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朝后看去，竟是本该昏迷在床的凌沂州。

他整个身子都浮在半空，整个人几乎要透明了。

凌沂州面上挂着凄惨的笑，他徐徐说道：“我至亲之人亡于红日初升，天地万物喜乐千秋，独我枉死化成一抹执念，被困此地永生永世。”

说着，他自衣袂处散成星星点点，让人来不及反应，便消失了。

“他的执念，消散了吗？”顺颂喃喃出声，她抬起手，看着无数星光穿过她的手掌，向天地间散去。

“大抵是散了吧，不然他怎会甘心离去。”

沈清和抬头望去，却忽然听见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不对，四海之境有异动！”

“是青野死了？”顺颂这才反应过来，若非仇人死去，执念又怎么会消失？

二人急忙瞬移赶回木屋，只见青野被一股力量挂在空中，半空之上，还有一处缝隙异光四射。

“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顺颂只得赶紧运起法术试图堵住裂缝，四海之境的封印被打开，又会引得灵域产生沙尘暴，到时，说不定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凌沂州出现！

“看来这么多年，是青野先辈用自己的法力堵住了四海之境的裂缝，现在他即将仙逝，法术消散，裂缝也被打开了。”

沈清和也运起功法助顺颂之力，然而他二人之力于四海之境来说不过山海一粟，根本不足以修补裂缝。

千钧一发之际，空中的青野似乎又恢复了意识，见此场景他立马便明白过来，扬起手掌朝自己天穴之处一击，天地间发出沉沉的“铮——”声。

“献祭之术？”顺颂惊道。

拥有神魂之类，可以魂魄献祭，解四方灾厄。

霎时，滚滚天雷消失，朗朗晴空再现，青野也如方才的凌沂州一般渐渐消散。

“师父！”

梵音连滚带爬地从木屋中出来，青野怕她出来受了伤，一开始便给她设了结界，如今尘埃落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养育了自己上万年的人如星辰一般消散。

“师父……不要丢下音儿……”她已泣不成声，语不连珠。

“节哀。”

顺颂走过去，想要扶起她，却被梵音一把甩开，她满目恨意，再不是无妄山山门前那个脆生生唤她前辈的姑娘。

“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闯入无妄山，师父根本就不会死！师父说你是四海之境的灾厄，你果然是！”

怒斥着，她似是恨急了，想要冲上去与顺颂同归于尽，却忽然像是被什么绊倒了，重重摔在地上，变成一个玉瓶子，碎落在地。

“她本体便是上古神界的一个玉瓶，战乱中早已破碎，是青野将她带出来，用自己的法力将她修补，助她化成人形，如今青野消散了，她自然也碎了。”

“你怎么知道？”比起梵音碎裂的原因，顺颂更在意沈清和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有关万年前的事情。

“我，什么人！”沈清和朝前走了两步，笑着正要解释，突然间有一抹白影从顺颂身后闪过，他一把拉过顺颂挡在她身前，可只是一瞬间，那人便消失了。

“梵音不见了。”沈清和的声音有些凝重，似乎对此十分在意。

“是刚才那个人？”顺颂不着痕迹地挣开沈清和抓着她手腕的手，“梵音的本体可以盛纳世间万千魂灵，谁会需要这样的容器？”

沈清和向下瞥了一眼顺颂的手，搓了搓手指，“可能又是闻人陌，明华公主逝去，他无法在天道的眼皮底下修炼灵犀禁术，恐怕是又想出了什么祸害苍生的修行之术。”

顺颂一时无言，“总之，我们要与他对抗，就要先拉拢各界，当下首要，还是去取鹚馥。”

“可是四海之境的裂缝已经被彻底修复，我们还能如何进去？”

“你看。”顺颂指向他身后。

原来，青野献祭之后，四海之境的裂缝并没有被修补，而是化成了一道通往其中的大门，如此，便是连接了人间接与四海之境，灵域，也许再也不会有沙尘暴了。

“凌沂州作为一抹执念也能自由的出入无妄山，也许是青野先辈给他开的通道吧。”

“走吧。”顺颂走向金光闪烁的大门。

在无妄山中青野口口声声说她不配进入四海之境，方才梵音又说她是四海之境的灾厄，在族中烟修姨也是对她前世的事避如蛇蝎，看来，上万年前，还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还有，那日梦中相貌与沈清和九分相似，却说自己叫商祁的人，到底是谁？

希望四海之境，有她想要的答案。

二人相继进入四海之境，殊不知，在他们进入其中之后，那大门也随之隐匿了。

四海之境是上古大战时的战略要地，否则也不会其中仙神全数陨落，只有一个青野逃了出去。

如今万年过去，四海之境里仍是硝烟弥漫，一派战争废墟的模样，外面日升月落，四季变换，江海更迭，只有这里永远停留在了万年前。

这里比作为荒漠的灵域还要空荡萧索，一路走来死物都不见一个，很难让人相信此处有存活的鹚馥。

但顺颂与沈清和二人都心照不宣信誓旦旦地继续往前走。

据记载，鹚馥是凤凰涅槃时脱落的尾羽，借助凤凰残留在上面的神力存活，凤凰是上古神兽，即便是那次大战，也只是令它沉睡在天地间。

它身不死，鹚馥也就不会消亡。

四海之境的天灰蒙蒙的，覆盖着经久不散的死亡之气，这个曾经众神归一、万物神往的宝地，如今却如阴曹地府般冷气森森。

行在其中，总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顺颂忽然止了步子，行在前方的沈清和回头看她：“怎么了？”

“我们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鹚馥可能在任何角落，必须要找一个引路的东西。”

“有道理，”沈清和附和道，“鹚馥是凤凰尾羽，应该会掉落在凤凰涅槃之地附近，当年凤凰最后一次涅槃是在什么地方？”

顺颂紧了紧眉头，没有说话，她抬起手，快速凝了个术法，顿时，散发着佛光一般的金色屏障出现他们面前，赤金的文字在其上缓缓移动。

“这是……金文史料？你把神界密宝带出来了？”

沈清和不可谓不吃惊，金文史料是神族特有的宝物，它是神族长者用自己的修为一点点编撰出来的。

看书之人不仅能够通过文字身临其境，其中的空间也都是真实存在的，每个空间内还都存在着大量的灵气。

虽然只是一本书，但却因其制作方法而闻名各界，曾也引得有心之人追之逐之，后来据传闻，万神之神陨灭后，此书也不翼而飞。

顺颂随身拿出这个，无异于一个江湖人士随身带着玉玺，就算是皇帝，也不会有如此行径。

顺颂不以为意的看着他难得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随手滑动了一下金色屏障，上面便出现了有关凤凰的史料记载。

“凤凰最后一次涅槃是在……漠河。”

万神陨落，天地同悲，神兽凤凰自囚于四海之境漠河边界，涅槃之后，永世长眠。

“漠河，是在东南向，其上方有引路星芒盘旋，我们可以按照这个走。”

“不错。”顺颂收起金文史料，颇显好整以暇地盯着出言准确无误的沈清和看，似要将那毫无破绽的脸盯出个窟窿来。

她真的很好奇，沈清和这一路走来展示出的非比寻常的阅历究竟是他上辈子就有，还是她死后的短短三五年恶补所成。

但无论是哪个答案，都能昭示出沈清和其人城府之深，诸若遥不见底的汪洋大海。

沈清和先是佯作没感受到她的目光，而后见实在躲不过，索性淡然自若的回视，顺颂反倒被他回看的觉得没意思，率先移开了目光。

上辈子她就该知道，沈清和此人能瞒过所有人将孔方城的外表打造的光鲜亮丽，暗地里同时进行着连身边人都不知道的筹谋规划，与这样的人进行思想上的较量，本就是毫无意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