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养心殿。
巫月暂时搬到了养心殿偏殿住下。黄赢想留巫月住正殿,但巫月推辞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胜承受太盛的龙气。
黄赢一心只想延年壮体,听巫月说自己龙气旺盛,喜不自胜,便不强求。
太医看过了,说无大碍,只需调养,开了汤药,才战战兢兢地告退了。
巫月客气对黄赢说,“皇上,我自己就是医者,以后不需劳烦太医。”
“自己怎么能医治自己。你安心修养,朕在这里守着你。”黄赢目光痴迷地看着巫月。
巫月见黄赢心情不错,试探着,“多谢皇上关心!自从皇后殡天,我常常心中不安,才会体虚难养。我想明日去慈恩寺,为皇上祈福,也为自己求个心安。可好?”
“你刚刚还吐血了,过几日再去吧。”黄赢担忧道。
“这是心病,我自己知道。皇后因我而去,我寝食难安呀。”
黄赢冷冰冰说,“那是她咎由自取!”
“咳咳咳……”巫月一连串咳嗽声,环绕整个房间。
“罢了罢了!你去吧!”黄赢看巫月咳得难受,妥协道。说完,又轻咳一声,轻声问道,“你怨朕吗?”见巫月看着自己,黄赢更柔了声音,“怨朕将你困在宫里这么多年,前些时还将你打入冷宫。”
巫月低垂这长长的睫毛,轻轻摇头,“多谢皇上给我族人一方安身之所。我留在宫中,为皇上祈福炼药,都是心甘情愿的。”
“那朕将你打入冷宫,你也不怨吗?”黄赢执意问个清楚。
巫月语气一转,淡淡答道,“皇上,我还是那句话。天道如此,无法强求。”
黄赢一把心火又烧了起来,腾得站起身,三角眼瞪得滚圆,眉毛倒立,在床边踱来踱去,“你你你!冥顽不灵!不许再说!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谁敢再说,朕就活活剥了他!”
巫月一声不吭,只是闭目靠在床榻上。
黄赢心中焦灼,明知问了会有此答案,却总是奢求这个人会原谅自己,顺从自己。
“你……可曾有心仪之人?”黄赢猝然发问。
“不曾!”巫月想也不想,果断答道。
黄赢顿了顿,心有不甘又道,“云门山你可去过?”
巫月眼皮一跳,面不改色反问,“皇上何出此言?”
“你进宫前独自跑到云门山,是去见谁?”黄赢说道这里停住,看着巫月。
“我一个异族之人,哪里分得清方位。我只知香山。”
“当时你是不想进宫才慌不择路吗?”
“皇上,谁又想当笼中鸟?”巫月难得语带讽刺的说道。
黄赢心中不快,“你还是怨朕的。”
“皇上,这个问题我们刚刚已经说过了。族人平安,我感激皇上。”
黄赢酸酸地说,“朕听说,云门中人,长相颇为俊美。那禁军统领路仁,就是云门弟子,仪表堂堂。”
“我心中只有族人。”巫月语气淡淡的,显出疲累,心中却大骇。都这么多年了,为何皇后死前会突然提及云门山?为何皇帝对云门感兴趣?是谁在背后挑唆?今夜云寂前脚刚到,皇上就紧随而来。沈沉鱼这一出,心思歹毒。这是要致自己和云门于死地!
“巫月,这么多年了。朕一直想给你一个名分。”黄赢对巫月的回答虽不全信,却不想再追问。人在自己身边就行。至于那些个招蜂引蝶之人,统统杀了便是。
“国师就够了。”
“不够!这世间我只爱二个女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朕的母亲。她在冷宫过了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当皇后。可惜没有如愿就去了。皇后之位,朕只想给心爱之人。那个姓胡的歹毒女人,根本不配!”黄赢第一次对人透露自己心中的遗憾。自己母亲的命太苦,没有熬到儿子风风光光的时候,就死了。她死的时候,自己什么都没有,只能给她裹上一床草席。自己天生矮小,常常被人冷眼嘲笑。只母亲,拿自己当块宝。自己曾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站得比任何人都高,比任何人都强。
“我不……”
“住口!”黄赢粗暴打断,面容狰狞地看着巫月笑,“嘘……别说话!你好好休息。朕走了。”
黄赢走出房门,便对候在门口的喜公公,狠厉道,“ 人还没抓到吗?一群废物!传夏渊来见我!”
门外的声音渐行渐远,终归于寂静。
“皇后?”黄赢的声音彻底消失许久,巫月依然呆呆地望着门口,心里阵阵发寒。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是躲不过吗?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月姑娘!”火蓠一声轻唤,便拥住巫月,将头埋在巫月的肩头,身体轻轻颤抖着。
“怎么了?别哭呀!”巫月双手环上火蓠的肩头,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我难过……心里好难过……您坐了十几年的牢还不够吗?还要,还要被这人糟践!月姑娘……走吧!走得远远的!”火蓠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巫月。
此刻皇宫另一端,凝香殿。
“怎么还没回。”沈沉鱼自言自语、坐立难安,骤然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贵妃息怒!”身旁的侍女吓得瑟瑟发抖,赶忙跪下。
“滚!都给我滚!”沈沉鱼烦躁不安喝道。
“气极伤身。”一个低沉的声音凭空出现。
沈沉鱼寻声奔去,一把抱住那人,“你总算来了!他逃了吗?”
“是我大意了。他的同伙竟然也混进宫里。此人身法十分了得,那么多人围堵,放了那么多支箭,居然截不住他。”路仁忿忿不平道。
“云门竟有如此高手。我以为只有一个云寂。云门果然不容小窥。”
“是我办事不力,坏了大事。”路仁一脸沮丧。
沈沉鱼一手拉下路仁的头,轻轻献上一吻,柔媚道,“仁哥不必自责。皇上虽偏心巫月,却心胸狭窄,必然有所行动。我们这一出不算白忙活,静观其变吧。”
“贵妃料定皇上会……”
“我们只管把消息放出去。后面等着瞧便是。”沈沉鱼嫣然一笑,双手捧着路仁的脸,又甜腻道,“仁哥,我们比翼双飞的日子不远了。”
路仁忍了再忍,还是伸出手,抚上沈沉鱼的脸颊,沉迷地看着沈沉鱼。
一个时辰后,皇宫外。
云门客栈。
一队人马接到指令,连夜闯进云门客栈,将客栈中人全数抓走了,还在客栈大门贴上了封条。
所幸,孙富贵提前听到风声,火速安排伙计收拾了银钱细软,带着人跑到京城另一处隐蔽的院落。这是早年悄悄买下,以备不测的,果然派上用场。
李安跟着孙富贵,忙前忙后安顿,完全没有惊讶和思考的时间,心里只是佩服孙富贵为人圆润,做事果断,危急时刻,也不见慌乱。自己一定要多多向他学习。
黎明时分,李安才有了喘息的时间,又开始担心云寂。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主子进宫有关吗?主子可安好?那霖公子呢?若他们回来了,找不到大家怎么办?
李安和孙富贵说了一声,立刻赶往云门客栈。
云门客栈四周被士兵围着,人来人往的行人,都绕道走。这是一个丁字路口,若从皇宫方向过来,必然需由此转弯,才能到客栈。李安在路口反向一家茶水铺子坐下,悄悄注视着路口的动静。
孙富贵也没闲着,带上银钱和礼品,往右丞相府而去。祸从何起?还是要问一问才知应对。
同一时刻,太子府。
“父皇真这么说?”黄诚仓促站起身,双手紧紧拉着来人的衣领。
“殿下饶命,殿下息怒!小的,小的只是个传话的。”黄诚手一松,来人双腿哆嗦着滑跪到地,头抵着地面,久久不敢抬起。
“你下去吧。”胡澜对来人说完,又对黄诚说,“殿下。这和日前宫里传出的风声一致。那老头怕真是等不及了!”
“父皇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呀!”黄诚气得声音都抖了。
胡澜一脸鄙夷又愤慨,“那老头早想如此了吧。当年只是碍于姑母,不敢。现在他害死姑母,就无所顾忌了!殿下,我们还要忍到何时?要眼睁睁看着他娶了月姑娘,废了您吗? ”
“啪”一声,黄诚一掌打在胡澜脸上,双手紧握,浑身僵硬,咬牙切齿,“胡澜!够了!你想说什么?身为臣子,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胡澜捂着肿胀的脸颊,血气上涌,豁出去了般道,“横竖是个死,也好过如此窝囊地苟活!杀母之仇,夺爱之恨,笼中蝼蚁,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还有机会,当断则断呀,殿下。”
胡澜双膝跪地,恭敬叩拜,“殿下!这些年,老头只顾享乐□□,炼丹修仙,罔顾国政,洪水灾荒,不管不顾,早已是民怨滔天。只要您一声令下,胡澜愿身先士卒,斩下老头首级。”
黄诚厉声喝道,“够了!”
房里一片死寂。黄诚背对胡澜,站了许久许久,才缓缓说,“容我想想。你退下吧。”
胡澜依旧长跪不起。
黄诚没再说话,只是久久站立。
这一夜,注定漫长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