行了个礼，郑重道：“常长老。”
面对他的激动，常烛添只冷淡点了点头。
兰沐黎却丝毫不气馁，反而因对方的回应愈发激动了，兰易锦站在二人身侧，不用细看都能发现兰沐黎激动到颤抖的指尖。
不过看着常烛添冷淡神情，他倒是有些出神，重生以来常烛添除了因他受伤与回避偶尔的不悦，对着他时多是眉眼柔和，这让兰易锦险些忘了其实常烛添在他前世记忆中一直都是淡漠的。
兰易锦抱着猫走至兰沐黎身侧，轻声解释道：“常长老不放心你我二人远行，特一同前往。”
兰沐黎闻言更是激动，连忙又朝常烛添行了一礼，道：“多谢常长老。”
常烛添这次连头都没点，只扫了眼本是与他并肩，此刻却与他相隔一人的兰易锦。
三人沉默间兰易锦先开了口，对常烛添提议道：“那我们便即刻启程？”
常烛添这回说话了，但也只是淡淡说了个“好。”
兰易锦得了允许，才看向一旁兰沐黎，抱着猫道：“五哥你带我吧，这猫好动，我容易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