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麦楚闻的热场，接下来的几个人都进行得很顺利。

万芊芊背词背累了，跟着姜嫣看了一会儿其他人的自我介绍，很快便出现了审美疲劳，打着哈欠倚在姜嫣身上道，“嫣嫣，你不觉得她们都说得差不多吗？”长得也差不多。

和她的兴趣缺缺不同，姜嫣看得目不转睛。

听到万芊芊的吐槽，她扭头看了她一眼，顺势搂着她的肩拍了拍，嘴上却持不同意见，“我觉得大家都是不一样的。”

说完，又迅速将头转了回去。

万芊芊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瞬间感觉回到了中学里。

那时的姜嫣也是这样，没有人认真听的新生自我介绍，唯独她听得比上课还专心。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她在学校里从不缺少朋友，走在路上都是熟人。

而她，总是会因为姜嫣的注意力在别人身上而感到不开心，然后说——

“怎么看得那么专注，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爱的爱的！”姜嫣将注意力从一个活泼的羊角辫女生身上拉回来，知道万芊芊不是认真的，但还是一边哄着，一边解释道，“这不都是我们以后的同伴嘛，我就想先认识熟悉一下。”

“你这能记得住？”万芊芊道，随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捂住嘴“哧哧”笑了起来。

姜嫣有些莫名其妙，但万芊芊的快乐也可以约等于她的快乐，于是伴着万芊芊的笑声，她也快乐了起来。

“下一个……梁佳佳在吗？”

“我在！”甜美的女声从影棚一角传来。

随即，小皮鞋“哒哒哒”地载着、嫩绿色连衣裙“唰唰唰”地划着一抹倩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那是个人如其声的甜美女生，杏眼瓜子脸，连一头波浪长发也被染上了焦糖巧克力一般的甜蜜颜色。

“嫣嫣，你觉得她好看吗？”万芊芊突然问。

这还是她今天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姜嫣不知道是什么让万芊芊对梁佳佳特殊对待，诚实答道，“好看呀。”

听到姜嫣铿锵的回答，万芊芊的眼神微微沉了下去，“那跟我比呢？”她幽幽道。

姜嫣不假思索道，“你们差不多好看。”

如果换做是别人，万芊芊一定会撅起嘴说，“竟然不是我更好看吗？”

但说话的人是姜嫣——这就意味着，当她说她们差不多好看的时候，就意味着在她心里她们真的差不多好看。

万芊芊对自己的长相有着清晰的认知。因此，对于姜嫣的回答，她可以说是很满意的。

看了一眼亮得宛如宇宙中心一般的拍摄场景里、与灯光亮得相得益彰的倩影，她轻轻“哼”了声，轻窕的尾音跃进空中，又像羽毛一般缓慢飘落。

在射灯照不到的地方，少女的心事无人知晓。

而在镜头前，任何一点细节都无处遁形。

“大家好，我是命里缺土所以取名佳佳的美少女梁佳佳～”美少女如是自我介绍道。

她的头发和衣服上各有一个和衣服同色系的丝带蝴蝶结。随着她说话时的动作，丝带也跟着轻飘飘地晃动，仿佛是跟在她身边的小精灵。

“好可爱啊。”有人感叹道。

万芊芊翻了个白眼，对姜嫣吐槽道，“哪里可爱了，不会以为她说自己命里缺土取名佳佳是说着玩儿的吗？——她家祖籍广东，一直迷信地要死，给小孩起个名字都要找八个师傅算命。”

这显然不是第一天认识的人会拥有的信息。

姜嫣侧过头去看她，“你们是熟人吗？我好像没听你提及起过她。”

“不……也算……”万芊芊被问住了，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这段“孽缘”，只好避重就轻道，“我爸和她爸有点生意往来，所以算认识吧……不过说是生意往来都是抬举他们家了，就是我家厂里会用他家的原材料，一个低端供应商罢了。”

“她家在我们那儿挺有名的，”赵梓祯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她爸人称电线杆子之父。”

“噗哈哈哈哈哈哈”

周遭一片哄笑，唯有姜嫣傻乎乎道，“好厉害呀！”

“跟你姐姐比差远了。”万芊芊再次翻了个白眼。

姜嫣隐约知道姐姐所在的公司和万芊芊父亲的公司在一个什么技术上搞联合开发，但并不清楚具体内容。而此刻，也显然不是一个了解姐姐的好时候。

——她要是再看不出万芊芊的敌意就白和她做多年闺蜜了。

“芊芊，你是不是不喜欢她呀？”因为觉得不喜欢是一个很重的词，她没有直呼其名，而是用“她”隐晦地指代。

“对，我不喜欢她。”万芊芊爽快地回答。

她并非是一个挑剔的人，也很少有具体的讨厌对象——通常来说，她讨厌的只是潮湿发霉的天气，老师的的坏脾气和同学的市侩之类的。

姜嫣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我也不喜欢她。”她脱口而出。随后，思索片刻，小心地补充道，“虽然我们不喜欢她，但她也可以是个好人。”

万芊芊见她循循善诱，显然是把她姐姐教育她的那一套拿来用在自己身上了，只觉得她可爱又好笑，从刚才起板着的脸色总算变得轻松了些。

“谁知道呢。”她模棱两可道。

录制仍在继续。

“你觉得你能出道吗？”编导问道。

这是个常规问题，之前拍摄的所有人都被问到过。

不管是真的认为自己实力强大还是认为拥有自信的人更讨观众喜欢，大多数人的回答都是能。

可梁佳佳却说，“这个啊，不知道呢，只能是希望大家多多为我投票了，爱你们哦～”

万芊芊虚虚做了个“呕”的表情，“假里假气的，说不定家里出道位都给她买好了呢。”

姜嫣想要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有人叫她，“姜嫣！”

是喊她下一个录制的。

她咽下到嘴边的话，下意识原地小跳了一下，像是某种跃跃欲试的小动物，“我去了，朋友们！”

说完，向着光的方向不偏不倚地走去。

密布的摄像机边，小夏屈膝坐在地上，用膝盖顶着笔记本写道：

她面向着光，背后是无人知晓的过去，而面前是星光璀璨的未来，暗与光在此刻像是隐喻，象征着她的处境。

暗处未必不好，因为没有人会盯着暗处的人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亮处也未必光鲜，因为每一缕照在身上的光都不是免费的，灯不是，电费也不是。

“大家好，我叫姜嫣，来自北京音乐学院作曲系，今年大二……”

姜嫣的面前是黑黢黢的镜头，还不止一个，每一个都闪着红点。

虽然进门时就因为好奇研究了一会儿这里的设备，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这些东西。

摄像机后，正对着监控屏幕的导演见姜嫣顺畅地说着自我介绍，没有半点怯场，毫不意外地勾起了嘴角。

——即便不是小夏特意提起，姜嫣本身也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选手。

初次进入这扇门时，她的表现就与其他人有着鲜明的区别。

虽然对于这个地方无比陌生，但她却不会像很多人一样感到不安。

她好奇，却不胆怯，环顾四周的样子像是年轻的辛巴在巡视家长给自己留下的土地。

她和每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问好、进行眼神交流，仿佛早就知道所有人都会喜欢她……

走神之际，姜嫣的自我介绍已经结束。摄像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以示提醒。

看了一眼笔记本，导演一边思索着有什么特别的问题能问，一边熟门熟路道，“你觉得你能出道吗？”

毫不犹豫地，姜嫣道，“能。”

“为什么？”

姜嫣不太明白这个问题，微微歪了歪头，“为什么？”

导演对她友善地笑了笑，提示道，“这么多人里，你觉得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

一旁的摄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去看姜嫣。

——这个问题的坑挖得如此明显，反而是相当于在帮选手避雷了。可这个姜嫣凭什么被如此优待？他想，也没听说她有什么后台背景呀。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姜嫣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像是不知道自己说“是”会得罪人一般，她认真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道，“不是，但我觉得如果我努力的话，是可以做到很多事的。我对自己有信心。”

“她好像迪士尼里的那种假人哦。”

“迪士尼有这么土吗？我三岁的时候就不会被这种话哄到了。”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聚光灯打得很大。姜嫣眼前的一切都是黑的。

她看不清是谁发出的声音，也没有听清具体说了什么，只是隐隐感觉有人在向她说什么，便疑惑地冲那个方向“啊”了一声。

“没什么，”导演往身后瞟了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把属于她的那一页翻了过去，道，“可以了，下一个吧。”

姜嫣点了点头，本能地要往朋友们的方向走，但刚走了一步后，又返回来，向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随着她的移动，聚光灯的光亮一点一点褪去，显露出了藏在光身后的人影。

姜嫣只能认出其中的一个——是刚才看到过的、万芊芊的老熟人梁佳佳。

“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一个童话故事。”见她走近，梁佳佳主动搭话道。

姜嫣不解，但也觉得童话故事没有不好的，于是开心地冲她露出了梨涡，问道，“是什么？”

“国王的新衣。”

国王的新衣讲述的是一个小孩勇敢地揭穿了裁缝谎言的故事。姜嫣想，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哪里体现出了勇敢，但是能够鼓舞到别人总是好的。

于是她加深了梨涡，雀跃道，“谢谢你的夸奖！佳佳。”

她满心都是“我说不定能成为梁佳佳和万芊芊之间的沟通桥梁”，并没有注意到在这昏暗中，梁佳佳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起来，也没有注意到四周的空气连带地凝滞了。

在她周围，一些敏感的选手为了让自己畅快呼吸，忙不迭地往旁边挪了挪。

唯有梁佳佳和身旁与她互相挽着胳膊的朋友们以及一个身形高挑、留着利落灰色齐耳短发的少女没有动。

那短发少女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就在说话前的一瞬间，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突然爆发出了笑声。

姜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茫然地看着她们，“是……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短发少女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兀自笑着。

沉默半晌，梁佳佳道，“……我不是梁佳佳。”

旁边的另一个女生紧接着道，“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啊？”

姜嫣看向“梁佳佳”。

她穿着墨绿色的裙子，头发是深色的大波浪，裙子上有一个蝴蝶结，但头上没有。

随后又看向另一个女生。

她穿着草绿色的裙子，头发是深色的大波浪，头上和裙子上各有一个很漂亮的、她刚才见过的蝴蝶结。

终于，她反应过来——她认错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合十双手放在胸前，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人家这样褒奖她，她却连名字都叫错了。

真·梁佳佳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又没想好要怎么说。

但还没等她说出什么来，一旁的灰发少女便摊开手掌指向她，一边憋着笑，对姜嫣道，“这是梁佳佳，她在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你说话的样子像是迪士尼公主。”说完，又指向另一个女生，“这是许京，刚才说你像童话故事里跑出来的小朋友。现在记住了吗？”

姜嫣心里更不好受了。

“真的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