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是好电影。

一群外国科考人员扛着机器在南极跋山涉水，看画面有点把纪录片拍成风景画的意思。然而刚讲到企鹅在繁衍季里排排坐孵蛋，贺凉困得脑袋一偏睡过去了。影厅灯光幽暗，英语原声的男低音娓娓道来，要不是手机震动贺凉能睡到清洁工扒拉她。醒过来先心虚的看了眼姜悦，顿时松了口气。

姜悦也扑了，看来纪录片不适合两姐妹体质。然后掏出手机，把贺海发来的语音转文字，对方问：你去哪了？

贺凉打字回他：和姜悦在一起，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打完字等了会儿，手机屏幕自动熄灭三次依旧没等来回信，把手机塞进防晒衣口袋。

把姜悦怀里松松垮垮搂着的爆米花桶抽出来，吃两粒，时间久了有点粘，爆米花甜的发腻。贺凉搓搓手指尖，把桶放一边，偏着头倚靠着又睡了。

晚上吃的旋转小火锅，姜悦今天找贺凉是有事要说，刚吃个开头她就忍不住了，“今年过生日，你想怎么过啊？”

“啊！”贺凉一愣，这么快就要过生日了？“没想好。”说完觉得时不时堵在胸口和胃之间的那口气又来了，刚才还饿，顿时食欲降低。

把竹签上的笋尖拨到碗里，泡进陈醋中，360度浸泡。姜悦自顾自地说自己的计划：“我的意思是，不然你来我家呗。咱们像以前一样。”她说的以前是初中以前，贺凉住在她家的时候。

贺凉夹起笋尖咬了一口，难吃的皱眉，放回去。

姜悦看她不回话，想了想又加点筹码：“你把你爸带来也行。”她说完有点后悔，因为她搞不明白贺凉对她爸的态度，说亲不亲，说远不远的，不晓得她想不想请亲爸参加自己姑娘的生日会。

贺凉彻底放下筷子，利落的回她。“不过了。”

姜悦没想过这个答案，不留神被豆腐泡里的热汤烫了舌头，“呸”吐出来，灌进去一杯冰可乐含着，眼睛不忘瞪着盯住贺凉。

贺凉抽出一张面巾纸展开铺到桌案上，把那一小滩汤汁吸干净，解释道，“算算时间咱们那时候都在军训，没时间就不过了。”

贺凉在处暑出生。龙江进了末伏天气变得十分凉快，贺凉的姥爷就给她取了个“凉”字。算算日子正好是八月下旬，林西高中新生入学通知单黑体加粗明明白白标着的军训的日子。

高一八月17号开学。贺凉对着入学通知单再三核对物品，其实她除了有点忐忑和对新生活的茫然之外，对高中没有实感。

忐忑来源于可能遇到的为止新室友，最近大数据推过来的短视频讲的都是宿舍生活的不愉快。茫然就是第一次住校，还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要是分班能和姜悦分到同一个班级就好了，但是想也知道没那么巧合。

贺海倒是对她上高中这件事异常兴奋，表现的像一个要参加春游的小学生。他兴奋的方式是打电话，专门给给八百年不联系的远亲挨个打。

贺海神采飞扬：“三叔啊，对，可不是好几年不见了么。哎，有事想咨询一下，贺凉啊，对，就是我姑娘，考上林西高中了！我记得你大孙子也上过高中，想问问去住校有没有注意事项？啊？他去的是三中啊，不住校啊。”

贺凉听着酒杯底磕到亚克力餐桌上的清脆声音，贺海言语炫耀：“那谁去过啊，我真想问问，咱家这是个小姑娘，头一次在外生活我也不放心呢……啊哈哈哈，这么看来贺凉还是咱老贺家第一个高材生啊！”

放下电话贺海就这下酒菜哼小曲，等想到下一个炫耀对象就摇人：“弟妹！我是贺海啊~想咨询点事……”

事没咨询出来，电话费用了不少，还有啤酒。贺凉和他着实没什么话能讲，一张桌子吃饭两个人极尽所能的尬聊也尬不到米饭见底就都闭上嘴。

穷则思变，变则思通。

贺海迷上在吃饭前玩手机，贺凉就这他啊哈哈哈的傻笑下饭，偶尔看到猫猫狗狗把屏幕怼到贺凉面前，贺凉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很给面子的看完。

虽然不像姜悦家饭桌氛围轻松地嬉笑怒骂，好在有点人气儿了。

轻车熟路地掏出毯子给人盖上。掐着时间给妈妈打电话。嘟嘟声，没人接。姜春书在京市的生意做的如何，贺凉一概不知，幸亏姜悦把偶尔从她妈妈那里偷听到点消息说给她听：很红火，十分忙，脚打后脑勺，赚钱，不用担心。

贺凉把立在墙角的行李箱拉到卧室中央，放倒拉开。她拍了张照片，端详一下觉得不行。又把有点散乱的衣物重新叠整齐，觉得满意了，拍照，发过去。

配上文字：行礼已经备好，朝气满满~

怕她妈不能直观感受她对于新校园新生活的向往，谨慎地配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动图。小猫快乐撒欢jpg。

她等了一会儿，把手机揣进睡衣口袋洗脸刷牙，睡前又看了眼，还是没回应。

大城市的美容院有这么忙么，晚上还要给人做美容不成？不死心地翻看聊天记录，贺凉本来就是13岁才到父母身边生活，聚少离多关系生疏，她跟妈妈能说的话少，多是逊市降温了，下雨了，听说京市高温啊，注意身体，饭好吃，补课班老师讲的好啊，不好……废话都是言简意赅，没想到她妈更言简，还有时差。

“好。”

“行。”

“钱够吗？收红包。”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个“收到”的表情包，频繁使用。

第二天贺海难得早起，刮胡子收拾利落的摇着车钥匙等贺凉。贺凉拖着拉杆箱下阁楼，他看到了一拍脑子，冲上楼梯抢过拉杆箱：“看我这脑子，光顾着耍帅了！我来我来。”

贺凉微微挣了一下松开手，很客气的说：“谢谢爸。”

贺海把行李箱到后备箱，又要把贺凉身上的双肩包拆下来，“这个也给我。”

贺凉立刻握住肩带：“不用了，录入通知书好身份证在里面，不能丢了 ，我背着稳妥。”

贺海讪讪地松手。贺凉觉得他好像有点受挫，转开话题：“哪来的车？宝马吧？”

贺海来了精神，“你王叔的，本来把宝贝着不借，我说要送你去林西他立刻借了。老小子还挺贼，问能不能有空带你一块吃个饭。”

贺凉和这个王叔见过几次，打招呼的关系，不熟。吃哪门子的饭。她坐进副驾驶，扣安全带，扭身看到后排脚踏摆着篮球，散乱的球鞋。贺凉问：“吃饭？和他一起？”

“嗯。说她姑娘是个太妹，不喜欢学习，交乱七八糟的朋友。让她多和你玩。”

贺凉从后视镜再次看那双球鞋，雾霾蓝配粉的AJ，品味不错，就是作为一个“妹”脚有点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