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是初舞台的录制。

录制当天，一部分选手因为需要早起准备而痛苦万分，而另一部分选手则踌躇满志地比规定时间更早地起床收拾行李。

——在初舞台后，大家会被分成S、A、B、C、D、F六个班级，而S班与A班的房间和其他的房间是有着显著差别的。这也意味着，如果能进S班或A班，换房间就是必然的。

在姜嫣的寝室里，姜嫣、万芊芊、李元琪是起不来床的前者，赵梓祯和姜嫣的舞蹈系同学顾玮君是后者，而麦楚闻两者都不是——她能早起，但没有丝毫收拾行李的想法，像是要把自己的咸鱼意志践行到底。

“你同学很厉害吗？”万芊芊把头架在姜嫣的肩膀上和她一起刷牙，顺便好奇地问道。

顾玮君在这个宿舍里的存在感很低，每天又都是早出晚归的，也很少参与她们的话题，除了姜嫣之外，谁也不了解她。

“玮君是很厉害的，她在她们系一直是第一名。”姜嫣不假思索道，“而且听说她不只是本专业的现代舞跳得很好，好像街舞、民族舞什么的也都不在话下。不过我只在开学晚会上看过她跳现代舞。”

“跳得怎么样？”

“就算是我这种外行也能看得出跳得很好，”姜嫣诚实道，“不过，我看不懂她在跳什么。”

“那个舞本来也没有什么内涵，只是炫技，而且那也只是我帮忙凑人头跳的。”顾玮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身后，吓得万芊芊差点把牙膏吞了下去。

“哦哦，”姜嫣挠了挠头，傻笑道，“我还以为是我的鉴赏水平不够。”

顾玮君没有就她的鉴赏水平做出评价，只委婉道，“不过这次初舞台是我编排的。”

接收到暗示，姜嫣拍胸脯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看的！”

宿舍楼到录制现场有五分钟左右的步行距离。

六人洗漱完毕、吃了早饭、换好初舞台的演出服出门，发现连接宿舍楼和录制中心的道路两旁被拉起了长长的隔离带。

隔离带外，零星站着几个人。她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共通的是人手一台甚至更多的照相机。

“这就是传说中的站姐吗？”被圆滚滚的羽绒服包得严严实实的姜嫣新奇道。

“好羡慕哦。”万芊芊跟着道。

为了好看，她光着腿，外头只套了件羊绒大衣，还是没有拉链和纽扣的，此时正一边冻得跺脚，一边贴紧姜嫣汲取热量。但想到这些人有可能因为惊鸿一瞥而喜欢上自己，她便觉得很值。

李元琪向着栅栏外几个眼熟的身影挥了挥手，等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转头向她们小声科普道，“倒也不用羡慕。除了极个别之外，其他人哪有什么真粉丝，要不就是提前买股等涨的，要不就是公司雇来的——我们团的那几个站姐里就有职粉。”

李元琪本就长着一张偏可爱的漂亮脸蛋，为了今天的舞台，还特地竖着双马尾，配合她身上的制服裙，看起来就像是个天真的高中学生般。

万芊芊听着她说的话，再看看她的扮相，一时感觉违和感重极了。

注意到她的异样，李元琪冲她笑了笑，“很奇怪吗？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说话间，几人走进了录制中心，李元琪的队友们正整整齐齐地在化妆区等候。见她到了，有人招呼道，“元琪，这边。”

李元琪于是挥别她们，向大部队靠过去。

在她身后，万芊芊同情地摇了摇头，“元琪好惨啊，摊上这种团队。”

——她还沉浸在李元琪刚才说的“习以为常”带了她的震撼中。虽然李元琪没有详细说，但她已经能够脑补出她在女团潜规则之下艰难求生的样子。

除了万芊芊和姜嫣，其他人都有各自团队，几人很快分别散开。

大约等了两个多小时后，有工作人员看到闲得没事到处晃悠的她俩，便把她俩也抓去化妆戴麦。

“除了上厕所、洗澡和睡觉，麦要随时带在身上，不能关，没电了及时找负责你的选管换。”工作人员一边把麦克风别在两人的领口，一边叮嘱道。

大概是两人看起来实在不像久经选秀的老油子，她在说完后仍有些不放心，再次强调道，“绝对不能自己为了说悄悄话关麦，知道吗？私自关麦不仅会影响故事线的剪辑，还会让编剧觉得你这个人太麻烦，彻底放弃挖掘你身上的吸粉点。你们不想辛苦参赛结果一个镜头都没有吧？”

一番话说得苦口婆心，两人赶紧摇头，又被化妆师眼疾手快地按住，“哎哎，别动，修容要打歪了。”

在两人画到眼妆的时候，节目第一期的录制正式开始了。

演播厅里的音乐声隐约传了出来。场控拿着喇叭在厚重的隔音门旁叫道，“……世纪音乐准备上场！新意传媒，新意传媒在吗？准备候场。”

新意传媒是梁佳佳签约的公司。听到喊声，她和其他三个组员从化妆间一角起身走向门口。

她们每个人都穿着精巧合身的定制小礼服裙，在化妆灯之间穿梭时，看起来像极了四尾闪闪发光的锦鲤。

“一，二……”趁着化妆时间没事做，万芊芊一边打哈欠，一边掰着手指头数前面的组。

这一数便数到了十五。

——化妆间里已经空了大半，她和姜嫣依旧没有被喊道名字。

她有些着急，起身想去找工作人员问一问情况，没成想在候场区碰见了麦楚闻和赵梓祯。

“我们是下下一组，楚闻是我们后面那组，她们后面再两组是你们。”赵梓祯告诉她。

“这么后面呀……”万芊芊叹道，“也不知道还剩什么位子可以选。”

这般说着，她踮起脚，努力地想从门缝中窥见里面的情形，却被守门的工作人员堵了个正着。

“别看了，你前面还有那么多组呢，看也没用。”

万芊芊小幅度地撇了撇嘴，“估计也不剩下什么好位置了。”

“其实除了TOP位之外，其他位置本来也都是差不多的。”赵梓祯安慰道。

万芊芊知道赵梓祯一直的目标就是第一，因此并没有对她的豪言壮语感到惊讶，只感叹道，“如果是我的话，坐出道位大概就是极限了吧。”

“为什么？不管是从镜头还是别的角度考虑，TOP位子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赵梓祯不解道。

“但如果能力不行的话，”万芊芊踟蹰道，“应该会被骂吧……”

“来参加节目就会被骂。”赵梓祯看了一眼身旁的麦楚闻，又看了一眼顺着她们的讨论找来的姜嫣，“小姜，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也会想坐那里的对不对？”

她本以为姜嫣一定是她最坚实的盟友，却不想姜嫣果断摇了摇头，“我不想坐那里，最上面的位置不方便讨论。”

赵梓祯愣了愣，“讨论什么？”

“我们要录制那么长时间，看那么多节目，难道就光看着吗？总得说说小话什么的吧。”姜嫣道，说完，见赵梓祯仍是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又道，“最上面那个位置看起来就像老师讲台边的位置一样。”

想象归想象，现实归现实。

不管赵梓祯再怎么想要坐在最顶上，也不管姜嫣再怎么觉得最上面的位置神似高中读书时的“坏孩子惩罚位”，轮到她们上场时，留给她们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山顶早早被最先进来的一些组占领，离导师最近的蹭镜头位也已满席，只剩下中段的位置还空着。

唯一能称得上幸运的是，她们几个舍友的缘分得以延续。

——麦楚闻和赵梓祯是邻座，而在她们的正后方，便是万芊芊和姜嫣。

全员落位，导师登场。

被诟病了两三年后，核桃互娱终于良心发现，搞了一次女导师人数多于男导师的女团选秀。

导师组一共有三人。

声乐导师是大佬级国民歌手闫莉，舞蹈导师是当红偶像男团367Hours里的主舞路青平。而除了声乐与舞蹈之外，今年的节目里还特设了一名创作导师——段霜。

段霜，天才钢琴家出身，还没成年便在肖赛上一举成名，而后又在大学里改道学了指挥，合作过的知名乐团数不胜数，是国内古典乐天花板级别的人物。

但谁也没想到，就在四十岁生日当天，声名显赫的她却突然公开宣布将不再从事指挥的工作，从此便淡出了公众视野。

直到核桃互娱找到了她。

在刚刚官宣她将要成为偶像训练营11011的导师时，曾有两个词条一跃冲上了热搜，第一条是“核桃互娱借裸贷请段霜”，第二条是“段霜为还债录综艺”。

虽然这两条都是核桃互娱买来炒热度的子虚乌有的杜撰品，但段霜的逼格与身价以及她来参加节目的诡异程度仍可见一斑。

不过，不管她再如何厉害、传奇，现场的欢呼声依然更多地留给了男团成员路青平。

伴随着年度口水金曲，他在少女的欢呼中跃上了舞台，随意摆手做了几个曲中的舞蹈动作，便引来了更大的尖叫声。

万芊芊猛烈摇晃着姜嫣的手臂，也跟随着众人一起花痴道，“路导师好帅啊！我心动了！”

麦楚闻回过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建议不要对他有恋爱幻想，更不要付诸行动。”

在一片压倒式的起哄声中，她的声音显得无比弱小，又格格不入，但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万芊芊的耳朵里。

“训练营的导师和大学教授、公司上司、教堂主教其实差别不大，都是一方享有更高的地位以及对另一方的部分支配权，”她道，“而权力不平等的关系最容易滋生看起来像是恋爱、实际上是性骚扰甚至侵害的惨剧了。”