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今天是高中第一个回家日，午休时间全寝室都在忙碌。

贺凉把脏衣服和复习书放进拉杆箱，来的时候塞的差点撑爆的拉杆箱，回去的时候只用了小半空间。

郑程程盘腿坐在贴着皮卡丘贴纸的铝合金拉杆箱上托腮，双马尾晃来晃去，“可算回家了。我得去泡个澡，好好搓搓再进门。”

她拉起自己脖领子兜住下半张脸，鼻子埋进T恤领里深吸，“呕～我馊了！”

一上午出了三层汗，哪能不臭。

贺凉没她那么夸张。凑近闻自己前襟，还行，至少没怪味，但是身上黏糊糊的。“我觉得是应该先洗个澡再进家。”

郑程程顿时来了兴致，“那一块啊！咱俩家住的还挺近的，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对了，你家来接你吗？没有的话坐我家车，然后一块去洗澡，好朋友就是要坦诚相见！”

贺凉服了，郑程程的语言系统自成一套，什么事到她嘴里都怪怪的。

谁管洗澡叫坦诚相见？

贺凉十分干脆的拒绝，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睥睨郑程程，仿佛面对的是一个企图非礼自己的小混子：“Nooo！人家才不要！！”

贺凉头一次配合她耍宝，一时愣了。贺凉看她不说话，以为自己的拒绝和姿态让她不舒服，立刻解释，“我和我表妹一块回去，可能他们有别的安排。我没法答应和你一块去。”

郑程程想的不是这个。她摇头晃脑，站起来绕着贺凉转，搓着下巴，神情略微猥琐，“嘶，我突然发现啊。你看着是清冷大小姐挂，其实带一点傲娇属性啊。”

傲娇个鬼，贺凉拉起箱子问她，“走不走啦？上课迟到可不管你。”

四个人提着行李去教室，春播楼走廊里行李箱排排站。等着主人放学领它们回家。

贺凉把箱子靠着郑程程的放在一起，她的箱子贴着皮卡丘，显眼，好找。

现在还没开课，教室里没老师。高中和初中太不一样了！！班主任只偶尔出现，不像初中班主任恨不得把人扎在教室里生根发芽。

贺凉觉得这样挺好，比较自由。不像初中，头顶总是压着个老师，带着时时被监视的压抑。

随着预备铃响起教室逐渐安静。能考上市重点高中的学生十分自律，不用老师监督，知道自学。贺凉本以为老师今天也不来了，没想到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声由远及近，一步一响地踏进教室。贺凉抬头，看着老师背过身子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

班干部竞选！！

肖老师敲黑板，“经过两周的相处，我对你们，你们对彼此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下周‘开门杀’，也就是摸底考。老师们批卷子，你们开新课，时间宝贵肯定不能用来选班干部。所以我想咱们今天就把人定下来。”

学生点头很是赞同。

老师翻开黑皮工作手册，公布选举内容，语气听着像商量其实不容置喙：“咱们不搞匿名投票了啊，高效点踊跃点。自荐。没人要的岗位就学生推举。实在没人就我任命。现在选班长，有没有人举手？”

学生比较羞涩，五秒钟依旧没人举手。老师笑了：“我可看你们信息表调查表了，咱班好几个学生在初中当过班长。”

这话不假。别人不知道，贺凉身边就有一个。

王子趴在桌子上，悄悄戳郑程程和她咬耳朵：“你举手哇？”

郑程程出手如电捏起他手背的肉，掐出两个指甲印，压低声音威胁：“闭嘴！！”

王子：“嘶！”他吃痛，抚摸着自己备受摧残的手，一边疼的斯哈一边问：“为什么不啊……班长多威风，你咋不当了？”

郑程程扶额：“你觉得威风你去选，我可不做。一天天被老师指使做事，当了九年班长烦死了。”

贺凉点头，是这样。

王子看贺凉偷听的样子好玩，捡起桌子上的笔杆戳贺凉：“你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当过？”

贺凉一愣，知道自己暴露了，立刻疯狂摇头，“没没没~~~~~”立刻引来后面一声轻笑。

贺凉扭头，傅久思掩嘴的手改为竖在面前，做口型：抱歉。

郑程程很紧张，生怕没人自荐最后被老师命名到自己头上。好在僵持片刻几个学生举手了。老师先让她们介绍自己，最后选了一个平时办事利落的男孩子和一个说话温柔的女生。看起来性格十分互补。

“冯凯做班长，温书航做副班长。现在选体委。”

话音刚落王子噌地窜起来，把老师都吓着了，“王子兴致挺高啊，有没有跟他竞争的？”

王子双手抱胸鼻子哼气环视一周，浑身散发“我看谁敢”的信号。肖老师被他年轻气盛的样子逗笑，“没有啊？那就你了，好好干哦王子！”

王子敬礼中气十足回她一个“Yes,madam！”全班笑翻了。

贺凉对郑程程说:“真是个活宝，咱班有他不寂寞哈。”郑程程哼唧：“赛脸呗。”

到了文艺委员这犯难，这个职位总要干点唱歌跳舞表演的事，放在爱表现的小学阶段十分抢手，放在十六岁这个年纪很叫人羞耻。男生倒是一群疯批跳马猴，大脑简单的单细胞生物字典里根本没有“羞”这个字，但是男生哪有当文艺委员的？这个重任还是默认为女生担任。

可是难题来了。

别管私下多爱疯闹，大庭广众女生又变成含羞草，羞答答。

老师等了两分钟还是没人举手，一脸“呦呵，有意思”的莫测表情问：“有没有推荐？”

谁傻啊，这时候推荐不是不是得罪人么。于是教室依旧寂静无声。

老师摇头，原本高深莫测的笑容加深，从讲台抽屉里拿出一打A4纸，“没人自荐，没人推举，那我来了啊。我看看……我看看……”她哗啦啦地翻调查卷。

开学填写的调查卷内容十分详细，学生为了装点门面恨不得把幼儿园得过几多小红花都写进去。瞎编班干部经历的比比皆是。

一时间风声鹤唳，都生怕被老师抓壮丁。

老师一手拿着装订成册的调查卷，一手支讲台，微微前倾的身子仿佛泰山倾压。她徐徐开口：“张静怡，实验附中组织委员，这是个团干部啊。当个文艺委员手拿把掐，你觉得呢？”

郑程程低头哼笑，贺凉看她眼神示意：咋啦？有猫腻？

郑程程做口型：假的！

贺凉夸张脸：哇，刺激。

真是庆幸自己当时没瞎写。就是不知道张静怡怎么圆场……

张静怡完全懵逼，她站起来，磕磕绊绊的找台阶：“我……是个组织委员，不会唱歌跳舞……嗯……那个组织委员和班里的文艺委员的工作重点不同……班级活动文艺委员肯定要挑大梁，身先士卒为班级争光。我的组织能力在这点上没有发挥余地。”

“哦~~“老师恍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看你写的擅长钢琴，跳舞唱歌。”

张静怡恨不得穿越回去把乱写的自己掐死。都说急中生智，她灵光一闪拉人垫背，“老师，你这么一说我想到一人！”

大家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向班级后排，贺凉被眼风扫到，瞬间窒息，这神经病可别看过自己跳舞就要甩锅到我身上啊。

结果张静怡说：“傅久思！”

贺凉拍重重吐气，还好不是。

傅久思傻了，在全体期待的目光里站起来，“我……”他想辩解几句，张静怡压根没给他机会，语速飞快地细数傅久思的优点：“老师您可能不知道，傅久思唱歌非常好听，号称行走的点歌机。”

这点不假，军训拉练和休息时间少不了唱歌跳舞，才艺表演。傅久思被人推着唱过一次情歌，声音款款，深情曼曼，简直轰动全场。从那以后女生发了疯一样逢唱必点他名。

张静怡继续：“他长得还帅，老师您看！自古以来女生当文艺委员已成为思维定式，如果清一色红花里出现一抹绿，显得咱们十班是多么的别出心裁！独树一帜！！！”

女生被这番言论鼓动，哗啦啦鼓掌。王子惨不忍睹，遮住脸，对着傅久思说：“哥们，你好像注定要成‘绿’！！”

傅久思咬牙，在众人目光里站的直挺挺，对着王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帮我！！”

王子笑的哆嗦，太幸灾乐祸被傅久思锤了两拳。他笑够了搓脸抹平笑容，胳膊高举却不是举手，食指下垂指着贺凉：“老师我也要推荐！！”

贺凉感觉头顶罩过一片乌云，她大惊，这个王子疯啦啊，为啥指自己啊，她扒拉王子的手，小声念叨他：“快放下！！！”

手扒拉出残影了终于把王子的胳膊拽下来，却堵不上他的嘴。王子说：“对不住了，为了我兄弟，牺牲你了……阿弥陀佛~”

贺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王子说：“老师，贺凉很会跳舞，唱歌的人多的是，会跳舞的少。秉承物以稀为贵原则，我觉得贺凉比傅久思适合！！”

男生鼓掌！！

班级气氛悄悄改变。几轮交锋后与其说在选文艺委员，不如说变成男女之争。

男生比女生直白，七嘴八舌的说女生当文艺委员，或者说贺凉当的必然性。

“老师！！贺凉会劈叉！！！”他双手展开，伸的平直：“就这样！！”

“能踢腿！！踢到脑门！！”

贺凉看他们形容自己，十分后悔。她就跳过一次舞，还是军训女生被集体起哄，轮流上台她被逼无奈上去表演的。没准备，她就把初中班级毕业联欢会上的集体舞蹈拿出来跳。

她学了八年舞蹈，走的童子功，尽管初中就不在学了，依然残存功底。踢腿，一字马很简单，没想到能在同学中引起轰动。

老师眼睛亮了，站直身体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呦~贺凉厉害啊。你俩人一个擅长歌，一个擅长舞，都很合适，怎么办呢？”

贺凉连连摆手，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毫不犹豫的卖傅久思：“老师，我觉得究竟是舞蹈还是唱歌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代表的意义。”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盖高帽：“是世人在传统职业上的僵化性别思想和认知！我们作为新时代的高中生，要勇于创新，去旧俗树新风，这个新风就从男文艺委员开始！！”

郑程程喷笑，把脸藏在贺凉后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这不是开始，是开刀！开炮！！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贺凉。”

贺凉芒刺在背，傅久思的怨念化成实质向她扑来，贺凉顶不住压力和他对视一瞬，被傅久思幽怨的眼神看的心有惭愧，赶紧收回视线。

念叨着对不起了傅久思，有空请你吃饭啊。但是你死我活之际我不能心慈手软啊啊啊啊啊！！幽怨美男是好看，可我贺凉不是为美色昏头的人啊！！！

装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

贺凉卖人卖到底，一不做二不休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老师！要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举手表决吧！！”

贺凉十分肯定投傅久思的人多！！因为十班女生多，男生少。

比起爱看大长腿跳舞的男生，爱听情歌，看帅哥的女生更多！！

都是千年的狐狸，哪里轮得到这群小狐狸在这玩聊斋，肖老师知道贺凉的小算盘也装作不知，顺着形势点头：“举手表决，选傅久思的举手……”

女生齐刷刷的举手，带着兴奋。

“选贺凉的举手……”

男生不示弱竟然站起来举手。

老师“啧”了一声，点人数，数到最后一排板着脸训斥：“王子谁让你举双手的？放下……哦，傅久思胜利。恭喜傅久思。”

傅久思好惨，一句都没说出来就被人强行贴上“性别改革”的使命，在一片掌声里成为万花丛中一点“绿”。

傅久思咬牙，声音幽怨地从后方传到贺凉耳朵里：“谢谢同学对我的信任，尤其是贺凉同学。这个恩情，我牢记在心。”

贺凉抽气，呵呵笑着说：“不必客气，都是同学啊哈哈，能者多劳。你应得的，应得的。”

傅久思：“没有你，哪有我？”

贺凉想：这话……

听着……

有点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