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误了几天还是没能跟姜淮套上近乎。老曹一天恨不得找林嘉一八十回，下了死命令，这周内一定要看见东西。
林嘉一：“你不如一刀杀了我。”
老曹拿起保温杯：“年轻人，做事要有始有终。”
“半途而废以后进了社会能有什么出息。”
“我很看好你，全校学生，我最看好的就是你。”
上回还全班，这会儿就全校了，人类进化都没有这么快。
“我带过这么多学生，只有你是最有灵气的。”
“你千万不能让我失望。”
林嘉一：“……”
中午下课，宿舍四人难得凑齐，他们今天都不用陪女朋友，赵思源说去游泳馆，大油和常路都没意见。
压力传到林嘉一这里。
他无力一笑：“不行啊，老曹下任务了。”
“你真扫兴。”赵思源快把不高兴几个字刻在脸上了：“非得今天？”
倒也不是，但他没信心能在周末两天里搞定姜淮。
“姜淮独来独往，不好说话吧。”大油说：“要不咱们先去游泳，晚点我们陪你去找他？”
赵思源在边上摇头：“要去你们去，我可不想见他。”
之前车里的尴尬太过深刻，他不想在经历一次了。
“不用。”林嘉一说：“他没那么吓人。”
腿长腰细，弱不禁风，主要还不藏事，万一被他们看出什么，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甩了三人独自踏上征程的林嘉一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先给乔瑞发了个微信，问他姜淮来没来。
其实直接给姜淮发才最稳妥，但他还没想好说什么。
借传家宝这种事，也太没分寸了。
【乔瑞：没见。】
【乔瑞：你总找他干什么，不怕传绯闻？】
绯闻？
笑话！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1：正事。】
【+1：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整天情情爱爱，有那闲工夫不如练好口语，不然出国了想点个肯德基都点不明白。】
【乔瑞：……你越来越恶毒了。】
没来学校，在家？
切出微信想了想，觉得直接上门太唐突了，吓到他怎么办。
斟酌再三，林嘉一还是决定发条信息探探路，没想到姜淮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
林嘉一始料不及，还没做好跟他说话的准备，一不小心就错过了接听时机。
嗡嗡——
【H：不方便打字，你不想接的话就留言吧，我晚些回。】
林嘉一差点没把舌头咬掉。
看你又干了什么！
已经能想像到电话挂断时姜淮黯然神伤的表情了。
林嘉一立刻回拨过去，一接通就解释：“我刚没反应过来，没不想接你电话的意思。”
电话那头很安静，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有事吗？”
林嘉一：“也没什么要紧事。”
“那挂了。”姜淮说：“我在戏院，有点忙。”
戏院！
巧了不是！
“你还真有家戏院？”林嘉一不由感叹，有些人二十岁已经是戏院老板了，而有些人，竟然还在为了脱单苦苦挣扎。
是不是太没进取心了？
“嗯，我外祖父留下来的。”
林嘉一小心道：“我能去看看吗？我一直对这方面挺好奇的。”
对面突然静下来。
林嘉一心里有些打鼓，姜淮都已经去参加联谊了，这难道不是彻底想跟他划清界限的意思，他还这么恬不知耻的说出这种话。
也是够渣的。
合着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林嘉一忽然希望姜淮能拒绝他，这样在老曹那顶多落个能力有限的评语，起码不用面对姜淮，承受道德和心理上的双重煎熬。
“想来就来吧。”姜淮轻声说：“地址稍后发你。”
林嘉一快哭了。
太感人了，真的！他怎么能这么善良。
过了大概五分钟，姜淮的地址才发过来。
竟然在市区，林嘉一有些诧异，这种大型场馆，一般不都建在郊区吗？
所以，姜淮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继承了一家价值不菲的戏院？
林嘉一打开百度，还真查到了。一看占地面积，彻底傻了。
这得多少钱？
这样的人竟然能看上他？
高攀了呀！
林嘉一下车后给姜淮发了条微信，怕他在忙，也没想他出来接自己，只让他忙完告诉自己在几楼。
字还没打完，保安室就出来一个端着搪瓷缸子的大爷，上下一打量，说：“这不让参观。”
“不参观，我找人呢大爷。”林嘉一嘴甜，尤其在长辈面前，见人先露三分笑，甭管脾气多大，看见这么一副笑脸也都冲不起来了。
微信发出去，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问道：“姜淮您认识吗？”
“姜淮？”大爷送到嘴边的茶缸往边上一偏，重新将林嘉一打量一番：“你是来面试的？”
“不是。”林嘉一摇头：“我是他同学。”
“同学？”大爷第三次打量林嘉一，嘀咕道：“真稀奇。”
“什么？”
“没啥。”大爷吹吹茶缸里的水，问：“你来他知道吗？”
林嘉一点头：“知道，但我不知道这里这么大，忘了问他在哪。”
“行政室。”大爷说：“面试呢。”
“哦。”林嘉一朝里看了看：“我能进去找他吗？”
“不成。”大爷眯着眼睨过来：“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同学，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是。”林嘉一拉拉衣领：“您说得特别对，那我能去您屋里待会儿吗，外面太热了。”
“行吧。”大爷把茶沫子倒掉，往身后一背：“我看你这面相也不像坏人。”
林嘉一惊叹：“牛啊大爷，您还会看相呢？”
“略懂。”
“那您快帮我看看。”
友谊的建立往往就是这么突然。
一老一小聊得正高兴，保安室的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
二人循着声音回头。
“你来啦！”林嘉一嗦了口茶，笑出几颗牙齿：“大爷给我看相呢，说我有大富大贵的命。”
姜淮扶着门把手，视线一挪，朝大爷点了下头：“走吧。”
这地方不是一般的大，进来后的空地有半个操场那么大，在寸土寸金的市区只用来搞绿化，实在有点饱汉不知饿汉饥了。
隔壁小学才多大点地方。
跟在姜淮身后上楼，路过几个化妆间停在一间办公室门前。
“我还有点事，你要自己转转还是等我一起？”
林嘉一朝里看了一眼，一个人都没有。今天也不是休息日，怎么这么安静？
“等你吧。”他道：“这地方太大了。”
他也不是来参观的。
“随便坐。”姜淮走到一张办公桌前：“茶水间在走廊尽头，喝水自己倒。”
林嘉一：“哦，好的。”
姜淮坐在电脑前，细白的手指在覆在鼠标上，神情专注地望着屏幕。
林嘉一没有窥人隐私的癖好，在屋里踱了几圈，百无聊赖，于是去到走廊尽头的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旁放了几个茶包，都是浓茶。
林嘉一挑挑拣拣，选了个绿茶包。
抿一口，苦死了，这是人喝得下去的？
他把茶包拎起来，刚想往垃圾桶里扔，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冷不淡的声音：“第一遍是有些苦，过一次水就好了。”
林嘉一一怔，回头见是姜淮，下意识问：“你忙完了？”
“没。”姜淮说：“口渴。”
“哦。”林嘉一没好意思扔，听姜淮的重新换了杯水，把茶包放进去，浅尝了一小口：“啧～”
苦。
姜淮正要拆茶包，见状停下：“不喜欢就别喝了。”
林嘉一犹豫道：“会不会很浪费？”
当着人家的面糟蹋人家的东西，林嘉一干不出这么没礼貌的事。
姜淮把杯子伸过来：“给我吧。”
林嘉一：“……”
这……合适吗？
“挺贵的。”姜淮淡淡道。
林嘉一不再犹豫，当即把冲过两遍的茶包放进了姜淮的杯子里，顺势将他杯子接过来，很有求人办事的态度：“你忙你的，我倒了给你端回去。”
丹凤眼轻轻一扫，倒是没说什么。
等人转身离开，林嘉一才暗自松了口气。
有别人在的时候还好，一独处那个尴尬劲就蹭蹭地往上窜。
他没敢磨蹭太久，怕姜淮等不及，倒了水匆匆往回走，快到门口时停了一下，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暗示自己别紧张。
不就是借个衣服，买卖不成仁义在，他还能吃了你。
这么一想，心理负担好像就没那么重了。
要是姜淮可以不用这种眼神看他的话。
办公室采光特别好，玻璃窗外是摇曳的树影，斑驳的阳光洒进来，在姜淮脸上投下一道道明暗分明的线。
他从屏幕前抬起头，和踏进一只脚的林嘉一对视了一刹，旋即垂眸，仿佛看了不该看更不该他惦记的东西。
一闪而过的仓惶让林嘉一感到无比罪过。
“给你。”
姜淮抿着唇，目光坚定地停在电脑屏幕上：“谢谢。”
林嘉一怕打扰他，就说：“我出去等你。”
快走到门口，姜淮忽然叫住他。
“跟我待在一起，这么难以忍受吗？”
林嘉一一愣：“不，不是啊。”
“那你为什么去茶水间待那么久？”姜淮眼睫微垂，自嘲一样抿了抿：“算了，是我越界了。你去化妆间吧，那里开了空调。”
林嘉一懵了。
他是挺难受的，但绝不是嫌弃他的意思。
纯纯是唾弃自己！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林嘉一说：“不然我还来找你干什么。”
姜淮抬眸：“难道不是曹教授逼你来的吗？”
林嘉一：“你知道？”
“几天前在学校里碰上，他跟我提过一次，说具体的你会来找我聊。”姜淮目光幽幽：“如果不是讨厌我，你怎么会拖到今天才来。”
林嘉一：“……”
这逻辑密的，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不过他到底没去化妆间，否则不是变相承认嫌弃姜淮，他还没作死到这个地步。
为了力证自己真的不讨厌他，林嘉一特意去隔壁搬了把椅子，放在姜淮正对面，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直到他忙完手头上的事。
有病一样。
“只是借衣服吗？”姜淮问。
还能借别的？
林嘉一不敢问，只说：“可以吗？”
“可以。”姜淮答得很爽快。
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看见琳琅满目的戏服，林嘉一真的感动哭了。
姜淮他真的……
林嘉一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同性恋。
他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摸，但又不敢，怕给人摸坏了。
“想碰就碰吧。”姜淮在身后说道：“没那么容易坏。”
林嘉一感动不已，就差过去给他一个熊抱了。
但理智拦住了他。
不行，要克制。
他没好意思多拿，说借两套就借两套，再三保证一定好好爱惜，下周完好无损的给他送回来。
姜淮点点头，反应淡淡的。
“那我不送你了，一会儿还有人来面试。”
“你们在招人？”林嘉一问。
“嗯。”姜淮道：“想招一个宣传。”
林嘉一点点头，自媒体时代，是得跟上社会的节奏才行。
“那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发微信。”
姜淮顿了顿，撇过脸：“不用，你把衣服放保安室就行，韩叔会拿给我。”
林嘉一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大概是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牵扯了。
“今天我有些失态。”姜淮又说：“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会改。”
林嘉一没做声。
其实他很想告诉姜淮，你不用改，你没错，喜欢人没有对错，是我，不，是老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