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绾月没有及笄之前就已经是人人艳羡，却没想她及笄之后，让人艳羡的地方，远远超出他人想象。
“圣上所出的几位公主别说封地了，现如今封号都不是人人都有的。就是那些王府中正儿八经的郡主也不是人人都能有圣上赐封这种事情。”
“封号算什么，圣上为她赐予的封地可是远昭城啊！处于南方，临近海岸，数不清的商户船只都是从那里停靠，其中富饶是多数人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圣上既然如此偏疼于她，为何不愿让她入主……”
后面的两个字没人说，但是谁都懂得未尽之言。
柳绾月躺在雅间的榻上，清楚地听到隔壁房间几人的“高谈阔论”，唇边的那抹笑意，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
“啧，你是没见到啊，当日圣旨宣读之后，太子那个脸色真的吓死个人。”
程长盈美滋滋的捧着酒杯，时不时小心地抿一点点。
“不过这文君酒确实醇香，你怎一点都不尝尝？好歹也是你曾经亲手埋下的。”
柳绾月合上眼睛姿态惬意：“既然都说了是曾经，那现在的我要它做什么。”
这句话一语双关，程长盈耸了耸肩。
“有件事情你知道吗？听闻他春耕回去之后，东宫夜里清扫出来很多的瓷器碎片。真是没有想到啊，这太子殿下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竟然也这么大脾气。”
柳绾月只是轻笑一声，并没有接这句话。
“不过也是，自从他程昌雪被立为太子之后，父皇对他信任有加，偶尔也让他参与政事，太子之位坐的稳稳当当。可谁能想到哦，只有帝王和储君才能参与的春耕，父皇竟然让几位皇兄都去了。”
这下子，原本都坚定的认为太子之位稳稳当当的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程长盈，你真的还记得自己是个公主吗？”
柳绾月真的是不知怎么说她，这么明目张胆的谈论储君之事，传出去还以为她在诅咒天子。
“这不是就咱们两人嘛。”程长盈撇撇嘴，不以为意的说到。
“对了，听说你明日要去灵觉寺还愿？”
柳绾月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程长盈却想起来，她好像出宫前听说太子爷出宫了，但是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不过，一个今日出宫，一个明日出行，应当是不会撞上的吧。
这般想着，她也就没当回事，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可是多年之后，程长盈偶然进回想起来的时候，心中却是不住地后悔。
若是她告知了这件事情，那么后来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
灵觉寺修建在山崖之上，山风浩浩，树木蜿蜒。
新岁刚过，古寺正门处梵香缭绕，山上山下的信男信女络绎不绝。厚重的钟声敲响，伴随着的是阵阵梵音。
山路崎岖，马车自然是不能直接上山的，再者灵觉寺身为皇家寺宇，即便是天子亲至，也是弃车步行。
故此，也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挑战皇家威严，强行想要乘车而上。
简素的马车停在山半腰，马车内的柳绾月对着老夫人撒着娇。
“祖母，已经到了这半山腰了，您的心意佛祖定然是可以收到的，这山路崎岖，您就让绾绾自己上去吧。”
“哎可不要乱说，既是祖母求的愿，自然是要自己前来还愿的。”
老夫人虽然疼爱柳绾月，但是有些事情上她并不会让步。毕竟，比起自己累一些，她更担忧孙女的身体。
柳绾月已经劝了一路，但还是未能改变老祖母的想法，只能乖乖的戴上帷幕，搀扶着，搀扶着老夫人下车。
青石板铺就得台阶，一步步地拾级而上，待到抵达正门的时候，老夫人已经是气喘吁吁。
梵音隐约传入耳中，柳绾月紧跟着祖母跪在蒲团之上。
庄严宝象在前，柳绾月闭上眼睛拜下。虽然她心中知晓，自己并非是因为梦魇，但是鬼神之说，她却是信了的。故此，虔诚之心并不少。
“我佛慈悲，望我佛保佑信女此生，得偿所愿。”
而后祖孙二人，被僧人引着移步禅房。
“柳老夫人。”
祖孙二人刚至禅房，便有僧人前来传话。
“空无大师请老夫人移步。”
老夫人原本还有些累，但是听到这话立时就一扫疲态惊喜地问道：“当真是空无大师相邀？”
看着柳绾月一脸的茫然，老夫人简单的介绍一下：“空无大师可是有大慈悲的大师，束身自修超尘脱俗可断红尘，上次还是皇后娘娘前来礼佛之时露过面，往日都是闭门静修的。”
老夫人本身就是信仰佛祖的，对于空无大师自然是神往已久。
现在得知大师相邀，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绾绾你在此等着，祖母去去就来。”
“绾绾不能也过去吗？”
柳绾月自然知道这个空无大师，但是那是前世成为太子妃之后，陪伴皇后前来时见过的。虽然接触的少，但是那位大师她一直都觉得，面对他很不舒服。
故此，在老夫人起身只是，柳绾月拽着老夫人的衣角“可怜巴巴”的说道。
老夫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在装，但还是哄着她。
“绾绾乖，大师只邀了祖母，不好随意前去唐突。”
柳绾月试探之后，知道不行便也没有纠缠。
房中的禅香闻久了让人心神放松，柳绾月等了好一会，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之时，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柳施主，您的祖母与空无大师论完佛之后顺势去了斋院，让小僧前来告知您一声，请您同往。”
小和尚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但是柳绾月抓住了重点，略微整理一下之后便跟着去了。
山上的路并没有那么地平整，柳绾月昏昏沉沉地跟着僧人，走了许久都没见到斋院的影子，柳绾月的脚步一顿。
“小师傅，还没到吗？”
僧人没有回头：“施主莫急，就在前方了。”
柳绾月没有继续往前走：“既然相邀，自己又畏畏缩缩的，你背后的柱子，这么见不得人吗？”
僧人顿时停了下来，回过头吃惊的看着她，下一刻反应过来，连忙收敛好自己的表情。
“小僧不知道施主在说什么。”
“不知道就算了。”
柳绾月虽然记不清寺中的路都是通向哪里的，但是斋房长什么样子她还是知道的。一路走来越走越偏，她又不是傻子看不出来是有人“相邀”。
柳绾月说完就要离开，看出来的僧人立马就着急了。
“施主，已经到了，就在前方，再劳烦几步路。”
“不必了。”
“不必了。”
一道男声和柳绾月的声音同时响起，只是听着声音，他就猜到了是谁。
抬眼望去，前方道路转折的地方，那信步而出的男子，正是程昌雪。
“多日未见了绾绾。”
程昌雪今日一身墨色长衣，倒是跟他平日里的爱好不一样，少了那温润如玉的气质，多了些不好接近的感觉。
看着柳绾月没有一丝诧异的神色，程昌雪轻笑一声：“看来绾绾猜到了是我。”
“并非，只是知道，你定然会找我。”
“有意思，”程昌雪又笑了一声，但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树下略备薄酒，绾绾可愿与我对饮一杯。”
程昌雪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他跟柳绾月二人都心知肚明，没有拒绝的余地。
柳绾月自然不会做什么无用功，径直走了过去。
参天古树的根系盘曲虬结，大多数穿透了地面，伸出了崖边。枝条随着风在空中摇摆，在树下的石桌之上，放置着一个棋盘。已经斟好酒的两个酒杯放在棋盘上，倒是跟这里的意境不太相符。
柳绾月与他擦肩而过，自顾自地坐在了石凳之上。
“仅仅是一段时日不见，绾绾的胆子倒是大了许多。”
程昌雪跟着过来，坐在她的对面语气感慨。
柳绾月侧目看了眼，崖边那仅仅只是用一些树枝潦草围成的围栏。她以前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胆子并不算大。这种一眼望不到底的山崖，她本来是不敢来的。
“那还要多谢太子殿下。”
柳绾月的回答让太子有些听不懂，但是并不重要。
“胆子变大了，心也会跟着变吗？”
太子紧盯着柳绾月的眼睛，试图读出什么。可是柳绾月神色都没有变，回望他的眼神平淡无波。
“人都是会变的呀，你不也是吗。”
“父皇为什么没有赐婚，你知晓原因是么。”
“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
柳绾月的反问让程昌雪确定了她知情，忍耐多日的情绪一下就涌了上来。
“为什么，明明小年夜你还在期盼定亲……”
“不安抚一下你，怎么能确保不会因为你发生什么意外呢。”
柳绾月笑语嫣然，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程昌雪彻底地冷了脸。
“所以你早就变心了，看上了谁？成安王府那个病秧子？”
程昌雪的声音阴恻恻的，一双眼睛像是生活在阴暗角落的毒蛇一样，死死地盯着柳绾月。
仿佛只要她说一个“是”字，就会立刻“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