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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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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延墨战战兢兢不敢多话的引路下,一行人很快出了城,来到距离嵘城不远处的村子。

村子地势低洼,前月暴雨中大半被水淹了,事到如今城中渐趋安定时,城外山沟里的村子还泡在泥水中。

这里距离嵘城有一段距离,若不是张知府带路鲜少有人找到这里。

山上地势高些的地方,支起的灰土色棚子住满了人。每家每户暂且挤在狭窄的棚子里,只有零星几座屋子因为远离山沟村落而幸免于难。

路过一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室,泊影忽然感觉一道视线自身后射过来,似探查似警觉。

可当她回过头去,那道目光却又瞬间消失,只捕捉到窗边一闪而过的黑影,再有意探去更是寻不到人。

张延墨走在皇子身边,领着赵云奕在行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之间。有些地方甚至不能称之为路,连落脚的地方也找不到。

村民只识得张延墨,纷纷投来寄托着希望的目光,而面对赵云奕这些突然闯入的外来人,连好奇的心思都已经提不起。

赵云奕在一间草棚边蹲下,向村民详细询问情况。

从他们口中,赵云奕知晓了此地名为虎头村,村民自洪水之中死里逃生聚集在这里,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

多年家当如今毁于一旦,城中分发的救济粮也总是轮不到他们头上,只有相互扶持着度过这一段日子。有时三五家凑凑钱进城买一袋米粮回来,多兑水能顶好些日子。

听张延墨说眼前这位是天家的皇子,先时还一脸懵懂的村民霎时间变了脸色,挤在一处诚惶诚恐地跪下。

更多人躲在树后,听此消息根本不敢靠近,隐约投来的目光中带着一点畏惧、惊恐,甚至还有一丝……愤怒。

赵云奕本打算再细问些,却被纷纷跪下的村民挤了出来,见状更是不得不暂且打消念头。

亲眼见到了虎头村的境况,也大约了解了情况,赵云奕示意渚七将随身拴在马上的米粮取来,交到了不远处一位伏地不起的老妇人手上。

随后,一行人便在一阵感恩戴德的道谢声中离开了虎头村。

泊影转过身跟着赵云奕向外走去,忽然又察觉到一道目光。她脚步迟滞一瞬,猛然回过头,那道视线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随着赵云奕等人向山下走去,心下愈发警觉。

泥土散发出潮湿的气息,阳光越过枝叶间隙散落下来,好似天际流苏垂落林间。

知府走在最前方开路,屡屡回头望向赵云奕。

“殿下英明,待到今日过后,百姓定然会知殿下思虑周全,宅心仁厚。”张延墨喜笑颜开,对着赵云奕一顿溜须拍马。

先前将几乎整座城的百姓叫到嵘城主街一事引得二殿下不满,他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补救。方才当着众人面扬声道出赵云奕的皇子身份,也是为了替皇子扬名,将功补过,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声高呼打断了赵云奕的计划。

“雪中送炭之举向来最引人记恩德,此举将来定能助殿下将仁善之名传扬至整个峥州,甚至整个南魏!”

“哦?”赵云奕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前方扯着笑脸的知府,语气听不出喜怒。

“看来张大人对这样的事情很是熟悉?”

张延墨听他这样说,眼中划过一丝精明,顿时笑道:“殿下您是不知道,下官刚刚调任峥州时,也遇上了这种事。好在那一回刚上任就遇上了灾祸,下官便借机博了个好名声。”

他仿佛将从前的事情当作荣光,说给赵云奕听,边说便回头笑着,险些给路边伸出来的树根绊一跤。

张延墨踉跄一下勉强站稳,又接着道:“后来渐渐发现,这官当得如何还要靠百姓一传十十传百说出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固然没错,可一旦稳住了水,这水面上起什么浪,还不是要看舟如何行。”

“是以这些年来下官也算颇有一些心得。峥州向来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但这知府当得也还算得心应手。”

说话间几人将行至开阔处,张知府便在路边停下脚步,微微躬身请二皇子先行。

赵云奕自他身边走过时,他忽然又开口道:“只可惜下官远在峥州,平素帮不上殿下的忙。若是下官这些微不足道的经验能够帮上殿下,那便是下官此生之幸。”

他的话语带着些叹息,言辞间却隐隐透着暗示。

赵云奕顿了顿,而后微微颔首。

“张大人这等人才,留在峥州属实浪费。张大人觉得临安如何?”

张延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眼睛瞬间亮起,匆忙拱手躬身道:“南魏都城,天子脚下,自然是极好的!下官提前谢过殿下!”

话音落下,赵云奕正待向前走去,忽然听见不远处草丛中传来一阵微弱异动。

他一个眼神顿时飞了过去,直直射向传来响动的草丛间。

下一刻,一个手持尖刀的少年自草丛间一跃而出。

“还我爹娘!”

少年一声怒吼,离弦的箭一般径直冲向赵云奕,手中尖刀闪着寒光。

赵云奕顿时警觉,上前一步挡在泊影身前。

渚七等人霎时间拔剑欲拦,少年灵巧躲过,挥着尖刀一阵乱刺。

那带着仇恨的眼神有些熟悉,泊影脑海中忽地划过一瞬光亮,与方才村子里的那道不明来处的视线重叠。

眼看少年冲至赵云奕身前,她眼光一凌,正要上前一步夺过匕首,却见赵云奕身形微动。

二皇子准确扣住少年的手腕,一把将他擒住。

少年抵抗不住他的力量,瞬间被禁锢,只得疯狂挣扎,双腿腾空一顿乱踢,又被扑上来的府卫按住束了手脚。

他一连串动作迅速灵巧,但一眼叫人看出是毫无技巧可言的野路子,比起早有意图的刺杀,更似突然起意的报复。

张延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煞白,惊慌看向赵云奕,心中一阵狂跳。

枝叶阴影落在脸上,赵云奕眼中看不清神色。

他上前两步,在少年面前站定,蹲下身幽幽开口道:“孤与你无冤无仇,何故前来行刺?”

少年被压在地下不停挣扎,三名府卫险些没能压住,被他挣出一只手抓起地上石头砸向赵云奕。

挣扎间失了准头,石头险险擦过张知府的额角,吓得知府大人慌忙后退两步。

少年呸了一声,狠狠盯着面无表情的赵云奕,瞪圆的眼中满是血丝。

“狗皇帝引来天灾!狗皇帝还我爹娘!”

张延墨顿时变了脸色,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三两步走到赵云奕身边,又担心少年再次挣脱压制伤了自己,上身不由自主往赵云奕身后躲。

“殿下,”他急着开口向二皇子承诺到,“此人用心险恶,该当严惩,下官一定给殿下一个交待!”

刺杀皇子乃是大罪,更不用说少年当着皇子的面辱骂临安那位。这事情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所幸周围都是赵云奕的人,若是叫临安那边知晓了,作为知府的他不说掉脑袋,调任临安一事约莫也要没影了。

他忐忑不安注意着赵云奕的神色,却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心里更是发慌。

赵云奕沉默片刻,站起身来对着张延墨轻轻摆了摆手。

“罢了,今日之事不得传出去。”

“殿下大度!”张延墨赔着笑,心中还是悬着一条线,又凑近了试探着问道:“那方才说的事,不知……”

耳边是少年仍在挣扎的声音,赵云奕瞥了他一眼,对上他殷切的视线。

“张大人放心,孤向来守诺。张大人不会在峥州留太久。”

张延墨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又是一阵道谢。

行刺的少年被收走了尖刀捆住手脚,由侍卫抬在肩上往虎头村方向走去。赵云奕等人便要沿着山路离开,前往下一个村子。

泊影与他视线一触即离,对方便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遣了人跟着她先行回去。

张延墨兴头正高,闻言赶忙道二殿下与姑娘情深云云,跟着说了两句奉承话。

泊影几人沿路返回,在逐渐靠近虎头村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待到府卫将少年留在树下,退至远处等待,泊影才走到少年面前,蹲下身来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孩。

许是因着经了灾祸不久,少年看上去有些瘦削,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身上的马甲已然穿了许久,边缘有些破损,沾着地上的泥土和水渍。

“小孩,你为何要行刺?”泊影双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少年满眼警惕,后背不自觉拱起,紧紧贴着身后的树干,像一只遇见危险意图自保的猫。

“我知道你。”少年紧紧盯着泊影,双腿缩起挡在身前呈防御姿态。

“你是跟在刚才那个皇帝身边的人,你们是一伙的!”

泊影扬了扬眉梢,纠正道:“那位是皇帝的儿子,可不是如今的南魏皇帝。你要报仇,可是找错人了。”

“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一起的!”少年见她眼中笑意逐渐清晰,不由气红了脸,争辩道:“我爹说了,虎父无犬子!管他是狗皇帝还是皇帝的狗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泊影被他这一番争辩的话语逗笑,对着他摇了摇头。

“这是你从外面听来的?只可惜有时候事情并非像你以为的那样。”

“什么意思?”少年目露疑惑。

“就比如说,倘若今日来得不是那位二皇子,侍卫的刀剑便要架在你的脖子上了。”

说着,她用手比作刀剑朝着少年颈侧探去。

少年下意识瑟缩闪躲,对上她满含笑意的目光,又突然僵在原地。

他扬了扬下巴,作出一副不曾畏缩的样子,怀疑地看着泊影问道:“所以你呢?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泊影朝他脚边瞥了一眼,迎上少年警觉的视线,眉眼弯弯说道:“方才见小英雄英勇无畏身手灵巧,我心中深感敬佩,便想来结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不曾料到她这样夸赞自己,一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正欲抬手挠挠头却想起自己的双手还被捆在一起。

“……我叫阿牛。”

细问之下,泊影知晓了阿牛意欲行刺的原委。

阿牛自幼在虎头村出生,在村子边缘的山头上长大。他与父母三人侥幸躲过了年前的地动劫难,却没能躲过水患。

初春时暴雨引发山洪,阿牛家的屋子因为地势高而幸免于难。父母亲好心冒着雨前去别人家帮忙,却再也没有回来。

阿牛留在家中,听着屋外似要冲垮天地的暴雨声,丝毫不曾预料到自己再等来的便是逃到山上的村民。可其中唯独没有他最为熟悉的那两张面孔。

待到暴雨过后,阿牛几次跑下山想要寻找父母,也多次进城四处问询,却始终没有得到消息。

城里人说,天灾是皇帝引来的,可苦的却又偏偏是远在百里之外的他们。

阿牛分不清什么皇帝皇子,那些所谓的王公贵族离他太远了,去往嵘城之前他从来不曾听说过。他的生活里向来只有母亲、父亲、屋前的一方菜园、山沟里的村子,以及山上成片的树林。

他只知道,那是引来天灾的人,是吞噬了无数无辜之人性命的人,是杀了父母的人。

阿牛想为父母报仇。这是他见到赵云奕之前,便在心中悄悄做出的决定。

泊影沉默听着他的话,看着眼前的少年逐渐冷静下来。

他眼中的怒火一点一点熄灭,提起父母时视线变得温和,又逐渐涌上雾气。阿牛别过头去,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在眼睛上胡乱擦了擦,不愿叫泊影看出自己哭出来的痕迹。

泊影配合着低下头,装作不曾发现。

她伸手为他解开束缚手脚的绳子,瞧见少年脚腕的麻绳已经快要被他磨断,只剩下几根线勉强连着。

她早看出了阿牛的小动作,不过没有点出,便是想看看眼前的少年能做成什么样。只是后来在她的一声声问话中卸下了防备,少年也暂且搁置了逃跑的心思。

“你的刀,收好。”

泊影自袖间取出那一柄尖刀,递到阿牛面前。

阿牛正欲接过,她却忽然收回了伸出的手。

“你要记住,武器是用来保护自己的,而不是让你在冲动之下不分青红皂白跑出去送命。那是莽。若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报恩报仇?”

阿牛想了想,才犹豫着自她手中接过尖刀道了声谢,不知是否将泊影的话放在心上。

泊影看着他将见到在腰际藏好,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阿牛,你应当很少去过嵘城,对不对?”

听少年道了声是,她又自腰间取下荷包,将其中装着的银子全部倒在掌心。

“这一袋银子都给你,你愿不愿意帮姐姐一个忙?”

“姐姐你说。”阿牛点点头。

“你可曾听说过,渡影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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