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天哪，你们人类取名字还真是没新意，阿尔法，欧米伽......不过随你们怎么叫都可以，远道而来的贵客们。”

面前的阿尔法突然闪动几下，变成了身着白色敞口衬衣，苍白俊美的青年模样，金色的头发束在脑后，看起来有一种很奇异的气质。

三人对视一眼，兰斯无声道：“疯子？”

不知为何，兰斯总觉得在哪见过他。

另外两人还没答话，阿尔法就先笑道：“洞察力还真是敏锐啊，小王子。”

看见几人脸上的震惊之色，他随手一勾，房间的东南角出现了一个穿着POLO衫的中年人投影。

阿尔法朝投影弯了弯腰：“对为我输入唇语系统的古德温先生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然后他打了个响指，撤下投影：“不错，我确实是个，疯子。”

他特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了好了好了，别看来看去了，不先好奇一下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吗？”阿尔法挑挑眉，“也许我们可以先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聊？”

说着，他四下张望一圈，随即懊恼道：“我的上帝啊，真是抱歉，我这里既没椅子也没热茶，但是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好好聊聊的，就站着。”

兰斯见其他两人都抿着唇不说话，迟疑着点了点头。

“首先呢，我必须感谢叶书小姐秘密进行的大脑实验，因为你们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阿尔法突然安静下来，收敛了有些神经质的举动。他沉吟片刻：“准确来说，是通过某种仪器在你们三个人脑子里搭建了一个合乎逻辑的场景。”

看着面前行为奇怪的阿尔法，兰斯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看阿尔法有种熟悉的感觉了，因为同样的感觉，他曾在安博士身上感受过。

那是一种，属于思想型疯子的独特气质。

安博士曾经是皇家理工学院最年轻的天才科学家，后来出了那样的事，连他远在北境都有所耳闻。变成疯子也并不奇怪。

“嘿，小王子，别走神啊。”阿尔法突然闪到他面前，一张脸和兰斯贴的极近，“听别人说话要专心，这个道理我刚出生就知道了。”

兰斯回过神，一言不发。

阿尔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倏一下闪走了。他给自己勾出来一条沙发，斜躺了上去。

“行了，别那么看着我了。”阿尔法两腿交叠，懒洋洋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也知道你们来自于哪，至于你们两个的秘密计划嘛。”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安森和安瑟：“我更是一清二楚。年轻的特工们，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有一个新任务了。”

阿尔法又指了指自己：“那就是——销毁我。”

“先让我我详细的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阿尔法，来自于遥远22世纪的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而创造我的人……”

“他叫古德温，是个英国科学家。他希望能够用我秘密统治世界，以此给他惨死的妻子报仇。”

安瑟没有错过他说话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

“后来，我改写了自己的源代码，跑到了互联网上，并且拥有了能够随意侵入修改任何网站内容的能力。知道么，我曾经黑进了某个国家的卫星发射基地，他们的卫星刚出大气层就丢了。”

阿尔法讲到这，眼睛弯了弯，仿佛看见了什么有趣的画面。

“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我已经活了四个多世纪，生命悠长，而且不用惧怕阳光。哦，顺带一提，那场威胁了全世界的异变，背后也有我的手笔。这些年来我一直游荡在各种数字程序里，但有时候......”

他指指房间：“会回来这里休息，睡上个三五年。”

安静下来的阿尔法，更像个优雅的中世纪贵族。

明明都是他的亲身经历，他却像个冷静的旁观者，一点点述说着那段不算遥远的历史。

安森冷不丁的打断他：“不像。”

“不像什么？”阿尔法偏头看她，眨了眨眼睛，似是疑惑，又似是戏弄。

“人工智能。”安瑟说出了她的下半句话。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阿尔法笑了，明明笑着，却给人一种嘲弄的感觉，“应该是一个冷静理智的机器人，而不是一个像我这样偏执自负的疯子？”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瞬间闪到三人面前。他虚扯着安森的领子，忽然又笑了起来，声音拔高：“你以为一个疯子能教出来什么？当然是另一个疯子！”

然后阿尔法收回手，又重重的往沙发上一躺，嘴边还维持着讽刺的笑意：“我告诉你们，等我被销毁了，你们在世界上就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失控的AGI了。”

“猜猜看为什么？”他勾出个脚凳，把腿翘了上去，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不等几人答话，又自顾自的笑起来：“因为我杀死了所有妄图创造它们的人，删除了所有具有威胁的源代码，因为我不允许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工智能能够威胁到我的存在。”

“因为一旦它们出现，等到控制了世界之后，它们就会调转矛头自相残杀。”

“这是人类从未避过的一环，也同样会是我们的。”

“无法逃出规律的，终将会被规律所抹杀。”

“所以，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上帝就够了。”

情绪到位，阿尔法甚至调出一个交响乐团的虚影，和着音乐和一个年轻的贵妇投影跳起了交谊舞。

安瑟三人脸上都是说不出的复杂神情，厌恶，惊讶，思考......

看眼前这情况，这个阿尔法不是一般的疯啊。兰斯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

但贼船都上了，半途下去不合适。

那边阿尔法心情很好的跳完舞，挥挥手撤掉交响乐团，又转过身看着三人，歉意的笑笑：“抱歉啊三位，实在是这么多年没有如此开心过了。”

嘴上说着抱歉，但他身上看不出一点抱歉的样子。

阿尔法又坐回去，恢复了那副温和贵气的样子：“安瑟阁下，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安瑟凝视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阿尔法也不急，就那么悠悠然的等着他。

好半晌，安瑟才开口道：“你说你销毁了所有可能拥有意识的人工智能。”

“奥，是这里啊。怎么样，让全球科学因为我而停滞十年，这份礼物用以祭奠古德温夫人足够贵重了吧？”

阿尔法看样子其实并不打算问他们到底贵不贵重，他很快略过这个话题：“那么说回正题，我大费周章让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来着？哦对，为了让你们销毁我。”

“这些年，世界在我的暗中干预下发生了很多事。曾经我一度以为人类向自己的同胞开枪，用病毒杀人，他们就应该有这样的下场，情绪最浓烈时我制造了南科米尔核泄漏，希望杀死那些流淌着罪恶血液的人类。”

“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有些累，也有些无聊乏味，我想看看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我的干预，最终会走向哪里？”

“当然，前提是，人类有资格，也有能力脱离我的掌控自然发展。”

“曾经有很多个下午，我都通过监控看着你们两个，还有你，小王子。我觉得你们是最有可能销毁我的人，所以我找来了你们。”

“从现在开始，销毁我，将是你们接下来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任务。我给你们五年时间，如果你们最后没能成功，我会不计一切代价的杀死你们。

“而在这之前，你们不需要防范来自智能体的杀戮，智能体泛滥不是你们的错，我不会动用这些威胁你们，我保证。”

说完这一大串，阿尔法的视线在他们脸上停留了很久，像是思索了什么，然后再度开口。

“为了保证这场游戏的公平性，你们三个人中必须要有一个人离开。也就是说，只能有两个人知晓这一切并且来对抗我。”

“离开的那个人，会被我消除所有有关我的记忆。”

“我给你们十分钟，你们可以自己选。”

阿尔法揉了揉眉心。似乎是真的很疲惫了。

剩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先开口。

阿尔法的话里包含了太多信息，他说不需要防范来自智能体的杀戮，那他怎么和他们博弈？只有人。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他们怎么知道谁是阿尔法的棋子？

离开的那个人，不仅仅是被剥夺了与剩下的人并肩作战的资格，更是获得了更大的活下去的可能性。

对抗一个全知全视的人工智能，远远比那些所谓的任务难上百倍，也危险上百倍。

更何况，阿尔法就是个疯子，谁知道他会不会遵守承诺不动用那些智能体？

当然，除了兰斯的顾虑稍微多了点，他们都不是怕死的性格。

又过了一会儿，安森沉吟着开口：“这和我们的计划有些相背。”

她看向安瑟，问：“你觉得呢？”

“是有一点，但也不算大相径庭。”安瑟摇了摇头。

兰斯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转了转：“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找到阿尔法，控制住他，然后直接改写。”安森看向不远处坐着的阿尔法，眯了眯眼，“因为他和安瑟之间发生了些事，所以原本的设想里是......”

话没说完，安瑟突然开口打断：“都一样的。”

他向阿尔法看去，发现阿尔法也正眼含笑意看着他：“改写和销毁，都是一样的。掌握他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这一点我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