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觉得大家好像都不认可她的话。向来自诩最是“民主”的季总监直接开口让大家民主发言。

一时三个人都觉得好像回到了那时一家四口开会的场景。

“妈妈，你很久没有去看点点了。她说你连电话都不给她打。”云朵的炮火很足。

当事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小脸上满是委屈。

“舒舒前段时间心情不是很好，电话的事情我跟点点道歉。但是，妈妈这个月也没见过你，对吧？”语气一转“但是你们俩，联合起来欺负同学是不是不太对？”

两个小孩都不说话，脸上显然还是不服气。

闵汐偷偷笑了笑。准备看看季舒打算怎么办。她最近深切体会到，现在的孩子小小年纪和成精了似的，比搞学术可难太多了。

“舒舒，跟你们说过，心里有事要讲出来，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呢？”

“妈妈，那你今天是本来就要去看点点的吗？”

“是啊？”季舒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一直在纠结这个事情。

“那你今天在老师办公室为什么不告诉她们我们和点点是一家人呢。”

症结原来在这里。好吧。季总监总算是搞明白了。

申点点已经开始掉眼泪，而且那眼泪跟不值钱似的，哗哗的流。

季舒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人抱在了膝盖上。

“所以，申点点你每天在学校捣乱是为了我去找你吗？”回答季总监的只有眼泪。

小小的孩子伤心至极却没有丁点声音。季舒都怀疑这段时间这孩子是不是总是躲起来自己哭。闵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点点，你还小呢。想哭就哭。不用憋着。舒舒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申点点继大雁抛下她之后第一次哭的那么伤心，云朵都往旁边挪了挪，觉得耳膜震的疼。

这时，菜到了。

季舒看她这一时半会收不住，干脆和闵教授进了厨房。

一个择菜，一个处理肉。

闵教授捏着手里的青菜梗子，狠了狠心还是说“小舒，阿姨知道这么跟你说挺不合理的，但是你也看到了，这孩子现在被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搞得草木皆兵，你能不能有时间帮忙管管。我看她就是想让你们关注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好似怕自己停下来便没办法说出口了。一口气说完还长出了口气。

季舒听出来了。笑着说“阿姨，您太客气了。不管怎么说，我和这孩子也算是缘分。我本来就准备和您商量的，反正都一样大，养一个和养两个没什么区别。我还怕您不同意呢。”

闵汐没想到季舒竟然能做到这个份儿。在心里又把申雁骂了千百遍。

“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瞒你说，我啊，最近感觉自己老了几十岁。不过说好了，费用什么的还是我来出，这个你不能和我争。”人家带孩子就不容易，还免费给她们养，申雁的脸也太大了些。

“点点她曾经也喊我一声妈妈，没必要算的这么清楚。您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至此两个人做着饭便决定了申点点接下来的去向。

没想到刚刚还哭着说舒舒不想理她的人听到姥姥这么说，竟然拒绝了。

“为什么？点点啊，你可想清楚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云朵也着急的看着这人。天天和自己说舒舒也不要她了。这会怎么还装上了。是傻了吧。

只有季舒知道她在想什么。

“点点，舒舒刚刚已经给你道过歉了。前段时间，我却是不在北城。朵朵可以作证。你是还有什么要求吗？”

噌，桃花眼瞬间亮了。

闵汐都快笑疯了。

季舒也不急了，慢吞吞的问她“什么要求？”

小霸王先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不过如果你哪天想走，我也不拦着你。”季舒昨天想了一晚上，养孩子毕竟不是养宠物。况且，那人总不至于流浪一辈子。

不过，申点点没说走不走的事情。只是提了另外一个要求“那你下周送我去学校，和老师说你是我舒舒。”没有提那两个字。

闵汐觉得这一家人都被申雁搞得得了心理病。

“可以”季总监意外的好说话。

“可以了吧。那以后可不许在调皮捣蛋了。”闵汐摸了摸人脑袋。

没想到下一秒差点被送走“姥姥，如果我改姓了，你会不会难过。”

难不难过先不说，姓啥？

“你不信申了？那你想姓啥？你妈妈回来不得被你气死。”

“她才不会管我。明明之前她说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我想好了，我要跟舒舒姓。”

云朵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操作。她都没跟妈妈姓呢。

“不行，我都没跟妈妈姓呢。”

两个小孩子开始为到底谁才可以姓季打打闹闹的。

两个大人都觉得果然是小孩子，猫一阵狗一阵的。

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姓改了。但是这却成为了申点点一辈子要被嘲笑的事情。

吃过饭，申点点便乖乖的跟着闵汐回去了。直到车子开出去之前，还在叮嘱季舒明天一定要去学校和老师说。

季总监就差发誓了。

至于季舒是怎么和老师解释她和申点点关系的不得而知，大家只知道那个刚入学的时候仗义帅气的申点点又回来了。甚至主动要求去剪了刘海。

季舒问她要不要和云朵一样剪个西瓜头，她说不了。怕到时候认不出来了。季舒便知道申点点一直在等那个和她拉过钩的人回来找她。

而她也做好了迟早有一天会把孩子还给人家的心理准备。

申点点正式在季舒家里驻扎后不久，便是春节。

今年季舒没有再带着云朵去什么南半球，也没有应闵教授的邀请去别墅过年。母女俩留在北城平平静静度过了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

不知道为何，今年没有禁烟花。

人家都说下了雪的北城会变成北平。而季舒觉得烟花四起的京城倒像是有了点紫禁城的味道。

梦幻而遥远。

去年这时候她刚离婚半年；

今年这时候她又失恋快半年，其实和离婚也差不多，毕竟这次她前女友还给她留下个孩子。

这一年的除夕，季总监喝着红酒，赏着烟花，得出人生一个重要真谛。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靠得住的还是少。

不过她季舒，也算是圆满。

经历过婚姻的被判，甚至还给别人当了一回替身。

以后还是专心和她两个宝贝女儿过吧。

只希望申点点不要辜负她这一番心意。

申雁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转手又推进了深渊里。而这一次，她决定自愈。只有自愈才不会再次受到伤害。

喝的晕晕乎乎的人，没有发现哪怕当初云念君背叛了她们数年的婚姻她也没有放弃感情，可是和申雁阴差阳错在一起一年，反倒是再也不愿意往前走了。

而东南部的一个寺庙的僧房里，正盘腿坐着把季总监残害到再也不敢谈恋爱的人。

她来这里有一个多月了。每天晨钟暮鼓，诵经吃斋，青灯黄卷，下田苦修。

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

在这里她很少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那些交叉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分辨不清的两张脸；很少会反复去怀疑人性，去思考这世间的真真假假。

当初她拖着残腿进了寺庙，希望能够将自己心里的阴暗拂去，。如今除了雨雪天气，基本已经感受不到□□上的疼痛。

她想只要她呆的时间长，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期盼着木鱼声能够净化她心里的仇恨、不甘和偏见。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秋。

这一年云朵和申点点成为2年级生。

云朵朵仍旧是年级第一名，申点点当起了小班长。

季舒为了拓展专业水平轮岗去了供应链部门，工作更加的忙碌。

只是她仍旧抗拒见申点点除外但是和申雁有关的朋友。

而寺庙的古树仍旧郁郁葱葱，只是秋雨落下的时候，平添了几分寒意。

申雁每日仍旧不知疲倦的坐着周而复始的修行功课。任凭周围修行的人来来往往，换了一波又一波。

一日做早课，师傅问她“施主来此所谓何事？”

自以为受到佛法熏陶的人回答“为了放下过去。”

师傅又问她“那你可曾放下？”

木鱼声不绝于耳，她却只能告诉师傅“没有，可是总一天会忘的。”

师傅又问她“那你认为需要多久？”

她却回答不上来。

师傅捻着佛珠告诉她“与其抹杀过去不如抓住现在。因为现在也在变成过去。”

申雁不知道为什么她当时会突然被这句话打到。从那天开始，她没有再把自己拘束在那一方寺庙当中。而是背起行囊走在了路上。

离开北城的第二年，申雁去偏远山区当了老师。在那里，她见到了很多留守儿童。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爸爸妈妈能够回家。

久违的她想起了七年前她从孤儿院抱回去的那个孩子，想起了她曾经视她为人生的希望。

可是她依旧没有勇气回去面对她。而这次好像不再单纯的因为申点点的来历，而是她觉得她自己还不如那些迫于生计而丢下孩子的父母。

于是在离开北城的第三年，她跑的更远。

却在国外遇到了很是频发的暴动。看着在分秒间失去恋人而悲痛到抢地的行人，她想起了季舒。

想起了她们没有轰轰烈烈却简简单单的快乐生活。想起了寺庙的师傅和她说的那句话，也许你早就放下了只是你不知而已。

而当初缠绕着她梦魇的那张脸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