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帮着熬了药，等秦阮喝下后，才道：“师父说，你今天最好留一晚看看情况，如果有什么也能及时诊治。”
秦阮眼睫一颤，“是不是……它的情况不太好？”
“阮阮，你别多想。”
“别瞒着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秦阮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唐笑抿了抿唇，尽量委婉地道：“师父说，如果后续能好好养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秦阮脸上几乎没了血色，他闭了闭眼，微湿的碎发让他狼狈中隐隐带出一丝脆弱。
他侧头望向一边的空碗，“是我太大意了。”
“可是谁都不能预料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觉得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只有这样才会恢复的快些，知道吗。”
秦阮沉默着没有说话，唐笑给他拿来被子，搬来把椅子刚想坐下，就听秦阮道：“不用陪我，你今天是要回家的吧？”
“晚回去一些也没什么。”唐笑给他拉上被子，“怕就怕你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我等你睡下再走好了。”
“没事的，放心吧。”
秦阮没再推脱，他轻轻点了下头，拉起被子一角掩盖住半张侧脸，微微握紧手里的被子后，慢慢放轻了呼吸。
第二天醒来，一眼望到红木书架秦阮还愣了一下，不过想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心里就是一紧。
他掀开被子起身，穿上外套整理好床铺后走出门去。
院中，吴伯望一身白色棉马褂，正在跨步敛气，听见动静，双臂自然呈收势。
“醒了。”
“打扰您了，吴先生。”秦阮点头歉意道。
吴伯望看他一眼，“嗯，今天面色好了点。不过，早晨外面寒气重，你身体还弱着，先进屋吧。”
他背手踏进屋内，秦阮跟了进去。
“坐。”
秦阮在桌案前坐下，在吴伯望的示意下将手放到了脉枕上。
一会儿后，吴伯望道：“我再给你调下方子，昨天的药有些重，今天改一改。”
正当吴伯望要落笔时，秦阮道：“能不能在这里熬完再走。”
他在家里熬药是没办法瞒住的。
只是他也知道唐笑说过回春堂是不给代煎的，所以，“我自己来就好。”
“嗯？你还想回去？”老头子一挑眉，“你要想留下这个孩子，就少折腾自己，看见那个床没有，离它十米都是运动过量。”
“回去躺着，没事不要起来。”
秦阮眼眸睁大，仿佛怔住了一样。
吴伯望一抖方子，“这几天就老实在这儿待着吧。”
等吴伯望出去，秦阮看看那张床，看看自己，一时竟有点头晕目眩。
唐笑来的时候带了自己做的包子和粥，看见秦阮还躺在床上，好奇道：“怎么了？”
秦阮从天花板上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起来吃饭吧，师父说你这几天都不能动，你要回去拿什么东西吗，我帮你带过来。”唐笑摆好包子和一缸红枣粥说道。
秦阮神情一顿，“我再想想。”
“怎么了，哦。”唐笑反应了过来，迟疑道，“你家里人还不知道吧？”
“嗯。”秦阮垂眸握紧了汤匙，“我……不想告诉他们。”
唐笑也没了笑容，“可是，你马上就会显怀，冬天还好，衣服厚还可以遮掩一下，等时间再长些估计会非常难。”
秦阮沉默了一下，随后抬头道：“唐笑，你可以帮我打听下附近哪里有租房的吗，最好是个独门独院，贵一些不要紧。”
“你要出去住？”唐笑惊讶。
秦阮点头，他在这里是暂时的，而回家也不是长久之计，加上晓婷马上就要高考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出来住。
租个独院，不用考虑邻居的眼光，而且离这里近一些的话，看病方便，安全上也能有所保障。
“行，我帮你找找，先吃饭吧，昨天就饿了一晚上睡的，今天多吃一点。”
“好。”
喝完早上的药，秦阮盯了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哥，你昨天没回来吗？”乔晓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秦阮握紧了手机，“嗯，有点事。晓婷，你去我房间，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啊。”乔晓婷趿着棉拖鞋进了秦阮的房间。
“帮我找个旅行箱，收拾几套柜子里的衣服，一会儿我会叫人去拿，你出来的时候避开小姨小姨夫，最好不要让他们看到。”秦阮着重提醒最后一句。
“……哥，你干嘛啦要躲出去，今天可是除夕，明天就是新年了！”
秦阮沉默了一下，尽量平复了心情后道：“我父亲回来了。”
“！”乔晓婷炸了，“@#￥%……”
“哥，那家伙回来你也不要心软！他都多少年没过来过了，怎么他一回来，就要你过去陪他？过年，让他自己在外面待着吧！”
秦阮看了眼窗外，在乔晓婷的咋呼中慢慢说道：“可是，是我想过去陪他。”
“哥，你怎么能这样！”电话里乔晓婷都要气哭了，“他，他不就是个抛弃你的王八蛋嘛，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志气！”
秦阮：“晓婷，曾经我经常幻想自己是有爸爸的。”
“现在他回来了，我想陪陪他，帮帮我好吗？”
乔晓婷在电话那头吸着鼻子，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一会儿帮你把东西装好，来拿前给我打个电话。”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秦阮静静放下手机，闭上了眼睛。
除夕夜，陆家灯火通明，处处张贴了大红色对联和新年福字。
陆夫人将亲手做的一盘凉拌藕片放上，和丈夫做的清炖排骨汤放在一起，今年的年夜饭也就齐了。
桌子旁早已坐好的陆司茜两手交握，郑重地做了个拉伸，新年唯一一次可以吃到饱的机会就在眼前，势必要尝遍每一道菜才行。
而且没有弟弟那个挑剔到不行的家伙，今年菜色在用料上明显没有忌讳，看着比往年就要丰富了不少。
满意到不行的陆司茜，默默在心里祈祷了一下，感谢弟妹，让那个家伙在此时此刻收了神通，月老您老人家新年要继续给力啊！
“呼——”
此时一道风过，餐厅的门被人用力打开。
陆司茜的手还没放下，就见陆堇唐一身冰冷地出现在门口，而身上的寒气肆意，收集起来简直能再造三台冰箱。
陆司茜：“……”
她刚刚应该没许错愿吧……？
“你怎么回来了？”陆夫人皱眉看着儿子，不是前几天就告诉他们今晚不回来了吗？
她瞅了眼情报来源的大女儿，见她也一脸惊讶，就知道事情有变。
姜爸爸就诚实的多了，“不是要过二人世界吗？人家把你甩了？”
陆堇唐听到这里，霎时就沉了一张脸。
他拉开椅子，“吃饭。”
“吃什么吃。”又不是他公司里的员工，陆司茜才不怕他，“为了纪念你第一次失恋，要不我们先来做个饭前安慰？家人嘛，就是要携手与共，是不是，妈妈？”
她一脸的八卦掩饰都掩饰不住，陆夫人看看女儿，再看看马上就能黑成锅底的陆堇唐。
手指忍不住抵了抵眉心，“吃完饭你们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现在谁敢搞砸年夜饭，我现在就让他滚出去工作！”
老婆说完，姜爸爸立马点头，“夫人说的对，年夜饭还是要好好吃的，开饭！”
回春堂，新年第一天，秦阮号完脉就给小姨去了个电话拜年，小姨没说什么，只叮嘱他在外面好好吃饭，别委屈自己，有事就给她打电话。
说到不能去姥姥家拜年后，小姨叹了口气，“去了她也认不出来人，你好好的就行，小姨不气你，要骂也骂你爸那个不负责任的王八蛋！”
打完电话后，秦阮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许多。
他看着微信里的通讯录，给家人朋友一一发了拜年短信，看到通讯录里的那个陆字，秦阮手指轻轻按了上去。
朋友圈都在烟花灯火的放送新年祝福里，陆堇唐的朋友圈却是一片空白。
他看着那行空白出神了好久，直到静寂中手指轻轻滑过那个名字。
秦阮心中一颤，随后便按灭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