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武安侯母女不日将要离开京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之前立了大功二十多年盛宠不衰,活得滋润就算了,现在都要绝嗣了,日子反倒过得更好了。
所以,朝臣心想,是不是得学着点?见好就撤?
不掺和?
可权利场,怎么可能说不掺和就不掺和?
众人皆知,自己与武安侯世女交好,姜伊当然要亲自上门去问明缘由。
“阿锦,怎么突然要离开京都?”那她们还怎么借她来搭戏台子?
布局十数年,这棋子说走就走了?姜伊和冯文珹都有些愕然,所以今儿上门问个究竟。
陆繁锦只淡淡回了一句:“殿下觉得,臣女还有颜面留下?”
博得皇帝同情,放她们娘俩出京都散心,区区皇女还想当绊脚石?
本想挽留她的姜伊,顿时失言:“那,此去何处?何时归来?”
“南下诸州,遍览山河,归期不定。”陆繁锦道。
姜伊哑然。
回宫禀明冯文珹,只听他嗤笑了一句:“走了,也好。”
姜伊有些懵,但没敢再问。
武安侯府本还剩下几位侍君,想着或许世女惦念旧情,还会回心转意。
没想到,这才过多久,竟然要离开京都了?
那他们还留在后院蹉跎岁月吗?
当然不!
于是,殷管事又得了一大笔赏金。
看着选定的随从们,陆繁锦满意地点点头。
原计划兵分两路,迷惑暗处的人。
现在有影七陪同,干脆大张旗鼓出了京都。
她们要云游去啦!
庭院的树枝抽出新芽,春意渐浓。
“妈,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随时可以离开。”王舒心回。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走吧。”陆繁锦说。
本以为二人还要拜别她人,没想到直接下令出城去。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影七单独一人坐在车厢里,罕见流露出笑意。
太女府。
感受到母亲对自己日渐不满,姜娓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不知是何时起,不管她怎么行事对方都有不满,难道真要卸了太女之位,她们才能重归于好?
不,不可能的,那时候,她只有死路一条。
凤后冯文珹和二皇妹姜伊的野心昭然若揭,只有母亲姜嬿看不透、看不穿,亦或是不愿看透、看穿。
姜娓苦笑,不由地羡慕起武安侯母女。
“走了?”见仆从进来,她又变回冷静自持的模样。
“回禀殿下,已经出了城,可要……”说着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姜娓睨了她一眼:“别擅作主张!”
“是,小的该死。”女子急忙俯身认错。
“下去吧。”看着搁置在桌案边的天禄兽,姜娓的眼神飘忽起来。
天禄兽,又称貔貅,战神的象征。
武安侯王舒心征讨北境时,军旗上所绣图纹,便是貔貅,寓意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大胜归朝的征北军,也被坤朝子民称为“战神之师,常胜之军”。
武安侯世女,为何偏偏要将此物送予本太女?
姜娓陷入沉思。
突然,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把它拿起来把玩。
天禄兽腹部下竟有一处凸起,轻轻按压,竟吐出一枚兵符。
号令征北军十万兵马的兵符,竟然早就落入自己手中?
武安侯府,到底在筹谋什么?
失忆得恰是时候,离开得恰是时候,这兵符出现得也恰是时候。
-
拿着斩灵刮镯子的陆繁锦,又听到讨厌的声音:“陆繁锦,你真不做任务了?”
“还有十九年呢,着什么急?”陆繁锦继续手上动作。
“你能不能停一停,成天这样干,不累吗?”有气无力道。
“不累啊!”陆繁锦继续手上动作,报仇这事哪有什么累不累的,只有爽不爽。
镯灵无奈,遁。
原本还不信自己送给陆繁锦的细银镯,会是“罪魁祸首”的王舒心,看着斩灵刮过却不留一丝痕迹,开始信了。
“锦锦,这东西真邪性。”
“是啊!”
……
而她们身后的京都,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北地冯氏。
一匹快马自京都而来,女子将怀中密信面呈家主。
冯文珏拆开定睛一看,缓缓勾起唇角。“成了。”
“母亲,父……信中怎么说?”说话这女子是冯氏少主冯浅,比二皇女姜伊年长两岁,眉眼有些许相像。
看着她,冯文珏就好像看到了远在京都的冯文珹,声音下意识柔和:“一切顺利。浅浅,我们很快就能到京都去了。”说完把信递给她。
冯浅接过一看,斟酌片刻后道:“武安侯竟然还能活着,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活着,不一定是好事儿。”冯文珏幽幽吐出一句。
何况武安侯府绝嗣了,这结果更让她畅快了。
只是,此举冒险,会不会引起姜氏皇族怀疑呢?
“的确。”知道一切的冯浅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女儿日后会亲手,用她们母女二人的血祭奠禇氏先祖。”
“不愧是我的女儿,母亲就等着了。”看着相貌拔尖、才学出众,心智过人的冯浅,冯文珏说不出得满意。
京都那位二皇女,拿什么和她的浅浅比?
收到冯氏回信,冯文珹心里踏实多了。
变数已经离开,他等了几十年了,实在等不及了。
三月后,皇帝寿辰,举国欢腾。
百里外的城池中,陆繁锦、王舒心、影七穿了身寻常服饰,和百姓们一道热闹热闹。
“妈、师傅,快来,这个面具好漂亮啊!”陆繁锦来到摊位上,拿起一个面具架在自己面前,然后又放下手逗着二人。
“这是小孩子玩的。”王舒心笑。
“我就是小孩子啊!是吧师傅?”轻轻摇了摇影七胳膊,陆繁锦不依不饶。
“嗯。”确实是稚子心。影七心想。
镯灵要是知道她的心声,必定抓狂:你们都被她骗了!
“我要这个,你们一人拿一个,戴着玩。”陆繁锦从钱袋里掏出碎银子,递给摊主。
一下子卖出去三个面具,摊主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
最重要的是,陆繁锦三人一凑近,他这生意突然就好起来了。
方才看也不看一眼过路人,这会都停下脚步想要瞧瞧。
“客官,再送您一个。”摊主很会做生意,竟然买三送一。
陆繁锦两眼放光,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影七拿着自己的那个面具跟在母女俩身后,哭笑不得。
堂堂武安侯世女,竟真心实意喜欢市井之物。
下一刻,自己的左手被拉住,跟着她来到糖水铺子。
“妈、师傅,好吃吗?”陆繁锦问。
“好吃。”王舒心回。
“尚可。”影七点头。
甜滋滋的一口下肚,好似之前十几年的苦都被冲淡了些。
京都。
皇帝寿诞筵席,由二皇女姜伊一手操持。
即便如此,朝臣还是心有余悸,不大敢下嘴了。
举杯遥祝姜嬿万寿无疆,福寿延年。
垂头用袖口事先备好的巾帕吸走杯中物,悄咪咪地松了一口气。
与身旁同僚对视一眼,彼此不拆穿。
皇帝的一应吃喝用具,经过专人负责查验试吃,确认无误后才递上龙案,姜嬿放心地抿了一口,等着众人呈上贺礼。
看着母亲鬓边多出的白发,姜娓的心酸酸胀胀,猛地灌了一杯酒下肚,按照往常第一个站起身献寿礼。
没曾想,凤后冯文珹开口道:“陛下,伊儿为您准备了份大礼,待会您得好好瞧瞧。”
姜嬿呵呵一笑:“那是当然。”
“陛下不妨猜猜,伊儿给您备了什么?”
“无论是什么,朕都喜欢。”姜嬿回,随即朗声笑了。
二人在上方交谈,站起身来到殿中的姜娓好似被冷落了彻底。
凤后冯文珹状似不经意瞥了一眼下方,突然露出懊恼之色。
“陛下,太女殿下正要给您贺寿呢。”说着,朝姜娓点了点头。
姜嬿笑意一敛:“太女给朕备了什么礼?”
一直在静候的姜娓,真切地看到了她变脸,心下隐隐作痛。
“回母皇,是一樽玉佛,恭祝您福寿绵延。”将侍从手里捧着的锦盒中打开,便看见了它的全貌。
佛像玉身,宛若天成。
“嗯,有心了。”姜嬿回。
正要开口让宫侍收下放好,就听到冯文珹说:“陛下,太女所献寿礼寓意极好,可否让本宫沾沾福气?”
姜嬿闻言心情大好,遂允。
“嗯,太女有心了。”对着殿中单膝跪立的女子说。
“母皇喜欢就好。”姜娓的笑容里多了一丝真心。
“自然是喜……”姜嬿话还没说完,就听宫侍惊慌无措地喊:“凤后!”
而他的手,正从玉佛身上划过,垂落在侧,身子一软栽倒。
姜嬿瞳孔一缩,定定地扫了比先前暗淡的玉佛一眼,看着姜娓的目光中有怀疑,有愠怒。
“快,请御医。”
“把这樽玉佛一道带上。”
前一秒还感受着被姜嬿夸赞的喜悦,紧接着就是变故,最后那一眼和那句话,几乎把她致使凤后晕倒之事盖棺定论。
此时的姜娓跪在地上,颜面尽失,都顾不上查看玉佛的变化。
当然,也没有机会了。
殿中朝臣尽皆后怕,幸好没吃没喝没碰?
等等,他们碰了酒樽,完了完了,出宫得找大夫瞧瞧。
这宫里的宴会说什么都不能再来了,着实骇人。
这一夜,济善堂的大夫彻夜未眠。
而太女府的烛火也一夜未熄。
姜娓本想留在宫中,看凤后究竟如何,直接被姜嬿一口回绝。
凤后寝宫。
冯玉珹终于醒来了,第一句话便是:“陛下,您怎么在这?”
“阿潜,你在殿上晕倒了,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姜嬿坐在凤榻边,隔着被褥拍了拍他的身子。
“本宫怎么会晕倒?”说着看向一旁候着的御医和宫侍。
贴身伺候的宫侍,扑通跪倒在地:“凤后,您先前是摸了那樽玉佛才晕倒的。”
“胡说,那玉佛乃是太女殿下呈给陛下的寿礼,怎么可能……”说着,抬眼敲了姜嬿一眼,怕给她添堵一般。
“底下人嘴上没个把门的,陛下勿恼。”随即又露出悔意:“这身子不争气,倒是扰了陛下您过寿的兴致。”
姜嬿摇了摇头说:“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不重要,先歇着。”
于是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御医紧随其后。
“父亲,您没事吧?”等她们都走了,二皇女姜伊才上前问询。
“没事。”冯文珹弯了弯唇,心情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冯文珹:陛下,请废太女!
姜嬿:……
姜娓:兵符在手,天下我有!
陆繁锦:它也可能是烫手山芋。
姜娓:……
(第一章作话提及的那位,本章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