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郑羽还是没敢加好友。

他实在摸不准裴洛川的心思，那天在比赛后台重逢，甚至没重逢出什么滋味，都来不及再看几眼，就戛然而止。

到底有多讨厌他？

才会连话都不想说几句就跑？

为了不和他排到一起，糕手的号也不玩了。那后来新的羔手，知道这个纯奶号是他吗？还会再一次为了避开他而废号吗？

郑羽有些难过，好几次训练赛里都因此走神。当然难过不止是这些，还有离队的伤感，都累积到了一起。

他在MOS最后的几场训练赛，大家都打得心不在焉。就是阿猫阿狗养个三年都有感情，更何况是在赛场上生死与共的队友。

William是第一个来找他的。

月光下，寂寞氲成烟圈，模糊被风吹动的枝叶。路灯昏黄，世界很暗，却衬出星星点点的明亮。

落地窗被推开，屋内散出一些冷气。

William吐槽了句：“啊好热！要热中暑了！”

郑羽笑了笑：“怎么出来？”

William背着手坐到他身旁，从身后变出个巴掌大的盒子，有些紧张带点羞赧地说：“实在不知道该送点什么，这是去年我去南山一个很灵的寺里求的好运符，真的能带来好运！”

郑羽接过，很认真地打开看了看，带着点檀香的锦囊。

他说：“谢谢，很喜欢。”

William说：“下周……柳哥和大家想给你举办个欢送派对，让你选是去吃烧烤还是去K歌？”

郑羽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吧。”

William巴巴着大眼睛：“可以麻烦的，哥！”

郑羽低笑：“好好好，我明白了。那就先去吃烧烤，然后再去K歌？怎么样？”

William高兴道：“呜呼！！羽哥英明！”

要说三伏天闷热难耐，可在室外坐了一会，却感受到一缕夏夜晚风从树梢间穿来。一支烟点完，郑羽还想再拿。

“别抽了。”William制止，“我……我从没见你抽那么凶，你是不是最近不怎么开心？”

郑羽叹了声：“被看出来啦。”

“你演技太烂了。”William顿了顿，“虽然不知道你的过去，你不说我也不会刻意打听。但是你已经收了我的好运符，从今往后，一定会好运连连，什么倒霉糟心事都被退退退！”

郑羽放下烟盒和打火机，靠在椅背上，望着漆黑的夜空。

过去已过去，该往前看不是吗？

William问：“对了羽哥，听说你要自组战队？”

郑羽：“嗯，基地就在沿海别墅区，有机会来玩。”

“感觉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啊。”William低声说，“将来赛场上碰到，给我留点裤衩子行吗？”

郑羽没忍住笑：“不一定，看情况吧。”

“啊？这还能看情况！”William佯装怒道，“羽哥你别太欺负人了！那我也要揭你老底，你的套路我也很清楚呢！”

郑羽挑眉：“来试试？”

William挺直腰杆：“试试就是试试！谁怂谁狗！”

于是，两人重回训练大厅，拉了把1v1。

因为不是训练，又是这么好水时常的内容，他们自然不会放过，都打开了直播，标题还打上联动。

【啊啊啊啊啊啊过大年了！YW上大分！】

【神奇的掰头，cp粉嗑疯了！！】

【William小可爱妈妈亲亲，YU小宝贝妈妈再亲亲】

【这是什么？看一眼，YU和W相爱相杀？再看一眼，YU和W相亲相爱？再看一眼，YU和W携手同游江湖？笑容逐渐变态】

【这个月好满足！YU每天直播，还能看到发糖哈哈哈】

【嗑就完事了，只要不是和那谁，YU和谁都行！！】

【哟哟哟，哪来的小黑子，这什么场合还带你家废物哥哥呢】

【真是无语了，房管能不能管管，ky怪biss啊！！】

安静的房间，快速滚动的弹幕倒映在一双清澈的瞳孔里。

男生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似乎刚起床不久。他的电脑右下角有消息闪烁，但没点开。

直播间里很火热，刷礼物的一波又一波，从音响里传来郑羽机械般感谢的声音。男生轻笑，还是老样子啊，一点感情都不带。

曾经对他说过，观众都是衣食父母，给刷礼物就得认真感谢。

——都成了耳旁风。

“我凭自己的本事打游戏直播，他们喜欢投喂，怎么不行？”

“再说了，我本来也不擅长表达情感什么的。”

“反正我又不是故意吃他们的，我比那些黑心带货主播好多了吧，起码我长得帅呀！”

倔强小孩儿。

倒也说的没错。

郑羽和William单挑，用的都是小号。南福有猪。

还穿着那身黑暗风的小裙子，看上去血腥又暴力。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场比赛，郑羽选择纯奶。

“不是我玩赖啊，是我这几天玩纯奶深有感悟。”郑羽偷笑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嘘……别说，我拿他练练手。”

William作为MOS主力输出，玩得一手好双刀和匕首，全服排名数一数二。双刀的连招以快出奇，因此能衍生出十几套连招，就算是郑羽，也没办法第一时间找到对方的破绽。

“不过这次我们选的训练场是全资源，我也不怕他那些花里胡哨的连招哈哈哈。”郑羽解释着，边给手里的武器附魔。

在两人身后有游戏内所有的资源供给，他给自己叠满buff，对手自然也可以。也就是说，这是一场纯能力与反应的比拼。

“问我有没有把握赢？”郑羽看着弹幕答：“不好说，我现在满状态跟他五五开吧。如果不是纯奶，可以七三，他搞不过我。”

弹幕一片尖叫，似乎有很久没看这么狂傲的YU了。

比赛开始，两人都没有迂回，William持刀纵身逼近，但被郑羽后翻再连踢一脚拉开身位。

郑羽很久没有和人单练了。

在他的游戏生涯里，很长时间里只有一个队友，也只有一个对手。每当裴洛川拉他双排完，紧接着就是1v1，把双排里说过的细节都再实练一遍。

这种眼里只有敌人的感觉，其实很爽。

双排、四排都是团队，要看合作，要分压或是集火，要时刻注意四周的一举一动，有时候就会被对手找到破绽，或是虚晃一招。

而1v1时，眼里只有对方的招式，无论是见招拆招还是学习，都是最好的模式。

郑羽深吸了一口气，渐渐从回忆里将那个人剥离，眼前是嗜血的双刀，每来一刀都得思考两步对招，否则就会被刮到——这也是他选择纯奶的原因之一，总有几刀是躲不开的。

半秒的间隙里，郑羽再次吹奏，给自己回满血。

“哇！羽哥，你这手笛子吹的也太6了！”William哀声怨道，按键盘的手一刻不敢停歇，但还是被郑羽以灵巧的走位躲开。

队友们分成两拨，一边围着一圈，柳正还给William场外指导。但在郑羽这边的，都纷纷感叹：“你怎么还藏着一手呢！我还以为你真不会纯奶！”

郑羽害羞说：“我是真不会，这两天才学的。”

众人夸：“卧槽，那你太牛批了！”

单挑比赛结束，William认输，输了全队一顿宵夜，但也打的很痛快。

嘻嘻哈哈送走了对手，郑羽的直播间渐渐安静下来，他仍开着麦，游戏界面停留在登录，似乎想说什么。

“我准备离开MOS了。”郑羽说。

屏幕前看直播的男生双眼微瞪，很是惊讶。

【啊为什么？？？？】

【原来舅舅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要走】

【那羽哥你要去哪啊？还会继续打比赛吗？】

【好舍不得！！刚刚嗑的糖都不甜了姐妹们！】

【听说那谁要回来，你不会因为这个才离开MOS的吧】

【呸呸呸什么话，楼上有毒吧，不提会死？】

【都是成年人了好吧，YU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继续比赛也好，不再比赛要现充也好，只要是YU想好，我无脑站】

【就是，YU这么多年几乎都没休息过，你们不心疼我心疼！不如趁此机会好好休息！！】

“离开MOS是我个人的决定，之后会怎么发展，我保留解释。”郑羽沉声说，“等合适的时机，再向大家说明。大家别因为这个闹矛盾，没必要。曾经的日子我很感谢有你们陪伴，谢谢。”

这一番话倒是比感谢礼物来的真诚。

裴洛川搭在桌上的手轻轻攥着，他皱着眉，脑海里来回蹦跶那几个字眼，不会真是因为自己而导致他不玩了吧？

那天去看比赛真的吓着他了？？

眼看郑羽说着话，要关直播，他不知为何，径直点到输入框，双手颤抖着输入，好几次都没打对字。

【再玩一局吧！看好几天纯爱，想看你的辅助】

【再排一把！球球你！】

还好人的本性是复制，很快这些弹幕被刷屏，郑羽答应再玩一会。

裴洛川赶紧打开客户端，登陆了[糕手]的账号。

糕手积分1856。

南福有猪积分1975。

当他把命运的硬币交给上帝，他希望得到个好回复。

他紧张地闭眼，脑海里想如果排到就说明缘分未尽，他好说歹说也要劝一劝郑羽别放弃，对方的职业道路还很长，还有世界冠军没拿。

要是排不到……那就再排一把。

“呃。”

音响里传来郑羽犯难的声音。

裴洛川惊喜地睁开眼。

所幸，上帝很眷顾他。

作者有话要说：玩球，我真的很容易把纯奶打成纯爱

武器小科普时间：

双刀：两把刀的合称。文中的双刀是一把马刀加一把短刀组合而成。

马刀：马刀属于宽背薄刃，刀身比较沉重，单手握持。长度约70cm~100cm。

短刀：短刀的刀身相对长于于刀柄（刀把），刀柄只可一手执之。长度约为30cm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