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被晚霞染成绚烂的红色，篮球场上的少年仍在挥洒汗水，在球场上的一隅，两个少年起了小小的争执，沈安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看着故意卖关子的王磊：“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磊委婉地提醒他：“你哥亲口跟我说的，他没把你当弟弟看。”

沈安看向球场上恣意耀眼的成宇辰，只觉得舌根发苦，喉咙处像是被什么酸涩的硬块地哽住了，上不去也下不来，这么多年的相处，沈安还以为自己是成宇辰弟弟这件事，是心照不宣，众人皆知的。

不过也的确是众人皆知，可他万万没想到成宇辰从没把他当成弟弟过，所以他是什么，朋友、玩伴、还是小跟班……无论是哪种都有点让沈安无法接受。

良久，沈安才艰涩地开口：“他真那么跟你说吗？”

“那天你哥用你的号给我发消息，约我在校外见面，这些话都是他亲口说的，我没必要骗你。”王磊不懂沈安为什么露出那种哀默失落的神色来。

知道自己哥哥没把他当成弟弟，而是当成了情人看待不应该是诧异和震惊吗，再不济就是恶心，怎么还伤心起来了。

成宇辰对沈安的偏爱完全不用多说，周围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哪怕沈安再迟钝，他也能感受到他哥，对他好得已经没办法用言语去形容了，他一度沉溺在这种纵容偏爱里，他觉得自己就是成宇辰的亲弟弟。

可王磊今天的一席话，把他重重敲醒了，没有血缘关系，就算再怎么亲密到最后也还是会分离，有些亲兄弟之间的感情，也迟早有天会变淡，更何况他们这种完全没有血缘的野兄弟。

沈安仍然还是想不通他哥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是觉得他比较小，所以对他多照顾吗。

可他现在已经不小了，他不需要那么多照顾。

王磊察觉到成宇辰冰冷的目光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了，忙拍拍屁股站起来，回到自己那几个好兄弟旁。

成宇辰一边撩起衣摆擦额头上的汗液，一边朝沈安走过去。

就算知道真相了，沈安也没办法对他哥生气，他很平静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成宇辰。

成宇辰总是很耀眼，周身像是笼罩了一层无形的光芒，跟他一比起来，周围所有事物都会失色，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沈安也被成宇晨的光芒给吸引了，所以他才会患得患失，但是他自己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成宇辰没把他当弟弟，所以心里才落空。

实际上他只是害怕成宇辰可能从没在乎过他。

所有的好，都是表象。

沈安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成宇辰了，有种当局者迷的感觉。

见沈安一言不发，成宇辰在他身边坐下，顺势揽过他的肩膀：“无聊吗，要不要回家。”

“没有，我想坐着吹会风。”沈安已经不再喊哥了，觉得没必要，反正成宇辰也没把他当弟弟看，他在成宇辰眼里可能就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跟班。

把他当小跟班好像也不意外，因为他们小时候刚认识那会，成宇辰不就正式宣布过他是小跟班吗，是他自己非要厚着脸皮叫哥哥的。

那么以后……他不会再叫哥了。

成宇辰神色凝固，直愣愣地看着沈安的侧脸，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打完球回家，沈安按照惯例把成宇辰叫到自家去吃饭。

胡翠婷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一个劲地让他俩多吃点。

成宇辰夹了一个鸡腿放进沈安的碗里。

“我自己会夹的。”沈安说完，继续埋头吃。

成宇辰的筷子悬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会后，干涩地回道：“好。”

成宇辰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他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发觉出来沈安没有再叫他哥了。

大概是在篮球场上的时候，王磊趁他不在，跟沈安说了些什么，一定是把他那天晚上的话泄露出来了。

沈安现在这个反应，让成宇辰心凉了半截，他猜到乖宝知道他的想法后，会惊讶会不解，但他没想到乖宝会这么排斥，是不是还觉得他很恶心。

成宇辰没有胃口吃东西，吃完一碗饭后，便放下了筷子：“胡阿姨，我先回家了。”

还不等胡翠婷挽留，成宇辰就背着书包走了。

“怎么就吃这么点，宇辰…哎宇辰…再吃点呀，正长身体呢，怎么只能吃这么点，是不是阿姨做的菜不好吃呀…”胡翠婷女士追出去了，冲着成宇辰的背影挽留。

成宇辰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要去找王磊算账。

沈安看着成宇辰匆匆离开的背影，觉得不对劲。

想到以前成宇辰只要赌气了，就会去找人发泄，这次这么快走，说不定又要去找人打架了。

“妈，我去把他喊回来。”沈安可以接受成宇辰不拿他当弟弟，这没什么可置气的，他本来就不是成宇辰的弟弟，上辈子不是这辈子更不可能是。

不管成宇辰拿他当什么，只要成宇辰对自己好，那他就应该加倍的还回去。

沈安放下碗筷追到了楼道，叫住还在往下走的成宇辰：“成宇辰。”

这一次，沈安喊的是全名。

成宇辰停下脚步，回头仰望着站在楼梯上的沈安。

沈安呼噜呼噜跑下楼，走到成宇辰身边，拉住他书包的带子：“跟我回去吃饭。”

成宇辰轻轻侧身，把自己书包的带子从沈安手里抽了回来，他没有看沈安，脚步继续往下走：“我在，会恶心到你。”

沈安急忙走过去拦住他：“你没有恶心我，是我太过分了，要求的要多了。”

他不应该奢求成宇辰把他当成最亲密的人，是他贪欲太重了，他本来就只是个小跟班而已，正如成宇辰一开始宣布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跟班了。”

他至始至终都是小跟班，他现在也坦然接受了。

两个人完全就没有在一个话题上面，聊得也是牛头不对马嘴，但他们还真就能继续聊下去。

成宇辰抓紧书包带子：“你不觉得我恶心吗？”

“没有，你就像是天上星辰，我连够的机会都没有，记得以前我画过的那幅，仰望星空的小蟑螂吗，这些年是我想多了，我以为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其实只是我把路过的萤火虫当成了你，然后误以为自己距离星辰足够的近，直到萤火虫飞走了，才恍惚看到你仍然遥遥地挂在天空，我们的距离并没有变。”

沈安已经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可生理盐水还是打湿了他的眼底，眼里蕴着水汽。

成宇辰抬起手，摩挲着他的眼角，将水汽掠走：“你在胡说什么？”

“我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了，以后也会更加深刻地记住，不会再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好了，你要是不嫌弃我的话，等你以后发达了，可以聘请我去当你公司的保安，继续让我给你当跟班。”

沈安唯一想到的偿还方式就是这个了，他这辈子都只能是成宇辰的跟班，以后成宇辰可以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让他干什么他都可以。

看着沈安眼泪止不住地流，成宇辰应该心疼才是，可是他却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成宇辰真的被逗笑了。

沈安还是很伤心：“你是觉得我身板不够当保安吗，放心吧，等毕业了，我肯定能长到一米八的，到时候我再去学个武术，总之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弟了，大哥。”

成宇辰没再笑了，把手贴在沈安的额头上：“没生病吧。”

沈安瘪了瘪嘴：“没有。”

成宇辰问：“王磊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没有把我当弟弟。”沈安说出这句还是很心痛。

成宇辰挑眉：“所以…你是怎么理解的。”

“我可能只是你的小跟班吧，以后我就不叫你哥哥了，还是叫你大哥或者老大吧。”

成宇辰扶额：“……”

这都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理解能力。

成宇辰满满的无语：“乖宝，你阅读理解题是怎么打满分的？”

“那都是有框架的，XX表达了XX情绪，这些很好理解。”阅读理解那不是很简单吗？

成宇辰暗暗笑了笑，把沈安抱了过来：“不用叫我大哥或者老大，也不用叫哥，你喜欢叫我名字就直接叫名字。”

沈安盯着他看了半响：“所以你真没把我当弟弟。”

成宇辰眼底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愫：“我想把你当成更特殊的。”

沈安呆呆傻傻地问：“更特殊的什么？”

成宇辰反问：“你希望我把你当成什么？”

“最亲密的……弟弟…”

前面半句还能听，后面那两个字麻烦去掉。

成宇辰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高考完告诉你。”

“你现在就告诉我，我得综合考虑未来就业方向。”

成宇辰无奈又宠溺地看着他：“不会让你当保安的。”

沈安眼眶还有点红：“那保镖呢。”

成宇辰真想现在就一口把沈安给亲死：“也不用，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