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绾月五六岁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但是宫里那位宠着她，偌大的京城她可以说是横着走。
那年长公主带着她去成安王府参加宴会，她仗着人多，自己又是个小不点不起眼，不知怎么的就混到了人家的前院。
就因为王府的小少爷没有听她的话给她带路，便把人家骗到了柴房中关了起来。
那时候也是冬天，听说那小少爷等找到的时候，已经冻得浑身发紫神志不清了，差点没了命。
那是长公主第一次收拾她，一点没顾及她年纪小，狠狠地打了一顿。
“那成安王府的世子当年被你这么一番折腾，至今都畏寒不已，整天病怏怏的样子。”
林菀蓉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当年陛下出面，成安王府才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所以啊，你要是不告诉我事情的原因，等到阿娘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
柳绾月撇着嘴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林菀蓉思索了好一会，才算是下定了决心，闭着眼睛说出了这段时间压在心里的事情。
“她想让我嫁给她的外甥。”
林菀蓉的庶母，本就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自从掌握了府中中馈之后，想着法子的贴补自己的娘家。这件事情祖母也是知道的，但是她老人家可谓是乐见其成。
因为这位庶母，是祖母娘家的侄女。一句话，让柳绾月瞪大了眼睛，同时也想起来了，前世林父唯独带着林菀蓉外地赴任的原因了。
“她怎么敢。”
短短几个字，柳绾月说的咬牙切齿。
前世，正是这位以求学为名住进林家的表少爷，在日后的一次宴会之上，跟林菀蓉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较为亲密的行为，从而让林菀蓉名声扫地。
即便柳绾月极力的警告了那些嚼舌根的人，但是暗地的流言蜚语就像是大山一样压着林菀蓉。
那时候，只要放话二人本就有婚约，那么未婚夫妻之间这般便只是小儿女的事情。但是林菀蓉不愿意，她甚至以死相逼，都不愿答应嫁给那位表少爷。
后来，是柳绾月求了太子，太子暗中出面，让林父答应仅带着林菀蓉一人赴任，从而让她远离了京中的风言风语。
本想让她三年之后再回来，那时候谁还会记得这么一件事情。却没想她在当地嫁了个如意郎君，算是意外之喜了。
“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外甥是什么德行，就那被酒色掏空了的样子还敢肖想你……”
情绪上头之下，柳绾月都要将前世的事情告知林菀蓉了，但是脑子里想着，口中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还是柳绾月在重生之后第一次想对谁将前世的某件事情说出来，却没想，根本就不能说。
这是上天在警告她，不要妄图改变会发生的事情吗。
这一瞬间，虽然身处暖烘烘的雅间之中，但是柳绾月却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一般。
一时间，阿娘扶灵而归、父亲眠于棺中的画面、还有那些地宫中的记忆，一幕幕的在她眼前闪过。
如果种种并不能改变，那么她重来一次是为什么？
为了将那诸般痛苦重新体验一次吗？浑浑噩噩之间，柳绾月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段不见天日的样子。
“绾绾？绾绾？”
温热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思绪回笼的的时候，林菀蓉写满交际和担忧的脸近在咫尺。
“身子不舒服？”
柳绾月握住林菀容的手，真实的触感让她从回忆中彻底扯了回来。
“可能是今日出门吹了冷风，刚才感觉有些冷。”
听到她这话，林菀蓉往四周看了看，刚好发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条缝隙。
“许是有风吹了进来，我去把它关上。”
说话间林菀蓉就已经起身去关窗户，看着她的背影，柳绾月突然出声问她。
“好姐姐，若是你明知道改不了结果的事情，你还会去为之做出努力吗？”
“结果如何，只要我为之努力了，即便结果还是如此，可我不会后悔，日后再想起来，不会遗憾于自己没有尽力，也不会想着若是当初我努力了会不会就不是这个结果。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求的不就是不留遗憾吗。”
林菀蓉唇边含笑，温婉柔和轻声细语的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虽然不知绾绾在烦恼什么事情，但是既然还没有做，为什么就认定结果不会改变呢？”
“既定的结果，会改变吗？”
柳绾月喃喃自语。
“当然，毕竟事在人为。”
这倒是柳绾月从未想过的角度。
回想从回来到现在，虽然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但是她已经在针对未来的事情做出了努力。
她日后的诸多苦难，都是因为太子而来的，所以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改变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下意识的摆脱和太子的婚事。
只要没有嫁给太子，那么她的未来肯定不会是那样的。
可如今及笄礼还在年后，近在咫尺的便是那让林菀蓉深陷流言的冬宴。
只是年底时间举办宴会的就有好几家，她却已经不记得到底是哪场宴会。
思及此，她便直接说道：“不说这些，姐姐近日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病号之后一直在府中呆着都快憋死人了，快带我出去去玩玩。”
“近来是接了一些帖子。”
林菀蓉说着有些犹豫，林父的官职在这京城来讲并不算很高，所以她平日里能接触到的千金们，身份地位自然不能跟顶上的那些世家贵女们相比。
而柳绾月身份摆在这里，能让她前去的，自然不是她们这种小聚会。
“哎呀好姐姐，你就带我去嘛，到时候就说我是你远房的表妹什么的，反正她们也没见过我。”
柳绾月自然知道林菀蓉犹豫什么，但是她的重点是去到现场，又不是真的要去参加那些宴会。
她既是真心想帮林菀蓉度过这一劫，也是想要验证，看她能不能更改未来的事情。
“你要是不带我，我就让人蹲在你府外面，看你出门我就跟着去。”
“你呀。”
林菀蓉被她这无赖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答应了她。
……
细密的雪花像是盐一样从空中撒了下来，落在正开放的红梅之上。
三两位姑娘聚在一块说着小话，银铃般的笑声充斥在梅园之中，给这冷寂的冬日添了一份生机。
但不是所有人来参加聚会都是兴致勃勃的，至少坐在亭内的人不是。
生无可恋的将自己缩在火炉旁，短短的三天时间，柳绾月就已经在琢磨有什么办法能不跟着参加宴会还能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
但是每次琢磨到最后，她都会因为担心自己不在现场，从而没办法第一时间避免事情发生而打消这个念头。
“到底为什么，她的精力这么好？”
柳绾月不是没有接过宴请的帖子，但是柳大小姐一个月能去那么一两个，都是算她给面子了。
而林菀蓉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参加了两场宴请，三场小聚，今日这个赏梅宴已经是第四场了。
那三场小聚因为都是人家熟识的人，所以柳绾月就没去。
可即便是这样，四场宴请已经快让她累死了。
在她身后侍候的吟枝抿唇一笑，上前为她按摩一下肩颈。
“小姐还记得，林姑娘今年芳龄么？”
“大我一岁。”
“林姑娘好像还未婚配呢。”
这话一出，柳绾月瞬间就想明白了。
时今各家的女子一般都是在及笄礼之后定下亲事的，之后再准备一两年，嫁人的年纪也就差不多到了。
闺阁中女子想要找个好人家，少不得要由家中女性长辈带着参加一些宴请，让外界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这样才能让有心的人家上门求娶。
可是林菀蓉生母早逝，她只能尽力的去参加一些不需要长辈出面的姑娘们的宴会。
“而且，后日清宁郡主也要在香雪园办一场赏梅宴，京中凡是有点头脸的都接到了帖子，小姐上月就答应了要去的。”
“……这梅花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
柳绾月刚想说反悔不去，却突然想到，清宁郡主一向是个喜欢热闹的，她不可能只邀请各家女眷。
再一问吟枝，果然，帖子上虽然说只有女客，但是也有消息说会有男客。
一时间，柳绾月的直觉在强烈的告诉她。
那场宴会，来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柳绾月晨间正睡得香，就被吟枝一声声的唤醒，丫鬟们有条不紊的为她梳妆打扮，同时还有人侍候的将早食喂给她。
月白色的古纹双蝶云烟裙外罩白狐斗，精雕细琢的玉坠子坠在斗篷之上，领口周围的狐毛绒乎乎的，衬得主人的脸愈发的小。
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仰头让吟枝擦掉唇边的食物渣渣，然后细细的上了口脂。
“吟枝姐姐的手真巧，小姐今日比昨日更好看了。”
打下手的小丫鬟嘴甜的不行，柳绾月左右晃晃看着银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
“赏。”
待一切准备就绪将将出门的时候，前院的小厮一路小跑至门外。
“大小姐，太子殿下南下归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