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宣听到鲍小五说，祝婆婆的徒弟是柳清筠，而且面容、身体俱毁时，只觉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懵了。
后来鲍小五还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
直到鲍小五说完他所知道的关于祝婆婆的事，离开包厢许久之后，林宣仍未缓过神来。
姜绫看着林宣的失落和痛苦交杂的表情，不禁低声问坐在她身旁的叶无烬：“林宣和祝婆婆的新徒弟认识？”
叶无烬抿了口茶：“是他很在意的旧识。”
“噢，”姜绫忽然想起在幻鬼城中看到的有关于林宣的幻境，又低声问，“莫非是我们在幻境中见过的那个姑娘。”
叶无烬点了点头。
虽然在前一世的记忆里，叶无烬作为“高岭之花”，有无数的爱慕者，却始终孤身一人，姜绫忍不住八卦：“那你有在意的旧识吗？”
问完，她觉得范围有些广，便加了句：“异性。”
叶无烬不经意地笑了：“有，但算是旧识，也算是新识。”
姜绫：“诶？”
这时，终于缓过神来的林宣忽然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猛地站起身，说道：“我现在就要去玉龙山。”
话刚说完，他就已经冲下楼，叶无烬和姜绫赶紧追了上去。
泷州城内不能瞬移，也不能御剑飞行，为了加快速度，三人便去驿站挑选体格精壮的骏马。
林宣从衣着到配饰都偏爱浅色，叶无烬则喜欢藏青之类的深色，果然，两人挑选骏马时，也是一白一黑。
姜绫自小生活在凶黎谷，从未骑过马。
叶无烬见她对选马完全没有概念，便猜到了一二，说道：“我骑马带着你。”
“好！”
玉龙山虽非高耸入云，却也是一座极为险峻的雄山。
姜绫原是坐在叶无烬的身后，轻轻环抱住他的腰，但山路是在崎岖颠簸，就算叶无烬马术了得，也差点被颠下马背。
叶无烬见她有些紧张，又怕她半路摔下来，便说：“你坐在我身前吧。”
两人调整好了位置，姜绫从抱着他，变成背部贴着他的身体，后脑勺也正好枕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安全感瞬间提升了许多倍。
而叶无烬身上淡淡的清冽香气将她围绕，更是令她安心不少。
虽然只是骑马，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如此长时间、近距离地与叶无烬贴在一起，令她的心如小鹿乱撞般跳得飞快。
叶无烬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情绪，问道：“是不是山路太颠，身体不舒服？”
“噢，没有，”姜绫随便找了个借口，“可能是没骑过马，还不习惯。”
虽然只是随口一提，但叶无烬显然是相信了。
他没说什么，但明显调整了御马的手法，虽然要比之前更加全神贯注、耗费精神，却能在保证速度的同时，大大减少了颠簸感。
姜绫感觉到了这一变化，心中的暖意不由得漾开。
玉龙山极大，直到夕阳西斜，三人才终于发现一大片散乱着墓碑的空地。
“吁——”
林宣突然将手中缰绳一勒，白马止步，扬蹄嘶叫一声。
“前面那栋被墓碑围绕的小屋应该就是祝婆婆的居处了。”他用马鞭，往前一指，回头朝叶无烬和姜绫道。
姜绫揉了揉太阳穴，微微皱眉道：“这里好古怪，让人想睡觉。”
“闻这味道应该是迷迭阵。”
叶无烬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薄荷脑丸，递给姜绫后将她从马背上抱下，并道：“迷迭阵是以迷迭香辅以幻术而成，凡入此阵的，都会眩晕，并进入梦境中。”
姜绫将薄荷脑丸放在鼻下，轻轻一嗅，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
她抬眼粗略一数，眼前这片围绕着木屋的坟墓约有十六七个。
破旧的墓碑上，不仅布着一块块青苔，还有枯黄的藤蔓如细蛇般缠绕其上，石碑后隆起的土堆也全都长满了杂草，一看便知是从无有人打理过。
“全都是被遗弃的旧坟啊。”她微微喟叹。
叶无烬：“而且这些墓碑上都是空白的。”
确实，墓碑上一个字都没有。
夜幕下，这片坟冢似乎正发出无声哀嚎与凄凄宿怨，它们一阵阵地侵袭着三人，仿佛在警告他们，不要过来，向前一步就离死亡更近一寸……
木屋里，亮着明黄色的灯光，应是祝婆婆正在屋里。
林宣将马拴在不易被发觉的地方后，抬步便朝着木屋冲去，叶无烬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低声提醒：“小心为上。”
“可是……”
林宣刚要说什么，却停木无处传来一阵闹声，他和叶无烬、姜绫赶紧后退数步隐藏在黑暗里。
之间木屋的门被猛地推开，两个年轻修士被一双枯手狠狠地推了出来。
木屋中传出尖锐的老妪吼声：“滚！”
摔在地上的两人猛吐了几口血，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其中一个女修士站起身还想走进那木屋，被男修士一把拉住。
不知是说了什么，女修士终于放弃，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原地。
俩修士行走的方向正是姜绫、叶无烬和林宣隐藏的地方。姜绫虽远远地看时就已经觉得这两人身材很是眼熟，直到他俩渐渐靠近，才终于借着月光看清。
原来，这一男一女两位修士，正是萧亦寒和秋宛旸！
“萧师兄、秋姑娘！”
林宣率先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向他俩打了个招呼后，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受了如此重的伤？”
萧亦寒扶着秋宛旸走到一旁的树下，半倚在树干上，说道：“咳咳，我们找到祝婆婆后想向她求问些事情。我们还说，愿意为祝婆婆办任何事情，只要她愿意帮我们。”
“后来呢？”姜绫问道。
秋宛旸捂着胸口，闷声咳了几下，用手背将嘴角和鼻孔流出的鲜血擦去后，说道：“那婆婆根本是个疯子，突然就发狂，将我们打成重伤后赶了出来！”
“祝婆婆是我们唯一的线索，我们不敢还手。”
萧亦寒无奈地摊开手，又道：“说实话，祝婆婆法术高强，我们就算硬碰硬，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秋宛旸咬着牙，仍是心有不甘。
她说：“待养好伤，我还会再去！”
林宣却问：“你们可有在祝婆婆的木屋里看到她的徒弟？”
萧亦寒：“没注意，我们进屋时只有祝婆婆一人。”
秋宛旸亦是摇了摇头：“没看见。”
“好吧……”
阴森森的荒冢中，木屋烛火通明，似有人影慢慢走动，林宣便只是默默地看着，没有再开口。
叶无烬却问道：“那祝婆婆怎么突然发疯的？会不会是恰好说到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动作？”
萧亦寒和秋宛旸仔细想了想，却仍是没想出个结果来，都道：“就只说了那两句话，而且规规矩矩站着，什么也没动。”
如此看来，贸然进入木屋，恐怕会得到与他俩一样的结果。
姜绫提议道：“我们不如先在附近观察几日，看看祝婆婆和她徒弟的情况，说不定能有别的办法呢？”
其他人表示同意：“只能如此了。”
他们在距离木屋不远处，寻了一块可以藏身和歇息的隐的地方。
姜绫从万宝袋中取出了一顶绿底白纹的小帐篷，一面让身边的人都用手掌触摸帐篷丝滑的布料，一面介绍道：“山上夜晚风露重，我们可以在帐篷里睡觉休息。而且除了触摸过帐篷的人之外，其他人或是妖兽都看不见它。”
林宣：“如此神奇！”
姜绫将帐篷放在地上，瞬间，原本还只是托在掌心的小帐篷瞬间变大。当他们进入帐篷后，发现里面空间极大，容纳他们五人绰绰有余。
而且，里面除了睡觉的床，还有厨房、餐厅和洗漱沐浴的隔间，各种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
林宣和萧亦寒连连感叹，他们也想要一顶如此实用的帐篷。
她古灵精怪地嘻嘻一笑：“虽说泷州不能使用法术，但用有法力的帐篷应该不算违反规矩吧。”
之后的五天，他们几人轮流，或是在帐篷里休息，或是躲在木屋附近观察情况，终于，他们发现了一个规律。
若是祝婆婆出门，女徒弟便留在木屋里，若是女徒弟出门，祝婆婆便留在屋里，两人从来不会一起出门。
而且，她们出门必然会超过一个时辰，并在太阳落山前回屋。
林宣虽好几次想在女徒弟离开木屋可见范围后将她拦住，但怕妨碍计划，便忍住了。
掌握这一规律后，五人决定，等祝婆婆离开木屋，他们便去拜访她的女徒弟。
毕竟，祝婆婆阴晴不定、杀伤力强，但她的徒弟看上去柔弱一些。
若是能说服女徒弟帮他们，就更好了。
又过了几天，他们终于等到了祝婆婆孤身出门的日子。
确认了祝婆婆已经离开很远，五人才悄声走到小屋外，学着祝婆婆的节奏，轻敲了几下门。
吱呀——
木门打开，一个白衫女子站在他们面前。
即便戴着面纱，可她额头和双手裸露在外的糜烂皮肤和大块大块的疮疖，仍是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