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从小就生活在这个世界，见过许多杀戮，甚至杀人不会成为罪责，我也依旧不愿，他们犯到我头上是一回事，但让我主动去杀他们，就像是……”

他说到一半突然没声音了，系统很想知道他的下半句话是什么。

“就像是什么？”

安昱没有继续说刚才那个回答，反而是反问他，“十九，我问你，你对于杀人这件事怎么看？或者说你怎么看待人类？”

系统表示不理解，因为他与人类是完全两种生物，甚至造出他的上司，也仅仅只是表面比较像人而已。

所以人类于他而言，就像路边的石子，于安昱而言的那样。

如果石子挡在安昱的前面，挡住他的去路，他只能踢开石子才能前进。

那么他会毫无负罪感地踢开石子，然后接着走他的路，他不会对石子有任何的感情。

杀意、愧疚、可惜，这些都不会有，因为那仅仅只是一颗“小石子”罢了。

一个和自己不是同一物种，甚至和自己没有半分相似的小石子，哪来的可惜或杀意，人不会对没用的东西分出多余的情感。

若是以后的路上小石子变多了，也许会生起另一种念头，“厌烦”。

最终在又一次遇到小石子后，愤恨地将它丢开，但也仅仅只是厌烦，因为会觉得它挡路，甚至会生出一种干脆小石子都不要存在的想法。

“我和人类不一样，我对人类可没什么感情，系统本就没有感情，所以我觉得，那种事情对我来说和其他事情一样吧。”

听到系统这么说，安昱突然大笑起来，看上去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连身边的宁灼都忘记了。

系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大笑，他应该没有说什么会令人发笑的话吧。

“十九，要是真的没有感情的话，是绝不会去用‘我觉得’这种非常表达自我想法的词。”

系统：“那……我现在是有感情了吗？”

“我怎么知道啊，你有没有感情，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和人类不一样，所以杀人这种事对你来说无所谓，但我和他们一样，在杀他们的时候，你觉得我该想什么。”

系统仔细思考一下，“如果真的是杀人的时候，按你的性格，肯定是因为他们伤害了你，或者是伤害了你的亲近人，所以你才会动手，那时，肯定会想着怎么报仇吧。”

安昱闭上眼睛，呼出口气来，随后笑着说：“你们系统虽说不是人，但还真了解人心，的确，到那时，我必定是想将他们千刀万剐，可如果，仅仅只是为功法宝物，或是任务呢？”

系统：“你不会那样做的。”

“十九，这说不准啊，若不为其他目的，仅仅是为身外之物去杀人的，那么我杀他们的时候一定在想，若是我遭遇同样的境遇该怎么办。”

系统：“你不会这么做的。”

系统依旧坚持，重复了一遍，声音比上一次还要坚定。

安昱心中一暖，却还是接着说：“大喊着求救有没有人救我，他们杀我的时候，我会不会疼到哭出来，我绝对会这么想的，因为我就在做那样的事。”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直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些在做这样事的人，到底在想什么，甚至从中得到快乐的人又在想什么。”

“当然，如果在一个游戏中，出现这种人，但却为正义一方行动，折磨坏人，我又不会去多说什么。”

“因为我知道有两点很重要的，第一，这只是游戏，他们对我都而言是假的，第二，他们在为着正义一方行动，惩罚的都是恶人。”

“这其中前后顺序很重要，如果这是游戏，他们这么做无可厚非，即使会觉得教坏小朋友，但也依旧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但如果这不是游戏，而是真真切切出现在我面前，那么我的态度就是，不赞同，不支持，不反对。”

“我知道这很矛盾，不赞同是因为不喜欢这种折磨人的手段，不支持是因为这很血腥，不反对是因为有些恶人如果不被这么做，就永远记不住教训。”

“我是个很现实的人，我会说我自己没资格做杀人之事，但如果那些人真做的是十恶不赦之事，而制裁他们的又是正义之人，甚至是国家政府，那我只会觉得那些恶人罪有应得。”

“谁都没办法去决定他人的生死，但如果这些恶人在做了决定他人生死的事之后，那这些恶人，就不配再被当成人去对待。”

“至于有些人所说的，如果恶人做了这样的事，我们要用杀人的手段去惩罚他，会和他们变得一样，这种我都觉得是鬼话，宁愿变得和他们一样，也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我是不愿杀人，但如果触及我的底线，我也依旧会拿起刀来，杀人会让我恶心，杀无辜之人，甚至我会有想死的心。”

“对我来说，杀人更像是一种因果，他们种下种子时，就该明白，这颗种子长大后会结出怎样的恶果，而这颗恶果又会如何将他们吞噬掉。”

系统：“有些跑题了吧，你还是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那个问题，你那后半句话到底是什么？”

“没有跑题，让我主动杀人，就像是在杀自己，我怎么可能动手，所以才觉得恐怖，和他们一样的我，在对他们动手，这何尝又不算是在对自己动手，而且还是抱着极大的恶意，可如果对面的我真的做了那么多恶事，那么我一定会去死，因为那时，我就不再是我。”

系统：“那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你对杀人这种事情怎么定义的？”

“我只有一句话，什么地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种正常是病态的，但却是符合这个地方的，所以我只要融入这种正常就好，上什么山，打什么柴；进什么庙，念什么经。”

系统：“的确，在这个世界杀人夺宝，或者派杀手都很正常，但这种正常，本质上是极为不正常，杀人符合这个大陆的生存法则，所以你也得适应这个法则，你的适应力还真强。”

系统一直以为，像安昱这种胆子小的人，是没有办法去杀人或者在这个大陆生存下去的。

可是真到那时又发现，他是个适应能力极其强的人，很快就适应好这里的规则，真是矛盾。

也许他之前有点小瞧安昱，他之前觉得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肯定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活不下去的。

但是没想到，没多久的时间，他就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是他小瞧安昱了。

安昱又笑了，虽然平常也爱笑，但那时候的笑，都能让人感觉到开心，可今天笑了三回，但唯独没有开心。

“那不然呢？我要是适应能力不强，早就死了，我只能尽力去适应这些法则，又有谁能给我除此之外的选择，我也不想杀人，可他们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我不反抗又能怎么办呢，有些规则只能适应，无法改变。”

“我很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胆小懦弱，拿着刀的手都在抖，可是，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的，只是选择不同，他们有得选，我没得选。”

系统：“后悔把你带来这个世界，我去看过我前辈带他宿主的资料，但那是个和平的世界，也许我不应该带你来。”

安昱没想到反倒让系统开始自责，如果说现在他最感谢的是谁，毫无疑问就是系统，因为是十九赋予他新生。

“十九，你要真的没有感情，是不会产生后悔这种情感的，我可从来没有后悔来这里。”

系统：“那你到底为什么会去可惜宁灼？真正算下来，他其实也只是一个游戏人物罢了。”

听到系统提到自己，宁灼望过去，他想听听安昱到底是怎么回答的，这是他头一次拥有想知道一个人是怎么想的念头。

安昱笑着摇头，这会倒是有点开心，“十九，我想你搞错一件事，我可惜他喜欢他，和他作为一个游戏人物并不冲突，就像我喜欢你一样，难道你是个没有感情的程序，我就不可以喜欢你了吗？更何况，当我适应这个世界时，对我来说他就不仅仅只是一个游戏人物。”

“也不只是他，我身边的人都是，我还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可以清楚分开游戏和现实，尤其是在父母都一样，和现实世界都那么相似的情况下，甚至是在你说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情况下。”

系统：“我也很喜欢你！”

“谢谢，十九。”

主角团的其他人也出来了，安昱深吸几口气，同他们一起去与宇文览和兰青樾会合。

在他们汇合后，走了还没几步，就被一群人围在巷子里。

看着他们手中闪着寒光的利刃，以及狠辣的表情，安昱握紧手中的匕首，有一种很悲哀的感觉。

那些杀手对视一眼，然后迅速冲过来，兰青樾连扇子都不拿，拿着短刀就冲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上什么山，打什么柴；进什么庙，念什么经：到了哪座山，就砍哪座山上的柴；进了哪座庙，就念哪座庙里的经。指人遇到什么情况就作什么打算，要学会因地制宜。

这一章是有些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