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另一边，许知阮和周予臣不欢而散之后遇到了方墨为。
刚好是下班的点，许知阮走出洲际后遇到了他。
有几天没见到面了，原本总是温文儒雅的男人此刻眼里多了几分沧桑的狼狈，衣服也不似以往穿得那么整洁笔直，眼下有淡淡的青，看起来很是颓废。
许知阮嫁给周予臣的消息，让他感到了世界崩塌。
他没有想到，时隔六年，他还是会慢周予臣一步。
明明每一次，都是他遇到的她，明明每一次，都是他先找到她！
这几天他思前想后，终于给他想到了这件事情不对劲的细节，当即就来找许知阮求证了。
“你们结婚，是不是他逼你的？”
这个问题，方墨为问过赵青青，后者只是含糊的表示：“她的事情，最好是去问本人。”
赵青青的态度，让他看到了希望。
方墨为追问她：“他强迫你了对不对！？”
要不然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周予臣才恢复记忆没两天，他们就领证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太蹊跷了。
方墨为眼里有几分期冀的光：“你告诉我，他拿什么要挟你了！我可以帮你解决的！你相信我，我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他没有逼我。”和方墨为的激动不同，许知阮的神色非常沉静：“我和他结婚是我自愿的选择。”
她没有对方墨为说太多，因为没有必要。
方墨为身型晃了一下：“不可能！”
这场婚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绝对有蹊跷。
“他是不是在报复你？”
“还是他以为萱萱是他的孩子？”
当年的事，即便是有内情，周予臣恢复记忆到领证的这短短三天内，方墨为不觉得两人能说清楚。
他们之间不仅有各种误会盘根错节，还隔着六年的时间，隔着一个温愉，隔着周家。
结婚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方墨为坚定的相信这不是一场单纯的婚姻，而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许知阮内心的想法。
“已经六年了，你还爱他吗？”他小心翼翼的求证：“和他结婚，不是因为爱对吗？”
许知阮沉默了几秒。
那几秒，震耳欲聋。
方墨为踉跄的后退一步，语气满是苦涩：“我还以为，我拿到了入场券。”
六年前，他慢了周予臣一步，六年后重逢，他还满心以为，终于等到了机会，却不想，原来有些事情怎么样都不会改变。
许知阮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很好的朋友。”
温软的嗓音如同利刃，灭了最后一盏灯。
平心而论，无论是从前或者是现在，许知阮都没有对他表露出任何超出界限的行为。她是个相处起来极为有分寸的人，温和却也总是暗含距离，但即便是这样，听到她这句话，方墨为还是非常难受。
他甚至说不出一句追问的话语，许知阮堵死了一切可以戳破窗户纸的可能，就像当年，他几次的欲言又止，最终也都消散在她笑吟吟又暗含深意的话里。
方墨为踉跄着离开了，只是他的问题却留在了她的心里。
——还爱吗？
这六年，许知阮想起周予臣的次数不多，大多情况下她都不让自去追忆往昔。
就像是吃了糖的孩子，要忘记糖的味道，不然就太苦了。
赵青青曾经问过她，是不是因为和周予臣这段感情太深刻，所以这六年她才会对个人情感方面一点也没有心思。
她问她，是不是一直在等他？
许知阮记得那时的回答，她说‘只是顺其自然的变成了这样’。
一开始，她忙于生活，工作，后来萱萱长大，她有很多事情要忙，时间一眨眼就过了，慢慢的就构成了现在的状态。
方墨为的话更直接，所以那刹那，她答不出来，保持了沉默。
当年，他们分手分得那么难堪，周予臣对她只有恨了，‘爱不爱’也不重要了。
感情这种东西，只有两个人达成一致才能走向幸福，而他们之间只能剩下无尽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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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臣最近大概很忙，连着几天都没有回家，听说是入股了一个事务所，他把工作的重心都挪回了国内。
原本许知阮是打算找时间带周予臣回家的，他们婚后还没正式上门拜访，时间久了萧红和肖卫国肯定会起疑。
但好在肖卫国在炎陵的亲戚办喜事，两人一块去参加了，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带着新婚丈夫回家拜访的事情也就暂时搁置了。
这天下午，许知阮下班回家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身昂贵的衣服的女人端坐在客厅，身上的珠宝不多但精致，因为保养得当，五十多的年纪让她看起来也不过三四十岁，基本和记忆中的模样变化。
许知阮看到祁棠的时候，愣了一下，但很快收好情绪，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次见面的。
周予臣当年为了她和家里决裂，现在和她结婚，从结果来看，后者比起前者更令周家难以接受。
周家人来找她，再正常不过了。
崔婶有点忐忑，她牵着萱萱小声的对许知阮说：“太太，说是来找你的。”
许知阮从容颔首，让崔婶把萱萱带上楼，大人之间事情，小孩子不方便听。
崔婶带着萱萱上楼的时候，祁棠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依旧是高傲轻蔑的，她的目光从许知阮身上扫过，带着浓浓的鄙夷。
“我以为做人，至少要遵守承诺。”她说：“当年你分明跟我承诺过，不会纠缠他。”
要不是温愉跑回海城后又失魂落魄的回英国，周家还被蒙在鼓里。
祁棠是真没想到，周予臣速度这么快，先斩后奏，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这个局面，我很抱歉。”
祁棠说的没错，他们之间的交易，她违背了，这点她没得辩驳，但眼前这个情况，也早就不在她可控的范围内了。
祁棠冷笑一声：“果然，穷人的承诺不值钱，像你们这种人，找到机会就会像水蛭一样贴上来，甩都甩不掉！”
当初周予臣接了案子回国，祁棠其实也有些担心，但这几年他听话稳重的表现还是让她没有阻拦，一时大意就变成了这样的画面，她势要把现在这样错误的事情扭正过来！
“六年前你选择和我做交易，放弃他，六年后，你有什么需求也大可以说说看，或许我可以仁慈的满足你。”
祁棠声音冷酷而□□，她在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许知阮面前，模样高贵而优雅。
“只要你跟他离婚，一切好谈。”
她说：“周家儿媳妇的位置，绝对不可能让你霸占。”
周氏的产业遍布全球，在富豪榜上也是榜上有名，这样的高门大户，绝对不是许知阮这样一个孤儿能攀得上的。
他们绝对不允许像许知阮这样的女人嫁入周家，霸占周家继承人妻子的位置。
“我知道周家确实是让人趋之若鹜的豪门，但你觉得以你的条件，你配吗？”
许知阮听明白了祁棠的意思，她在提醒她别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时隔六年祁棠的话其实和当年差不多，她第一次见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美妇人时，她也是用这么轻蔑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那时说：“豪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你不过是一只闲暇时逗趣的宠物，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做梦嫁进豪门，留在谁的房间。”
那时候的祁棠未曾想过，周予臣会为了她和家里决裂，就如同后来她没想过自己会主动找上祁棠。
只是在那个当下，许知阮被这些话羞辱得涨红了脸，一个女学生空有傲气招架不住在商界打滚多年的女强人。
而时隔几年，许知阮面对祁棠时不再慌张，多了些从容，她问她：“那你问过他了吗？”
“他的意思不重要。”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是他母亲。”
“——所以呢？”
空旷的客厅突兀的插入另一道声音，是惯来的散漫桀骜，而细听却又让人觉得寒意深重，如同冬夜雪山。
周予臣自外面进来，眉宇含笑而眼底不见丝毫笑意。
“祁棠女士，你想表达什么？”
“是想说，你生了我，所以有资格操控我的人生？”
在楼梯上握住手机紧张张望的崔婶看到男主人回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赶上了，先生的速度是真的快，为他点赞！
周予臣大剌剌的在沙发坐下，坐到了许知阮旁边，以绝对亲密的距离。
他伸手扯了扯领带，目光落在台面上那份文件上。硕大的‘离婚协议’四个字刺入眼帘，于是眼底的寒意越发深重。
“想帮我离婚？”
骨节分明的长指捞过那份文件，他的眉宇依旧懒散，纸张迅速翻动发出‘哗哗’的声响，他目光落在签名栏上，上面一片空白，他将文件随意一扔，落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
他轻笑：“祁棠女士，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祁棠脸色绷得很紧：“我说过，我不会同意她进门的，你爸也不可能同意。”
“那又怎么样？”周予臣懒散往椅背一靠：“你以为我会在意你们的想法吗？”
祁棠拍桌：“你是周家的继承人！你的所言所行，和你的妻子都要慎重对待！这个见钱眼开的女人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