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兰斯淡淡叹了口气。
“交个心吧安瑟,这样不行。”
为了谈话防止被阿尔法监听,尽管周围是一片空地,两人的声音依然微弱到几乎像是在用唇语说话。
安瑟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吐出一个字:“好。”
这下轮到兰斯沉默了。
嗯?
就这么,同意了?
安瑟却是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往下说着:“兰斯,从现在开始,我想尝试着和你成为最完美的搭档,可以吗?”
虽然还没从惊讶里缓过神,但是兰斯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认真道:“可以。”
安瑟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他说:“我确实不是什么喜欢拯救世界的英雄,我和阿尔法结下仇是因为我母亲。”
“你母亲?”
“就是现任德格勒斯国王的长女,公主莱娜。”安瑟眼神暗了暗,“我父亲是安博士,我应该告诉过你了吧?”
“嗯。”兰斯应道,“边走边说吧。”
“走吧。”
“我接着说,我母亲,被阿尔法杀了。我之前一直没有调查到原因,但她是被人用晾衣绳勒死的,在她一个人在家里的情况下。”
“而安博士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可能是被阿尔法洗脑了,也可能只是单纯不愿意相信。总之他认为阿尔法有办法找出凶手,并且能够复活我母亲。他甚至将我母亲的大脑带回了夜城。”
“那阿尔法没告诉安博士你母亲为什么会死吗?”兰斯发问。
安瑟摇摇头:“应该说了,我也能猜到一点,大概是为了保护我,如果想让我顺利的活下来,她就必须死。安博士可以有孩子,但这个孩子不能和德格勒斯王室有关系。”
“所以为了不辜负我母亲,也因为他对于是我让才我母亲去世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把我登记成孤儿送进了教廷。但我毕竟是我母亲生的孩子,所以他没舍得改掉我的姓。”
“至于安森,她和安博士压根没关系,之所以和我的姓一样,只因为她是安博士专门找来陪我的眼线,需要定时去汇报我的情况。原本安森天赋并不出众,为了让她和我一样成绩优异,预防我排斥她,安博士甚至要求她每周注射激发身体机能的催化药。”
是的,催化药就是安森每周都要吃的药。
这种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强行开发人的大脑和增强身体的各项生理机能,但唯独对心脏的损害极大。
安森时常的心口痛,就是它导致的
“我承认,兰斯,你刚来夜城时我就想着利用你的身份来帮助我销毁阿尔法了。直到现在,我依然做不到把后背交给你。”
“但你说得对,这样不行,如果我一直这么对你设防,我们接下来的任务一定进行不下去。作为白天时你对我信任的回礼,从现在开始,我保证不会再对你不尽其言。”
“我会尝试着和你当最合适的队友,会尽全力不再向你隐瞒什么。那你接受吗?”
平常的夜色下,平静的夜风里。
安瑟神色认真,一举扔掉了这些天来所有的防备,不安和警惕,第一次对兰斯做到了真真正正的坦白。
没有刻意的隐瞒,和设计的恰到好处的话,他强迫自己放下了所有的顾虑。
赌一把吧,就像之前那样,他赌兰斯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知道么,安瑟。”看着安瑟那双冷淡却带着真诚的眼睛,兰斯轻笑一声,“不是你想利用我的身份来对付阿尔法,而是阿尔法也选上了我。”
他伸手替安瑟扶正肩上的勋章:“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德格勒斯为什么能那么快占领北境?”
“然后我就想到了,很多次,德格勒斯的军团似乎都能预知我们下一步部署的事情。”
他声音低沉下来,语气里慢慢染上哀伤。
安瑟抬眼看着他的眉眼,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阿尔法把你们的军事部署告知给了德格勒斯?但是为什么德格勒斯军方高层会相信这些信息?”
“这很好解释,他们已经被洗脑了,或者说那几个人被洗脑了。只要对外宣称是间谍传回来的消息,就很容易糊弄过去。”
“我有理由怀疑,就是阿尔法促成了北境被灭国,也是它操纵我们到了夜城,否则就凭那些加密的通信频道,我们不可能收到纪将军的信息。是它把我送到了你面前,就像林枫一样。”
安瑟注视着他,这个不过十八岁就要承受亲人失踪,国家灭亡,无数人为他生命让路的少年。
曾经在地底沙漠时,兰斯笑着说自己才十八岁的场景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
无论是爱他们的,还是他们爱的,都永远不再回来。
他们本都不应承受这些的。
而这一切归根结底,只是一个疯子AGI想满足自己的愿望。
所以他不用再怀疑兰斯会对这件事不上心,也不用再担心对方只是想利用他,因为他和他一样,都与阿尔法有解不开的死仇。
“你是个很好的谋略家和政治家,兰斯。”快走到宿舍大门时,安瑟忽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兰斯踢着脚边的一颗石子,漫不经心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才一个多月,我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了,很多安森都不知道。”安瑟笑了笑,“今天带我去见K小队,也不那么简单吧。”
“当然,就是为了给你示个好,让你对我放下戒备。我能感觉到你一点都不信任我。”兰斯一点没有被戳穿的不好意思。
“以前的心理课真该好好学学的。”安瑟知道是自己掉进了套。
“晚安,明天我去叫你。”
进了宿舍楼,两人朝着相邻的两个房间走去。临进门前,安瑟朝着兰斯那边说了一句。
一个多月的相处,让安瑟也对兰斯有了些了解,比如兰斯喜欢睡觉,有的时候会起不来。
他已经好几次因为早训迟到被罚了。
所以那边的兰斯听见这句话后很开心的应下了。
环境是能改变人的,比如几年的逃亡生活成功让兰斯把起床气改掉了。
但起不来还是一样起不来,以前经常都是道奇听见闹钟一直响后,过来把他蹭醒,现在道奇被送走了,能有个人叫他免得迟到,兰斯还是非常愿意的。
安瑟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温柔的昏黄色弥漫了这个不算大的屋子,温馨舒适。
解着军装扣子,安瑟的思绪开始回忆刚刚的情景。
迄今为止,他和兰斯总共开诚布公的谈过三次,第一次在沙漠,第二次在教廷,但这次不同。
前两次都是安瑟有意安排,设计好的话和信息。
而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他才算真正敞开了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如果他能预知未来,就会发现,有些东西就像魔鬼的宝瓶,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安瑟洗漱完,很快关灯上了床。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晨,安瑟如约去敲了兰斯的门。
好半晌,里面才含糊不清的传出来一句马上起来了。
安瑟没多想,去门口拿了早餐就坐到了房间门口的桌子上。
但直到他吃完了饭,兰斯的房间里依然要打开的迹象。
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往早训场走了,安瑟蹙眉,又去敲了门。这一次房间里没有传来声音,看样子兰斯应该是睡得熟了。
安瑟干脆直接拿指纹刷开了他的房门。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两个人互相录入了对方的指纹。当时后勤部的人过来操作的时候,还半开玩笑的说了句连指纹都要互换,不会是为了晚上方便偷溜进去吧。
之所以说是半开玩笑,是因为教廷爆炸的时候,两个人刚好一起出去这种事并不算秘密,所以总有人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带着好奇和探究。
进了门,安瑟一眼看去发现床上没人,反而是浴室传来了水声。
原来在洗澡?
确认了兰斯没有又睡过去,安瑟就准备出去。
擅自进别人房间总归不太好。
就在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
然后,安瑟就看见了他这辈子再也忘不掉的一幕。
兰斯从匍匐着水汽的浴室走出,身上只单单披了个浴巾,他的皮肤是北境独有的冷白色,浴巾下的身材劲瘦颀长。
蒙蒙的水珠将掉不掉的挂着,银白色发梢未干,脸却是白净无暇。
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个人,兰斯猛地转头,下巴微拧,脖子上的经脉都清晰可见。
兰斯错愕的看着他。
“马上早训,我过来看看你收拾好没有。”安瑟稳了稳心神,淡淡开口。
“另外。”他又指了指兰斯房间里挂着的表,“我们马上要迟到了。”
这句话瞬间打破了两人的微妙氛围。
兰斯睁大眼睛,在看过钟表之后也不管安瑟还在房间里,匆忙开始换衣服。
快速利落的收拾好,刚出门,安瑟就贴心的递给了兰斯两片吐司和牛奶。
“这是今天早上的早餐,我直接帮你拿着了。”
兰斯三两口把吐司塞进嘴里,又匆匆咽了两口牛奶,然后直接向着操场跑去
等两个人跑到操场的时候,队列已经站好了。
安瑟带着满嘴吐司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兰斯悄悄站到了队伍最后面。
“安瑟,兰斯,出列!”
“完了,被发现了。”兰斯低声哀叹一句时运不济。
法瑞尔上校看着眼前一张熟悉的脸和另一张熟悉的脸,扶了扶额,很是头疼。。
之所以都熟悉,是因为这两张脸他经常见到,之所以分开说,是因为一个总是高挂迟到榜首,而另一个高挂荣誉网页榜首。
兰斯一个月迟到的次数,就是安瑟获得一级勋章的次数。
法瑞尔颇有一种差生把尖子生带坏逃课的感觉。
“安瑟,等会儿你带着他跑圈,二十圈!”
“是的,长官。”安瑟没有任何异议。
“跑完圈来我办公室,我给你们说一下这次任务的注意事项。”想起来昨天晚上接到的通知,法瑞尔不得不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